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旭岩踌躇了半秒钟，刚准备转身离开，门恰巧从里面打开，露出了半张精致带笑的脸。
    “甄真学妹？”康旭岩有些傻。
    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甄真连忙把他迎了进去：“学长，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条代码。”
    康旭岩就这么被糊里糊涂的扯了进去，发现里面倒是没有外头看着那么离谱，虽然一看就是一套三居室改的，但是办公桌椅是全的，电脑也有好几台，就是看着……还是很怪。
    “这个……公司还可以注册在居民楼里啊……”他讪讪的说着，准备换鞋。
    “不用换鞋，”甄真连忙说，又解释道，“一般是不行的，不过最近查得不严，我这也就是打了一个擦边球，很快就会搬走了。”
    “哦，哦……这个简真是你的公司？！”康旭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未来的小学妹给忽悠了。
    不过这人也是个好脾气的，这时候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的对甄真笑：“学妹，你说的这公司，怕连正经的营业执照都还没办吧？”
    “当然有！”甄真还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资料，全是她之前托人帮她提前申请下来的，“正规软件公司，各项手续一应俱全，绝对童叟无欺。”
    康旭岩凑过去一看，还真是，如果不考虑这家公司的办公地点竟然选在一幢居民楼里的话，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问题是，居民楼里的高科技公司……说出去谁会信啊！
    而且，这家公司的负责人那一栏，赫然写的果然是面前这个小学妹的名字。
    “这公司是你的？你成年了没？伪造□□可是违法的。”
    康旭岩现在的心情就纯属好奇开眼界。
    甄真笑：“年满16岁就可以申请办理工商营业执照了。”
    “这样啊……”康旭岩又好奇的看了一圈这间由客厅改的办公室，“公司里其他人呢？怎么现在都没上班？”
    “目前只有我一个人，还没正式开始招聘呢。”甄真很坦率的说。
    得，感情是大小姐在玩大型家家酒游戏。
    康旭岩摇摇头，真心实意的建议道：“你这样可不行，肯定骗不来员工的，至少也要在商务楼租一个好点的办公室，再随便雇两个文员充充场面。”
    虽然就算这样，十有八九也招不来人，但至少，没有居民楼这么让人想吐槽。
    甄真却笑：“学长，你要不要先看看公司以后主推的产品？很有趣的。”
    “你还真做出东西来了？”康旭岩本来以为这个也是忽悠自己的借口，“来让我见识见识，你一个人能搞出什么好玩意来。”
    这可能就是理工男的悲哀，就算钩直，也忍不住去咬。
    甄真把自己的电脑让给了对方。
    半个小时以后，康旭岩在屏幕前陷入了深思。
    又半个小时过去，他再次把这个软件里里外外都测试了一个遍。
    “没看到什么明显的bug，这款软件已经通过几轮测试了？”
    “已经给一家公司正式使用快半年了。”甄真回答。
    康旭岩：“……这么大的工作量，全是你一个人完成的？”
    虽然不完全是，但甄真确实是最主要的开发者，而且几乎完整跟进了这款软件开放的整个流程，所以她很坦然的承认了：“嗯，用了挺长时间的。”
    “可你不是才上高中嘛，再长能有多长，”康旭岩的脸木木的，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过于荒废了，“所以……既然你都做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招人？”
    “因为我想要赚更多钱啊，这种大型商业软件，无论是专门定制还是后期维护都需要很多人，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
    康旭岩陷入了纠结。
    理智告诉他，进大厂当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工资高福利好，稳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说出去父母还有面子。
    至于初创企业呢？前期资金不够，高工资是肯定不用想了，而且风险还大，这种刚成立的小企业，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各种各样想都想不到的原因，比如资金链断裂，或者产品开发彻底失败，又或者创始人考公成功回家躺平去了——是的，这是康旭岩听过最奇葩的理由——而宣告解散，总而言之，风险极大，投入和回报基本成不了正比。
    可是，这家初创企业看起来还挺有前途的，而且哪个it人，没有一个创业梦呢？
    理智：梦想有个鬼用！能当饭吃？饭都吃不饱了你跟我谈梦想？脑子有病吧！
    可是这家公司的产品都已经成熟了，而且他看了几个甄真提供的定制方案，可拓展性相当大，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项目……
    理智：这是初创企业！负责人还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高中小姑娘，你给我清醒一点！
    初创企业风险是高，可一旦成功，作为握有原始股的第一批员工，大概率能实现财富自由——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继续喃喃自语。
    理智依然大声警告：看看面前这个16岁的半大小姑娘，她甚至还没有上大学！哪里有半点实现财富自由的样子？！
    可是……这也不是一般的十六岁小姑娘啊。
    康旭岩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之前老师对小学妹的介绍：高一，手里已经拿着四个项目的全国金牌，而且都是以满分，当之无愧获得的第一。
    所以，有可能，自己真的碰到了一个天才？
    这下，连理智都撑不下去了，只能选择沉默。
    康旭岩咳嗽了一声：“所以，你这家公司的薪资待遇怎么样？最重要的是，加入团队的话，原始股怎么算？”
    康旭岩本来已经做好降薪，甚至是大幅降薪的准备了。
    但是出乎意料，甄真直接甩给他一张近期的财务报表：“咱们公司现在不缺钱，主要还是缺人。”
    目前简真软件公司的支出非常少——只有这套小公寓的租金，一点水电费，再就是唯一一个光杆司令给自己开的每个月一万的工资。
    收入却不菲——大头当然是九霄和飞鱼坊打过来的授权金和年费，简真的这套软件其实是给企业搭建了一个方便管理的网络平台，按照电脑台数收费，每个端口1000元的软件授权费，以及100元的年费，看起来不算多，但是几百上千台电脑一汇总，就绝对是一笔很惊人的收入了。
    康旭岩盯着那笔刚打进来的218万元的授权费，不由陷入了沉默。
    另外还有一笔收入是几家闻风而来的企业付的定金，通过这款软件，九霄的供应链效率得到极大提升，不少人看在眼里自然也心里痒痒，光是通过梅霄云这边的关系，就有好几个企业主主动找过来，也想给自己的企业专门定制一款类似软件。
    专门定制的费用当然不会太便宜，根据功能需求的差异，收费大概在30万到120万之间，就凭这笔定金，简真软件公司的账面上又凭空多了一百多万。
    所以说，梅霄云当初真是赚大了，免费享受到一次专门定制的优惠，这小子还厚颜无耻跟甄真套近乎，说是介绍过来这么多客户，授权费和年费是不是能减免一点。
    甄真也不小气，218.6万的授权费，给他直接把六千块的尾数给抹了，不过顺便蹭了一餐饭，算是抹去尾数的回报。
    梅霄云：……算了反正被欺压惯了，好歹还从这个死要钱那里省了六千块呢！
    现在，在这间简陋的居民房里，康旭岩正对着大几百万的巨款发呆。
    “这些钱不会全部留在公司里，我另外还有用，”甄真说，“我给你留一百万负责前期的招聘还有头三个月的运营，对了，不用急着搬办公室，这套房子我已经付了三个月的租金，三个月以后，应该就能搬进新买的办公楼了。”
    “……买？”康旭岩还是一脸懵逼。
    甄真没回这一茬，而是继续说：“我最近要出去一趟，所以希望把公司的招聘全部交给学长负责，具体人员怎么配置你直接按需求来，工资按照市价往上浮动20%，但是水平一定要高，学长你的薪酬，我记得之前大厂开出最高的是15万的年薪？我这边先给你2万的月薪，试用期就是这三个月，如果合适的话你直接升任公司经理，年薪50万，到时候再根据业绩情况按比例上调，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我就是觉得……我可能没有什么经验，做不来……”康旭岩听着甄真噼里啪啦一通话，已经直接傻了，“做项目还行，但是人事还有财务……”
    “你拿10%的干股——如果顺利通过试用期的话。”
    10%的干股，能够参与分红，更重要的是，如果公司顺利上市，这笔股份很有可能膨胀成……一个天文数字。
    试问哪个it人没有做过这种梦？
    康旭岩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简真软件公司的财务报表。
    已经拥有可以对外销售的成熟产品，盈利前景一片大好，就算是未来没有上市，光是分红，估计也是很大一笔钱。
    不可否认，康旭岩可耻的心动了。
    “等这边上正轨以后，后续还会有几个项目开启，到时候学长要是更想做项目管理，也可以直接转过来，你知道的，公司不差钱，而且我还要上学，可能需要学长承担更多的责任。”
    言下之意：钱多，自由，随便造。
    康旭岩一拍桌子：“就这么决定了，合同在哪里？我马上就签！”
    什么大厂什么稳定，在不差钱自由度还高的项目面前，都是狗屁！
    公司第二个招聘的，是财务。
    因为简陋的办公环境吓跑了几个大学毕业生，又婉拒了一个经验不足水平也不怎么样的新手，甄真终于相中了合适的人选。
    那是一个从国企退休的老财务，后来还退休返聘了几年，现在正式退休，但是又闲在家里呆不住才出来找工作，满头银发，神情严肃，对于数字的精确性，讲究到了毫厘。
    她一看也是见惯了大数字的人，对于简真软件公司的账面数字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十分挑剔的指出甄真之前一笔电费报账太随意，这样会影响财务做账。
    这还用犹豫什么，就是她了！
    甄真直接拍板，确定了她们公司第三位员工：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太太。
    老太太做为公司的财务负责人，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她不能加班，因为五点半以前，她要去小区幼儿园接她的小外孙女。
    是的，老太太之所以过来应聘，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家就在这个小区，过来上班很方便。
    于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未成年人做为创始人，大学应届毕业生暂任经理，六十多岁的退休老太太作财务的草台班子，就这么在一幢破旧的居民楼里匆匆搭建完毕，然后开始试图忽悠更多应聘者——不对，是招揽更多优秀的新员工，为了公司壮大而努力。
    不过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甄真全都丢给了康旭岩负责，虽然没有明说，康旭岩其实也明白，就是让他去忽悠更多年少无知的同学。
    脑袋在这间家庭办公室转一圈，康旭岩不由一阵心梗：这钱可真不好赚啊，这种地方，怎么把人忽悠进来呢……
    还好，至少不缺经费！
    康旭岩只能硬着头皮，跟那位不太好打交道的老太太商量去了。
    ————
    甄真先是回了一趟老家，领了学校的奖金以后，再次请了一个长假。
    不过这一回，她请假的理由很充分：她要去兑换之前全国中学生英语大赛的奖励了——为期三个月的国外名校游学之旅。
    在出发之前，甄真先是盘点了一下自己手头上的钱。
    100万的税后年薪，简真账上240万左右的授权费，加在一起340万左右，比她之前预计的稍微多一点，但是全部换成外汇以后，只剩下60万美元，这个数字怎么看都不能说多。
    “不过应该也够了。”甄真自言自语道。
    听说甄真要去美国湾区呆三个月，梅霄云还特地给她介绍了一个在当地的朋友，说她要是受不了当地的饮食，可以跟那个朋友求助。
    “那家伙的厨艺当然比不上我，不过还算能吃。”这对梅霄云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很高的赞美了。
    甄真对他这个推荐，简直比之前介绍客户还要感激。
    要说甄真也不是第一次出国了，但是后来叫她放弃高薪，回国创业最大的原动力，就是实在受不了那些汉堡，肉排，各种薯条，还有含糖量几乎能致死的甜点了。
    对她的胃来说，那简直就是一段极其惨淡，痛苦不堪的回忆。
    谢天谢地，这次只有三个月而已。
    并没有惊动太多人，甄真就默默的乘坐跨洋航班，经过一趟中转，历时将近20个小时，终于到了旧金山国际机场。
    在飞机上，漂亮的空姐看她年纪格外小，还给了不少特殊照顾，只可惜，再亲切的服务，也无法让她忽略经济舱的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