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徐晏温就发现原因了,围绕着沈春娴的周围,散发一圈嗜睡的氛围,这种香甜的氛围,简直让他无所适从。
晏温克制的沉浸了片刻,不得不站起来,找来一辆马车,将沉睡的沈春娴送回家。
……
三月十五,是徐晏温殿试的日子,通过会试的贡生会在这一日进行殿试,殿试是科举的的终点,地点放在皇宫。一般考一日,两天后放榜。
名次为,一甲:状元,榜眼,探花。
看真才实学的同时,也需要看脸的,太丑的不免被皇帝嫌弃,毕竟进入朝廷后是要和他长期相处的。更重要的是,一甲是天下学子的表率,选丑的,影响不好。
二甲数人为进士,三甲称同进士出身。
待殿试放榜后,这一批来着五湖四海的学子,都各种有了不同的命运,十几乃至二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也得到了回报。
新状元跨马游街,敲锣打鼓的绕着京城走一圈,全城百姓都走出家门瞻仰状元的风采,带着还流着鼻涕的小孙子,教训要好好读书,并试图蹭蹭状元郎的文气。
此时,沈家正房,一身棕色的钱夫人魂不守舍。
“状元真是姓徐?”
常妈妈犹豫,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说不准是重名。”
钱夫人重重叹气,她心里倒是很清楚,“拢共百来个人,哪来的同名同姓,徐家真是出了状元郎了。”
钱夫人摸着手炉,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神采飞扬,惋惜的说:“我今天才明白,咱们家的气运,都让小五一个人吸走了。要是当初看出来状元郎的端倪,我是非得把玉娘许给他的。”
她中意的吴三郎没能参加科举,儿子直接在考场待了一天就病的回家了,可见她一点也没分到沈家的气运。
反而是给沈春娴指的一个,翻身成了状元郎,怎么能不让钱夫人气闷,恼怒。
事到如今,钱夫人再懊恼也没用了,她对常妈妈说:“这是个大事,今晚把玉娘和小五都叫来,一起用饭。”
在以前是万万不会发生的事,因为钱夫人巴不得沈春娴走的远远的。常妈妈闻言也认同的说:“是要对五小姐客气些了,往后还不知道徐家是什么光景。”
傍晚,在钱夫人的屋子里摆了饭菜,沈春玉、沈春娴前后脚进门,沈春娴安静的坐下来,便准备吃饭了。
钱夫人瞧了眼面前的两姐妹,脸真是不太像,沈春娴长的更加柔和一点,她也比沈春玉大两年,好像是快十七了,钱夫人记不清楚。
吃到一半,钱夫人动手给沈春娴盛了一碗汤,说:“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你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还有你六妹妹,说不定都要仰仗着你照料。”
沈春娴只知道埋头吃饭,没有对钱夫人的话产生抗拒情绪,让钱夫人稍稍欣慰了。
她又说:“将来你三哥,还有和你六妹妹订婚的吴三郎,还是得科举的,还得劳烦亦年关照。你嫁过去要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回家找我要。”
钱夫人顿了顿,难得的说了一句为沈春娴好的话,“他现在成了状元郎,多少人盯着想要招婿,你的婚事还是得抓紧,快快的嫁过去,免得夜长梦多。”
沈春娴同意:“再快我都行。”
从钱夫人的住所离开,钱夫人很快就睡下,准备明天早早的找徐家商议沈春娴过门的日子。
沈春娴提着灯笼,沿着鹅卵石小路走,灯笼昏黄的光落到她的裙角,裙角摇曳的像是一朵花。忽然间,拐角的黑暗处,有一个魁梧的人影晃动。
她吓了一跳,用灯笼照过去,发现是抱着酒坛子,泪流满面的沈三哥。
沈三哥自从大病一场后,被填了各种补药,人胖了,但脸色蜡黄,今天头发也乱糟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孤魂野鬼出来了。
“三哥,你在这干什么呢?”
刚说完,沈三哥整个人就歪倒过来,沈春娴没来得及去扶他,他就直接扑倒在沈春娴的脚边,拽着沈春娴的裙角,嚎啕大哭。酒坛子也全倒了出来,看来他根本就没喝多少,只想稍借酒力发泄情绪。
沈三哥:“我真没用,我真没用啊。我考也考不上,还丢了扆崋人。”
他哭了一会,泪眼朦胧的说:“五妹,我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从来就没人指望你做出一番事业来,你还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用科举,我要是个姑娘家好了。”
沈春娴原本还同情他,听见他这样说很不乐意,闷闷的把沈三哥的酒坛子踢飞了。
沈三哥从考场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情绪已经平复,今天是徐晏温考上状元的消息刺激了他,让他再次想起自己考场上的情景。
他什么题也不会,苦思冥想后只好给自己生火煮饭,没想到饭居然没煮熟,吃完直呕吐,加上吹冷风以及害怕,痛的难受,挣扎着爬出考房,就被官兵给拉走回了家。
脑海里哀求徐晏温给他讲课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是去年十一月,才过了短短的四五个月,再想到徐晏温,已经相隔甚远了。
沈三哥悲从心生,可惜眼泪已经续不上了,只好干嚎了一通,为不成事的自己狠狠嚎叫。
第16章 府记.嫁娶
不用钱夫人催促,徐家如今风头正盛,是春风得意当迎新妇的时候。
前几日来徐家道喜的人多,脱不开身商量婚期,直到今天,许氏才觉得应付够了,谢绝了不熟的人继续登门,开始计划自家的事。
许氏一大早就进家里的祠堂,烧香祭拜一番,让徐晏温死去的爹知晓儿子很快就要成婚了。从祠堂出来,又叫来许安,“你到香山去,问问我前年订的床,还能不能做好了。”
许安点头,“可是少爷的婚床?”得到答复后,许安便骑马离开家,赶往香山。
过了一会,许氏又让人去请当初为沈春娴和徐晏温合八字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一手翻开黄历,一手拿着曾经合好的八字,沉吟良久,最终挑选了农历四月二十七日迎亲。
许氏点头,见也没多久了,喜不自胜,“是个好日子。”
时间是有点紧了,但再往后,农历五月、六月、七月,都是人尽皆知的恶月,忌讳嫁娶。
农历五月五毒作怪,六月正好处于一年中间,也不详,七月碰上鬼节。
好在订婚后就已经开始准备,虽然急也能办好。
拍板决定了日子,许氏将算命先生送走,便让人提着大雁,将挑好的日子告知沈家。
沈家看日子没撞上沈春娴的月事,也没有异议,开始忙碌的准备沈春娴出嫁需要用到的一系列物品。只等到四月二十七这一天,嫁女儿的嫁女儿,娶妻的娶妻。
……
当香山的婚床运过来,被安置到收拾出来的新房时,徐晏温已经在翰林院混了半个月。
在如今的体系内,顶着六品修撰的职位先过渡两年,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
见众人匆匆的走动,徐晏温走到门前掀起帘子一看,他娘找的两个全福人正在一张从未见过的婚床前忙碌,东挪西挪,把床摆放喜人的位置。
婚床精致非凡,全部以红木制成,四周围栏,雕刻出复杂的镂空的花纹,前后都有放置东西的柜子和横木,透露出一股奢靡气息,床框有漆金雕花卉、并绘制了其他吉祥图案。
这样一张婚床,还不知道工匠要做上多久,才能做出一个大致轮廓。
徐晏温虽然算不上节俭,但也是不会铺张浪费的人,从他空荡荡的起居室,和简单摆放的书房就能看出来,他缺乏一些物欲。看张这张不符合他生活作风的婚床,徐晏温很不适应。
许氏慢吞吞的从外面进来,对儿子这份难伺候的样子视若无睹,欣喜的看着婚床被安置下来。这张床一被放下,过不了三五年,徐家冷冷清清的家门就会再度热闹起来。
她对徐晏温当初擅自退掉曹家的事还存有一丝警惕,警告徐晏温:“你别想动这张床。”
徐晏温嘴上表示自己什么心思也没有,眼神却不善的一直在婚床上流连:“好,我不动。”
许氏:“这又不是给你的,你想睡草席,书房里多放几张让你睡个够。”
徐晏温想到这是沈春娴的,自己也不是天天歇在上面,瞬间释然,对婚床也再没有别的想法了。
朝廷给他放了九天婚假,三天后开始,两天用来准备迎亲,七天用来‘新婚燕尔’。
许氏:“滚床童子也不用你去借了,你叔父写信来,他几天后就到,到时候他膝下的小铁娃来当这个滚床童子。”
徐晏温眉头又皱了起来,浑身散发挑剔的气息。
许氏教导他:“你叔父虽在我们娘俩落难时冷眼旁观,却也是咱们唯一来往的亲戚了,你心里再不敬他,也要给他些面子。当初你考中解元,他要为你饯行,你连饭也不肯和他吃,闹的多难看,你这就忘记了?”
不过徐晏温不单单是针对叔父,他是不愿意和任何外人一起吃饭。尤其是叔父试图用他用过的筷子给徐晏温夹菜以后。
见他油盐不进的清冷样子,许氏抡起胳膊,气冲冲的就往徐晏温身上砸,“我管不了你,以后我儿媳会来管你。”
徐晏温淡定的拍了拍被弄皱的衣服,一点也不疼。
距离婚礼的前一天,沈春娴的嫁妆抬出来,送入徐家,徐家大门口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送嫁妆的长队延绵不绝,鞭炮噼里啪啦放了一整天。
嫁妆送完,沈家已经空了一半,钱夫人心痛不已,也只能咬牙接受。
嫁妆里还有一副嫁妆画,钱夫人特意弄来压在箱子底下,以免两人新婚夜抓瞎,面面相窥一个晚上。她特意叮嘱了沈春娴,“要是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你们就拿这个出来看,照着学。”
沈春娴隐隐明白要做一些特殊的事,但怎么做她也不知道,“好。”
钱夫人还想再交代交代沈春娴,嫁过去以后不要懒,但转念一想,懒人有懒福,沈春娴的事还得看天意。沈春娴要是嫁过去被嫌弃,就证明她的命把握不了这个好姻缘。
经过儿子和吴三郎科举的打击后,钱夫人那么一个精明要强的人,也开始信命了。
送完嫁妆,沈春娴用的被褥也要送过去。沈春娴的婚事找到了两个全福人,一个是沈春娴的表姑姑,也是沈大人的表妹,丈夫在大理寺任寺丞。上面父母公婆都建在,儿女双全,夫妻和睦,见谁都笑眯眯的。
另一个是钱夫人身边的常妈妈,她的父母长寿,膝下二男一女都已经长大,一把年纪了还和丈夫如胶似漆,和两个兄弟也感情深厚。
下午,常妈妈便赶往徐家铺床,着实被徐家弄来的婚床惊到,不禁摸了一会上面的吉祥图:“这得是花了多少功夫做的,姑爷会疼人啊。”
又想着沈春娴嫁到这里算是嫁对了,睡在这张床上肯定舒服,正好她又爱睡。
常妈妈利索的开始铺床,嘴里说一些吉利话,又在徐家一群下人的围观下,往床上撒上各种果子,红枣、花生、桂圆,再把喜被一盖,就算是完成了。
床铺好后,直到第二天晚上沈春娴进来,都是不能有人坐的。新房需要关上,寡妇,没成婚的女子,更是不能进这间房。只待常妈妈一走,徐家的人会就把新房锁起来。
常妈妈这就要走,刚出了门,立刻被徐家的人亲热的拽住了,“老姐姐啊,你看你累的,坐下来喝杯水,和我们讲讲,新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无非就是这些人现在在徐家过的滋润,怕来了新夫人手段硬,要收拾她们罢了。
常妈妈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她也不过三十多岁,居然不长眼的叫她老姐姐,当下敷衍了两句,装作没听懂徐家打探的意思,头也不回的走了。
成婚的最后一天晚上,姑姑也歇在沈家,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为沈春娴的‘上头’礼仪梳头。
没想到这天晚上,沈春娴刚要入睡就觉得肚子胀痛,汗淋淋的站起来叫人,半雁就在外面的榻上睡,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进来。“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沈春娴声音软软的说:“肚子里寒,厨房不知道睡下了没,我想喝姜糖水。”
半雁一口答应下来,披上衣服便往外走,“我去看看,你躺着。”
没过多久,她端着姜糖水回来,沈春娴喝完浑身发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觉得身上好多了。不过还是觉得不对劲,又开始解开衣服,查看后并不是来月事了。
“差着日子呢,得是十天后。”沈春娴说。
虚惊一场,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躺回床上,沈春娴觉得依然胀痛,担忧的爬起来说:“也说不定要提前了,要是今天晚上来月事了怎么办?”
半雁翻了个身,“夜里来也好,要是明天洞房才来,才真是坏事了。”
沈春娴也烦的不去想了,来不来也控制不了,不过钱夫人特地告诉她要避开月事,等明天早上再看看吧。在沈家的最后一个晚上,沈春娴没有伤感,也很快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春娴还在睡梦中,天根本没亮,就被一大群女眷给喊了起来,沈春娴迷迷糊糊的看见两个姐姐,困的黏在床上不想起,直接被拽出了被窝。
“快起来!那么大的人了,还睡。”果然是大姐来了,带着一群下人把沈春娴收拾起来。
沈春娴的二姐抱着肩膀,斜视着沈春娴,嘴角轻微的往下拉。那么个懒鬼,嫁到状元郎家里,状元郎必定都是勤勉刻苦的,能待见她吗?
沈春娴被喊醒,痛苦不已,沐浴洗漱了后,抽空检查了一下自己,依然没有来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