第41节

    “这么快,”吕方吃了一惊,他现在手头上不过千余人,安仁义的援军明天才能过来,虽然凭借着营寨和隘口的有利地势,他有信心顶住援军,问题是这至少得拼掉他不少士卒,这可和他下江南时捡便宜的既定方针完全相反呀。这时,吕方脑子里猛然一闪念,问了陈五一句:“对了,你上午是去驿站伏击了镇海军,那里离永兴县城还有二十多里,敌军援兵到了永兴县城,你怎么知道的?”
    陈五赶紧细细说明原因,原来他上午驿站一战中消灭镇海军后,全军休息到了下午,因为他们是抄小路跨过会稽山脉的,所以士卒们都是轻装,身上只带了一日之粮,战前便吃完了,无法重新从小路绕回去,所以不得不派出部分士卒去劫掠各处村庄,来获取军食。偏生此时正是春季,又是战乱时节,四周村庄要么村民早已逃散殆尽,要么也只剩几个无力行路的老弱留守,根本得不到足够的粮食,结果那些打粮的士卒越跑越远,有一支竟然跑到了永兴城边的村落,反正他们从俘虏口中得知,城内也不过有百余老弱把守,不用担心,谁知道他们刚刚抢到粮食,高处放哨的士卒便看到四五个镇海军前哨,双方一交手,打粮的部队占了先手,杀死了两个,还抓了一个活口,一问才发现并非县城守军,竟是接到烽燧求救信号,赶来的镇海军援军,足有三千人,打粮的人赶紧弃了粮食,赶了回去,陈五一听到,赶紧引军退往渡口,幸喜此时吕方此时已经拿下了隘口。
    吕方听了,被气了个半死,自己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呀,范尼僧在丹阳现在就是一杀人魔王,小儿闻其名而止夜啼;龙十二的左厢方才杀降兵毫不手软;陈五的右厢粮食不够吃边便一直抢到永兴县城边上,怎的别的穿越前辈虎躯一震,美女们便投怀送抱,小弟们纳头就败,自己骄奢淫逸,媳妇娶了一个又一个小弟们一洗脑便一个个忠诚度跟用fpe修改了似得,穷死不劫掠,冻死不拆屋,活像是岳家军转世。而自己好不容易拉起一帮手下,好不容易抢到点东西都分给他们了,自己媳妇平日里穿的也不过是未染色的素绢,头上也就插一枝荆钗束发,唯一值钱点的首饰还是她父亲留给她的。自己身边刚多了个美女,那个黑脸的王佛儿便唠叨说什么士卒尚未饱暖,一军之主切不可耽于淫乐,免得伤了壮士们的投效之心。没看到安仁义那军费去买舞姬,也没看道手下有怨望之心。吕方看着王佛儿,腹中骂道:“龙十二杀降兵,陈五纵兵劫掠,怎么你不说两句,双重标准呀,典型的双重标准。”
    吕方正腹诽着王佛儿,旁边侍立的王佛儿却以为吕方看着自己是要自己发表意见,上前拱手行礼道:“永兴县城离这里不过三十里,急行军的话半日便到,将军定要小心准备才是。”
    “废话。这么多的兵书你都读到屁眼里去了,这谁不知道呀。”吕方心中暗骂,却看了看右侧的高奉天,方才军议完毕后,龙十二去整顿左厢士卒,徐二和罗仁琼也各自退下,只有高奉天和王佛儿一个要整理大笔文牍,另一个是亲兵队长,都侍立在吕方帐中。
    “据我所知,镇海军精兵分为三块,一块在苏州刺史成及那里抵御淮南大军,其余的是钱缪昔年的杭州八都兵选拔出来的精锐,留守杭州,剩下的便是顾全无吾统领的武勇都还有一部分各州县团结兵抽调出的精锐,正在攻伐董昌。所以得知宣州田覠领兵来援后,钱缪不得不抽调僧兵来支援西陵,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僧兵没见过大阵仗,钱缪久经戎行,这点他还是清楚的。”高奉天顿了顿,看帐内众人都在注意的听自己的话,才继续说道:“把守西陵浙江一线的那些镇海军大半是去年秋收后才征集来的士卒,因为江南相比其他地方战事较少,所以百姓并不素习军事,本来就对江淮锐卒颇有畏惧之心,加上现在已经是春耕季节,肯定军中有很多人都担心家中田地,军心必然不稳,如果我等先以锐卒放火焚烧四周村落,同时将俘虏的僧兵放回,彼辈得知前军大败,定然军心大乱,便有可趁之机。”
    “高掌书记为何要放回僧兵,莫非是香火之情未了。”旁边陈五出言讥讽道,他听说已经听说高奉天已经是从七品下承务郎的散阶,还占据着掌书记的要津,简直是飞快,心里有些妒忌,此刻不禁出口讥讽起来。
    下江南 第92章 刺客上
    第92章  刺客上
    “休得胡言,奉天已是军中同僚,他深知镇海军内情,非你我能及,还不快向其道歉。”吕方叱喝道,他手下班底就这么几个人,若是抱成一团架空自己固然不好,但是互相仇视就更糟糕了,必须从苗头上就抹去。
    陈五心中虽不情愿,但也值得上前长揖为礼抱歉,高奉天也是个知机的,赶紧扶住陈五,陈五就势便不行了。高奉天笑道:“方才陈校尉没听某话说完,也难怪如此,那些僧兵虽然要放回,但个个皆要斩去双手拇指,割鼻去耳。斩去拇指则无法再持兵与我等相抗,割鼻去耳则如果再次俘虏尔等,即可杀之以为惩戒。同时让部分士卒假装刚从对面江上过来,故意让那些僧兵看到,以为淮南大军已经渡江。同时让彼等带话,说我辈吊民伐罪,只诛杀钱缪一人,胁从不问,若不从者,一律按照僧兵这般处理,彼等见此情况必然军心大乱。如此即可宣扬我军威势,又无杀俘之恶名,是两全之道。”
    帐内众人听了一起点头,王佛儿赞道:“高掌书记这招果然高明,彼等皆是新兵,见到断指无鼻的放回俘虏定然胆寒,果然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计。”陈五在旁也连连称是,驿站一战虽然取胜,但是他也死上加起来有百余人,实在经不起再来几场这种硬仗了。只有吕方内心叹道:“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自己手下果然是人渣集中营,这了空当了几十年和尚,怎的出的主意这般阴毒。”浑然忘了手下这几人几乎人人都吃过自己的亏,如果问他们莫邪都中谁计谋最多最毒,肯定选的便是吕方他自己。想到这里,吕方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道:“便按高掌书记说的办吧。”众人见吕方突然这般表现,以为他有些累了,便纷纷告辞出去了。
    待众人出去后,吕方在帐中来回走动,帐外传来一阵阵受刑僧兵的惨叫声,直往人的耳朵里灌。吕方心里也一阵阵的烦躁,便从几案旁取出酒罐来,想要喝上两口酒消一下心中的燥气。手中杯子刚到嘴边,便听到门外一阵争吵,好像是哨兵正在阻拦什么人不让其入内,吕方正奇怪何人如此大胆,要知道在军中擅闯帅帐是斩刑的。正在此时,猛然听见一声娇叱,便听见呼痛声和兵器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旋风般的冲入大帐,却是沈丽娘,只见她右手手持长剑,雪白的脸庞上满是愤怒的红晕,高耸的胸脯随着气息上下起伏,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吕方对后面冲进来的亲兵护卫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出去,那些亲兵见沈丽娘如此杀气腾腾纷纷犹豫起来,这时王佛儿过来,看见这般情景,便挥手让手下们出去,自己站在吕方身前。
    “沈小娘子,你这是为何,莫非不知道擅闯军帐,手持白刃面对主帅都是死罪吗?”吕方对沈丽君的行为并未发火,平静的问道。
    “外面是谁的主意,何人如此残暴,那些僧兵犯了何罪,却要割去拇指,鼻子、耳朵,让他们以后如何过活。”沈丽君声音虽大,里面却有一股掩不住的脆弱,仿佛在拒绝相信什么似的。
    “是何人的主意不重要,这营中所有的命令皆经过我的首肯,发生的所有事情最终责任人也是我,斩去那些僧兵的手指、鼻子自然是我下的命令,只不过理由沈小娘子可想听吗?”|
    沈丽君听了这话,身子晃了一下,头低下去,仿佛受了沉重一击要跌倒似得。过了半响才抬起头来,两眼微红,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滑了下来,神情凄婉若失,吕方心中微痛,差点上前安慰,承认乃是高奉天出的主意。但转念毕竟是自己下的命令,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和自己出的主意又有何差异。脚步便收住了。正尴尬间,沈丽君手中长剑直指吕方:“你下这等命令,与那杀人无数的安仁义又有何分别,只恨我还把你当做好人,那天在安仁义帐中没有先杀了你。
    吕方随手拦住抄起铁鞭,拦在自己身前的王佛儿,淡淡说道:“我本就和安使君是一路人,如今便是父子兄弟,也无所不用其极的相互残杀,若是他人在我今天的位置,只怕用的伎俩更是不堪。你若是要将这些人尽数杀尽,便是武功再高个十倍也做不到。”
    沈丽君手中长剑不住颤抖,平日里如钢铁一般稳定的右手,如今却连一柄长剑也拿捏不住,过了一会儿,长剑猛然跌落在地,沈丽君也扑到在地上大哭起来,声音凄切,让人不忍猝闻。吕方走到沈丽君身旁,想要伸手抚摸她的长发,手伸到一般却又缩了回来,叹道:“你毕竟还是和我不是一路人,今日已经太晚,你便在那木屋中休息吧,这营内也就一间木屋。我去王佛儿那儿过一宿,待战事平息,路上安定了些,我与些钱,沈小娘子你还是投奔亲戚,找个好人嫁了吧。”说罢便走了出去,留下沈丽君在帐内独自哭泣。
    夜里,吕方在榻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说来奇怪,这些年行军打仗,早把他那些现代人的痕迹打磨的一干二净,平日里不要说地上铺一把草睡在地上,便是在战场枕着尸首也能睡着,今天莫非是王佛儿的鼾声太大的缘故,吕方摇了摇头,横竖起不来,还不如起来巡巡营,看看夜晚的哨兵有没有打瞌睡。吕方起身披了甲,王佛儿也被惊醒了,伸手便要摸枕后的横刀,看见是吕方才住了手,吕方低声道:“我睡不着,起来巡巡营,你好生休息吧,在营中我的武艺足够应付了。”
    王佛儿却不答话,也起身披甲,跨了横刀,提了一杆长矛跟在吕方身后。吕方笑着摇了摇头便当先走了出去。一路上二人细细查看了各处岗哨,幸喜哨兵们虽然疲累,但都是些老兵,知道这是紧要时刻,都警醒的很。两人走了一圈,见没什么问题,便往王佛儿帐篷处走去,一路上吕方看着天上明月,越发觉得孤寂。猛然听见后面一直没出声的王佛儿冒出一句来:“其实沈小娘子是个好姑娘,某先前说的那些话倒是想得太多了。”
    吕方被这句话弄得有些没头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便等王佛儿继续说下去。
    “某先前还害怕沈小娘子如此国色,会让将军耽于享乐,消磨了成大事的气魄,让我等追随的弟兄们没了指望。可《史记》上说,汉高祖刘邦好醇酒妇人,但善用韩信萧何,不也打下了炎汉四百年天下,我朝太宗杀弟取其妻,不也是开辟了贞观之治,可见上天生圣人,不可以常理所约束……。”
    “住嘴,你这说的什么乌七八糟的。”吕方越听越觉得糊涂,都扯到唐太宗李世民了,再让他说下还不知道说出什么犯禁的话来。吕方转过身看着王佛儿的眼睛,冷笑道:“佛儿你倒长学问了,又是《史记》又是本朝太宗的,感情明早你解甲别干这丘八活了,去长安考进士去。到底什么意思你给我直说,别弯弯绕绕的。”
    “我的意思是那沈小娘子对将军有意,沈小娘子如此武艺,又是国色,偏生还胆量超群,今日在船上镇静自若,擒拿敌酋,可称巾帼英雄。难得又是对将军这般倾心,将军为何今日将那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本来出主意的也是那高奉天,还要送她走,这一走以后要再见面可就难了,后悔莫及呀!”王佛儿这番话一开始说的结结巴巴,后面越发通顺起来,现在在心里已经憋了很久。
    吕方正要解释自己身为一军主帅必须有担当,不可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手下推,话刚要出口,却觉得自己会错了意,王佛儿的意思并非要自己推卸责任,而是要他哄哄沈丽娘的,那沈丽娘已经对自己有意,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留下来原谅吕方而已。不过王佛儿什么时候进步到对女人心思这般了解的地步吧,他原先不过是个颇有勇力的莽汉而已吗。
    吕方正心怀鬼胎的猜度,却听见王佛儿喊了声不对,往王佛儿视线那边一看,正是沈丽娘的住处。一看却正常得很,哨兵站的很直,方才过去时那哨兵便是这般样子。吕方疑惑的看着王佛儿,王佛儿赶紧解释道:“今晚这哨兵原先是我的手下,他天生左腿比右腿短上半寸,决计没法一直站的这么笔直,定然是出问题了。”
    吕方听了立刻心里咯噔一响,反手拔出横刀便向沈丽娘住处跑去,身后的王佛儿刚想说先多叫上几个士卒再过去稳妥些,没想到吕方这般冲动,一把没捞住,只得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屏住呼吸来到门口,免得惊醒了沈丽娘,万一出来查看撞见了误以为两人图谋不轨就尴尬的紧了,吕方伸手在哨兵身上摸索了一番,哨兵胸口软绵绵的,原来胸腔两排肋骨早已被击的粉碎,早已丧命,只不过整个人背后被用一木棍撑住了,才站的笔直。两人对视一眼,在这寒冷的初春夜里,人身上还尚温,身体也没僵硬,想来刚刚被杀不久,不过却不知来人使得何种兵器,难道那刺客是和王佛儿一般的天生神力,使得是数十斤的大铁锥不成,当真是奇怪得很。
    下江南 第93章 刺客中
    第93章  刺客中
    事到临头,也不得不进去了,吕方挥了挥手,王佛儿会意,提起长矛,一脚将木门踹的粉碎,吕方将哨兵尸体先一把推了进去,王佛儿跟在后面随即手中长矛舞成一团,护住全身,冲进屋内,要是屋内伏兵被引出手,定然逃不过王佛儿后面的雷霆一击。吕方提起横刀正要跟进去,却听见里面一声女子尖叫,正是沈丽娘的声音,赶紧冲了进去,口中喊着:“丽娘莫慌,吕某在此。”冲进去一看,却是一番尴尬摸样,只见王佛儿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双手抓着长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脸扭到一边去了。沈丽娘躺在床上,被子裹在身上,肩膀全露在外面,月光从空荡荡的大门照进来,更显得皮肤白皙如玉,两眼红肿,显然哭泣了很久,脸上又惊又羞,显然被吕方、王佛儿两名破门而入的狂徒惊住了。
    吕方看到沈丽娘并未受到受害,一颗心才掉肚子里去了,目光往四周一扫,那屋子摆设颇为简陋,空空荡荡的藏不住什么人,眼见并无其他人,看来是刺客看到屋内睡得乃是个女子,并非目标,便没有下手,撤了,沈丽娘才没有遭毒手。这才开口问道:“沈小娘子安好,方才有没有刺客入内。”
    “啪!”一声响,吕方脑门挨了一下,沈丽娘见吕方一股脑儿破门而入,两只眼睛贼溜溜的四处乱瞧,口中说什么刺客之类的胡话,又羞又怒,一把便把身旁的木枕扔了过来,口中骂道:“哪来的什么刺客,倒是眼前便有个色鬼。”
    吕方躲闪不及,脑门上立刻挨了一下,沈丽娘腕力不小,打得他两眼顿时发黑,若不是头上戴了头盔,只怕立刻便是鲜血横流的下场。吕方正在又疼又怒,正要解释几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娘子倒是错怪好人了,的确有刺客,便是在下。”
    屋内三人立刻吓得一跳,这三人就算武功最弱的吕方也在这乱世刀尖上滚了七八年了,不敢说力敌白刃,但如长枪盔甲在手,三四个对手也近不得身,更不要说王佛儿和沈丽娘了。可一人在他们同处一室,他们竟毫无觉察,当真是可怕之极。
    王佛儿反应很快,先一把将吕方扯到自己的身躯后面,然后才转过身来,挺矛对准身前那人,吕方连退两步站到沈丽娘身旁,护住她的身体,毕竟王佛儿神力过人,掌中长矛有八尺开外,武艺尽是些大开大合的招式,自己离得近了反而让他施展不开。沈丽娘看到吕方第一步便站在自己身前,护住自己,方才的恼怒便如同春天残雪一般飞快消融,一股异样的甜蜜感觉在心头荡漾,虽然强敌在前,形势危险之极,她尽希望这时间过的越慢越好,内心深处,沈丽娘竟对那刺客有了一丝好感,毕竟若非那刺客吕方又岂会如此在乎自己。
    沈丽娘正陶醉在个人的小小幸福里,猛然一件衣服被扔到自己的脸上,吕方的声音十分焦急:“丽娘快些穿上衣服,那刺客武艺十分高强,王佛儿看来顶不住了。”沈丽娘被从美梦中惊醒,赶紧穿上衣服,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前面看去,只见那刺客竟站在王佛儿的长矛顶端,王佛儿尽力舞动长矛,想要将那刺客从矛尖上抖下去,可无论王佛儿如何舞动,那刺客双脚竟如同黏在矛杆上一般,始终附在上面。按说王佛儿天生神力,现在在流民时吟唔叱诧,千人皆废。好几次被乱军逼入绝境,全靠他和王猪儿兄弟二人当先冲锋,无不望风披靡,若不是靠他的武勇,他那支流民群的许多妇孺老幼,早就变成了他人的腹中之食了。可今天遇到这刺客,他竟仿佛如同落入陷坑中的猛虎,一身力气武艺半点都施展不出来,那刺客五短身材,体重最多不过百余斤,可在长矛那头竟如千斤重担一般,将王佛儿压得几乎喘不过起来。王佛儿舞动稍一慢下来,那刺客竟沿着矛杆直攻下来,在剧烈摇动的矛杆上,经如履平地一般。
    王佛儿眼见那刺客沿着矛杆直入空门,眼见只有闭目待死,突然剑光一闪,身后一道剑光迅如雷电,只取那刺客面门,原来是沈丽娘已经穿好了衣服,出剑攻那刺客,正好救了他的性命。王佛儿赶紧就地一滚,让到了一边,坐下喘息了两口,惊魂稍定,才拒绝的背后一阵发凉,一摸才发现刚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背后衣衫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了,两腿也一阵阵发软,他入阵死战数十次,但如论凶险,无一次能与此次相比,想起方才门外那哨兵披了甲还肋骨尽碎,现在看来应是极刚猛的掌力,若是方才沈丽娘穿衣慢了半刻,只怕自己已经是地上的一具尸体了。
    吕方站在一旁,手里提着横刀想要上去帮忙,却只见剑光如同闪电一般,心知自己武功与相斗二人相差太远,上去也是碍手碍脚,便横刀在一旁为丽娘掠阵。只见沈丽娘手中剑术与军中武艺大不相同,军中武艺一刀便是一刀,一枪便是一枪,实实在在,并无虚招。那沈丽娘的剑术,并无一剑使到尽头了的,一剑最多使到了三分之一便变为另外一剑,端得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让人目不暇给,若是平常人,只怕要害挨了一剑方才知道。那刺客武功也是高绝,双手空空,并无兵刃,面对沈丽娘闪电般的快剑步法竟丝毫不乱,连连后退,沈丽娘一连十余剑竟连衣角也没沾到,只是一开始失了先手,手中又无兵刃,局面始终扳不回来。眼看已经被逼到了木屋墙壁前,身后再无退路。沈丽娘又是一剑直照胸口刺来,那刺客却不躲闪,眼见长剑便要刺入左胸,沈丽娘手上更加了把劲,要在吕方眼前显现手段,便是百炼精钢,也要刺个通透。
    正当此时,那刺客仿佛僵尸一般,整个人手足膝盖各处关节丝毫没有扭曲,整个人却突然向右移了半尺,沈丽娘想要随之变招,可这一剑力道已经使得尽了,无法再有变化,夺得一声已经透入了木屋墙壁,手腕用力刚要拔出长剑再次,那刺客反手一掌击在长剑无锋剑脊之上,那口百里挑一的利剑竟被一掌震断,沈丽娘虽败不乱,手中半截断剑立刻舞了一个剑花,护住全身,同时快步后退。吕方和王佛儿二人赶紧上前护住沈丽娘,那刺客却不追击,沈丽娘刚刚站定,猛然耳边一丝风声,一看对方手中把玩的那半截断剑已经不在,伸手一摸,背后瀑布般的长发顿时少了一块,已然被对方射出的那半截断剑削去了一大块,顿时花容失色。心知对手是手下留情,否则若是对准咽喉射来,十条性命也去了。
    吕方那边三人惊魂未定,竟忘了大声呼救。那刺客却大摇大摆的走到屋门口坐下,双掌轻击道:“好剑术,由极静到极动,阴阳变化毫无痕迹,若不是最后心急了点,某空手还取之不下,好些年没见过这般正宗的越女剑,偏生还是这等美人,这次出手当真是不虚此行呀。”
    吕方紧盯着这刺客,这人武功实在可怕,自己穿越到这乱世已有七八年了,手下也颇多武勇之人,安仁义、朱延寿也是天下闻名的悍将,可如论武功,那些人比起眼前这人来变如同幼儿一般。吕方心中苦笑,自己少年时的武侠梦想不到竟这样实现了,可怎么看都是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只见那刺客并未蒙面,长的身量不高,体型极为魁梧,竟仿佛一个大木桶一般,身上裹了见寻常的素绢短炮。满头乱发,胡乱扎了个发髻,蒜头鼻、金鱼眼,招风耳,一张大嘴咧着正笑的开心,一双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双手抛弄着一柄短刀,正是那日陆翔在山中的自称美男子的好友陈允紧盯着屋内三人,便如苍鹰盯着三只野兔一般。
    吕方心中正想既然这刺客不可力敌,那只能用智取了,看他方才射出断剑的功夫,如果自己开口呼救,只怕援兵未至,自己便已经丧命在那飞刀之下,只有找出他行刺自己的原因,才能逃出生天。
    吕方正寻找缝隙不得,那刺客笑道:“你们三人何人是吕方吕将军呀。”
    吕方听了一愣,还没出声,身旁的王佛儿挺身答道:“正是某家,汝可是为取我首级来的吗?”
    “是为吕方首级来得不错,不过恐怕你并非吕方本人吧,方才你们二人进的屋来,当先冲入的便是你,后来相斗之时,还是你有意无意的遮挡保护同伴,只怕你那位同行之人才是莫邪都指挥使吕方,听闻吕指挥使打扮奇特,头上没有发髻,只有一层短发,如同沙门一般,两位取下头盔一看不就清楚了。”
    王佛儿顿时哑然,吕方取下头盔,随手放在仍在地上,上前笑道:“这位先生观察入微,武艺高强,吕某平生少见,却不知受何人所托要取我的性命。”
    下江南 第94章 刺客下
    第94章  刺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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