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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重生之金玉斗 第19节

    “遇着难事儿了不准娇滴滴的哭鼻子。”他讨厌无能爱哭的女人。
    “若我想听听二爷的意见,哪怕言辞拙笨,也请二爷尽量担待。”她不喜欢没耐性的男人。
    “不准仗势欺人、阳奉阴违。”他很讨厌表里不一的女人。
    “二爷抬举我了,我庶出高嫁,不看别人的脸色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不过若以后我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二爷悉心指点。”她也不喜欢太自大狂妄的男人。
    陆承廷瞳仁深邃,嘴角弯弯,因为三娘子的对答如流而感觉非常满意。
    记忆中,他对三娘子有印象,但那印象还停留在她年幼被他出手搭救的无助惶恐上。那么纤细翩翩的一抹身影,在那已经震得上下颠倒的小小车厢中,紧紧的抱着怀中年幼的妹妹,嘴唇咬的惨白,眼里全是视死如归的慌乱,倔强的令人觉得可叹。
    再后来,他护送蕙妃去禅云寺,山脚临行前,他抬头就看到了她。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分明她并非倾城之姿,可在人群中,她沉默的令人过目难忘,好像这个女孩子的身上天生就隐着一种疏离感,可她越是躲,就越容易让人发现她的存在。
    所以在上个月,蕙妃亲口同他提及她的时候。陆承廷竟没有生出排斥感。
    宣岚过世已有一年多了,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因他痛失发妻而刻意不提续弦之事,可是随着日子渐远,让他续弦的声音便就多了。
    也是,堂堂侯府的二爷,怎能当个鳏夫?
    就算他不想娶,老侯爷和老夫人也是不会点头的,更何况他膝下有儿有女,偏房还住着几个妾室,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管住内宅的事。
    这妻。是必须娶的,可是陆承廷没想到,蕙妃选中的竟然会是许家的三娘子。
    “这孩子看着温和可亲,心善面柔,本宫瞧着是不错的,你若放心,本宫就去帮你打听打听。”
    这是当时蕙妃喊姚氏进宫以前同他说的,可陆承廷那时一心想着太子爷暗中吩咐的事儿,便就随意的应付了一下蕙妃娘娘。谁知当他办成了事儿从千里之外回来的时候,官媒已经过了门了。
    其实,若是换成别家的姑娘。今天他可能就不会这么折腾了,但不知为何,因为是许孝熙,他竟生出了眼下这试探的念头来。
    ☆、第68章 竹风引?女儿时光
    天福三十年腊月二十九这日,三房阖府一大早就赶回了邵阳老宅祭祖。
    第二天是团年,要来年继续过得兴兴旺旺的,今儿晚上许家各房都要围炉守岁。所以下午的时候,三娘子便抽了个空当补了一觉。
    这两年,三房分家住去了帝都,可老宅里的屋子却一直被老太太仔细的留着,只要三房回来,依旧还是在原先各自的屋子里落脚小住。
    睡着自己的床,用着儿时惯用的被褥垫子,三娘子这一觉睡的踏实,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暖烘烘的都迷糊了,怎么揉眼睛都缓不过神。
    “娘子可算是醒了。”听见屋里有悉索的声音传来,子佩掀帘而入,见三娘子已经坐在了床边,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您若再不起,只怕前头就要有人来喊了。”
    “要吃年夜饭了吗?”三娘子声音哑哑的,沉的有些餍足。
    子佩摇了摇头,“那还早一些,这会儿酉时还未到呢。”
    三娘子点了点头,任由子佩伺候她下床洗漱,然后又将她带到了妆镜前。
    看着子佩给她换上的那一身桃红色古纹双蝶云形罗衫裙,三娘子指了指台面上摆着的那几副首饰道,“就是吃个团圆饭,不用太复杂。梳个双螺髻,把下面的头发编起来,戴一副珍珠头面就好了。”
    三娘子素来不喜欢太繁琐的发誓装扮,这次从帝都回来,总共就带了三套头面,为的不过就是在人前不重样儿罢了。
    子佩闻言,有些闷闷不乐的拿起了梳子,梳到一半,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娘子要不要换那一套太太给您新打的赤金头面?今儿是团年,难得喜气,珍珠……会不会素了点。”
    “争锋还是争宠啊?”三娘子睁开了半眯的眼睛,好笑的看着子佩,“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嫁了,不过一个月的风头你都不让四娘子得,何必呢。”
    “四娘子最近脾气好多了呢。”子佩手指飞快的编着三娘子的碎发,回忆道,“前两日她不是还给娘子你送了金银绣线来吗?我看那绣线成色是极好的,可惜如今要再绣一幅枕套什么的怕是来不及了,不然也能用得上。”
    好吗?三娘子暗叹,要好,那也是四娘子明着压下的气,可是她始终也闹不明白,四娘子到底是在气她什么?
    最近,连秦氏看她都变得和颜悦色了很多,毕竟秦氏心里也是清楚的,侯门续弦这条路不好走,看着光鲜实则暗布荆棘,所以秦氏心底的那骨子羡艳没过多久就没现实给磨光了,对她自然就多了些笑脸。
    可四娘子到底和她是有多大的怨愤,这气劲要比秦氏还长?
    “娘子,好了。”突然,子佩轻轻的打断了三娘子的沉思。
    三娘子抬头望去,镜中的自己粉黛略施,珠环压髻,正是豆蔻芳华青涩貌,最是少女芙蕖色!
    这梳妆打扮了一番后,等三娘子带着子佩出门的时候,外面星辰缀天。已是日暮之时了。
    三娘子带着子佩一路往南,穿堂过廊,可走到一半,子佩突然“啊呀”一声顿住了步子。
    “怎么了?”廊中,高悬的灯笼轻晃着,照得两人的影子斜斜长长的。
    “您瞧我这记性,下午您应了五娘子带络子线的,我都准备好了,出门就忘了。”晚上团年守岁,长辈聊天吃酒,小辈除了等子夜的那顿饺子,也要玩点什么打发时间,三娘子上午的时候答应了五娘子教她编九蝠结的。
    “还有一点时间。你回去取吧,我先过去。”三娘子倒不急。
    “娘子慢些。”子佩闻言就点了头,然后不敢耽搁的立刻折了身。
    三娘子看着她远远的跑进了垂花门,方才转了身,正想继续往前走,突听前面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解语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娘子,四娘子,您这个点过去找三娘子,多半是要扑个空的,马上就要吃团年饭了,三娘子肯定已经去膳堂了。”
    找她?
    三娘子一听就纳闷了。下意识就侧身一闪,躲进了身旁的墙柱后头。
    天色已经很黑了,她靠着的墙柱上没有悬灯,旁人若不细看,是压根儿不会发现她的。
    而就在她站定以后,四娘子的声音便随之而来,“罢了罢了,不去了,这劳什子东西回头你帮我拿去丢了!”
    “娘子!”解语跺脚,“您这又是闹什么别扭,好不容易凑了银子买的喜鹊登梅簪,您且仔细着些。”
    “仔细什么,人家可不一定稀罕。”四娘子冷笑。
    解语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半晌才温言道,“我十岁起就在您屋子里伺候了,您这性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您分明就是舍不得三娘子,偏一个劲儿的要同她闹别扭。这还有一个月了,过完年一眨眼,三娘子就要嫁了,回头您就是想送也送不出了。”
    廊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三娘子靠在墙柱上,只觉得心头一紧,有一种说不明的情愫如醇酒入喉一般慢慢的醺开了。
    “解语,她从小就爱跟我争,长大了反而不争了,让这让那的,好像显得自己很大方一般。可我不需要她让,我若喜欢,我自己会争,这样……真是没意思。”良久,四娘子接了话,声音嗡嗡的,像是鼻子塞住了一般,“她以为我稀罕那个什么侯府,我这么大的人,天天跟着母亲看惯了人情,又怎么会不知道‘侯府妇实难为’的道理?”
    “您心里头是明白的。”
    “可许孝熙蠢啊,她不懂,还以为我羡慕她。呵……羡慕什么?羡慕她一嫁过去就有便宜儿子喊她娘吗?反正按着她的性子,以后就算在侯府里吃了亏也不会同我们吱一声的,我知道,她防我防得紧……”
    “娘子!”解语“嘶”了一声,压着声音,“咱们走吧,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罢了,你带着东西去看看许孝熙还在不在屋里,若在,随便找个由头给了她就是了。”
    “您……”
    “若她不在屋里你就带回来,我先去膳堂了。”
    穿风的回廊中,四娘子与解语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了。而如墨的夜色下。三娘子只感觉冷风如割,吹得她的眼角渗出了湿意。
    枉她重生一次自诩聪明,却不曾想,原来她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她以为自己知晓天机,深谙人心,所以就能把那些真情实意全当作虚情假意。可是,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愿与人相争了,那为什么她就不能重新好好看看四娘子呢?
    三娘子承认,这几年在帝都,她的心是偏向着五娘子的。对于四娘子,她更多的只是忍让和不争,可是她没想到,四娘子竟然看透了。
    但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把所谓的隐忍当成了害怕再次被伤害的借口?
    分明就是她自己刻意压抑着去付出的,到头来,她竟连别人的真心也看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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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起邀月明,隆冬素银夜。
    团年酒染欢,遥念倍思亲。
    话说三娘子的酒力是上一世在沈家几年独自深夜买醉练出来的,不曾想,这能耐,竟带到了这一世。
    时近子夜,许家偌大的膳堂,四张圆桌边,三三两两已经不少人趴下了。
    今年许世嘉成了亲,开席前就带着姚氏坐到了长辈那边,是以这会儿看看小辈这一桌,除了三娘子和四娘子还挺着腰杆子,其他几个小的撒泼出去玩的出去玩,丫鬟婆子哄着小憩的小憩,连向来一本正经的远哥儿这会儿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
    “被我灌了这么多,你怎么没醉?”想之前菜才刚上齐,四娘子就开始举着杯子猛灌三娘子的酒,可这会儿,三娘子竟还清醒的很。
    今儿是团年除夕夜,三房难得回老宅,席间,长辈那几桌热闹的不得了,劝酒声、敬贺声、笑闹声此起彼伏,吃到后来,三娘子偶然还听到了几句荤段子。
    在这么个气氛下,小辈这一桌自然就没人管了。初娘子和二娘子都已经出嫁了,三娘子不说话,四娘子就当了头儿,她闹酒,自然没人敢拦。
    可是,若非之前在廊子里听到那番对话,三娘子肯定不会坐在这儿听四娘子那心口不一的冷言冷语的,但既听到了,她就不会无动于衷。
    “谁说不醉的。”看了看手边正低头打络子的五娘子,三娘子心头一软,“怎么说都是和你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了。明年……这桌子上又该少了人了。”
    她这话一出,四娘子晃酒杯的手突然一顿,缓缓的就垂了下来,“大半夜的,许孝熙,你怕是已经醉了吧……”
    “我还等着守岁吃饺子呢。”三娘子笑了笑,似漫不经心道,“之前我去净房,子佩给了我一样东西。”
    四娘子扭头看了看三娘子,一脸的古怪。
    “那支喜鹊登梅簪很好看,我很喜欢。”偷听到四娘子说话的事儿三娘子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可是那簪子她是拿到了手的,既收了礼,四娘子的这份心意,她是要还的。
    “你……说什么,我不懂……”四娘子眨了一下眼,脸颊绯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借着上头的那一阵醺然感,三娘子缓缓的呼了一口气,“若来日,我真的出嫁了,可还和你闹着别扭,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小的时候我总爱和你争,大了你就处处赌我的气,但想想,咱们这些不过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等真的成了亲,夫家的妯娌哪里能比得上自家的姐妹亲?”
    “你同五娘子比较亲,和我可不亲。”四娘子口气酸酸的,心里又是赌气又有点不舍,五味杂陈的。
    “许孝柔,其实我小的时候特别羡慕你。”当下是个解心结的好时机,三娘子不想错过,“父亲对你慈爱,母亲对你严苛,兄长为你出头,我……这辈子都活不成你这个样子的。”
    “你……”四娘子诧异的抬起头,这样的话,她第一次从三娘子口中听到。
    “人有的时候必须信命。命该如此,违抗不得。小时候和你争,是因为不懂,总以为我从小也是养在母亲身边的,家里人不说,我就也是嫡出,你有什么,我便应该有什么。可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是命,就要认。”
    “但你学问比我好,女红比我好,也比我沉得住气,母亲……在我跟前还是夸你的多。”四娘子低下了头。只觉得鼻尖酸酸的。
    许家这么多姐妹中,只有她和三娘子从小是住在一个屋里的,两人差了一岁,小时候争的多了,感情就牵绊在一起了。本来四娘子以为,她的身边永远会有一个事事与她相对的三娘子,谁知后来,三娘子竟调转了头,将五娘子带在了身边。
    四娘子承认,她不喜欢三娘子对她的这种疏离感,这就好比从小玩惯了的一个玩具突然就找不着了,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因为命比不过你,所以我只能多努力。”三娘子说的毫不隐晦。“等我嫁了以后,青竹胡同的宅子那儿,就剩你和五娘子了。”
    “还有十娘子呢。”四娘子撇了撇嘴。
    “豆丁大的娃娃,等她能和你争和你抢的时候,你自己都要做娘了。”三娘子白了四娘子一眼,“你可知道,这两年,为何我总把五娘子带在身边?”
    “她不会和你争呗。”四娘子佯装不以为然。
    “能有什么可争的,家大业大,都不是咱们这些做姑娘的。”三娘子气绝,软绵绵的接过了话茬,“我常常带着五娘子,是因为早两年。她太像小时候的我,学你穿戴,和你比高,画虎不成反类犬。肖姨娘是管不住的,母亲是不会管,我若不管,五妹妹以后吃了亏,没脸的还是你这个做姐姐的。咱们做姐妹的,这一辈子是缘分,小时候顽劣不懂就不计了,可出嫁以后,即便见面少了,但这情分却不能减。”
    “许孝熙,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要嫁人了。”三娘子的推心置腹,打开了四娘子憋了许久的话匣子,“侯府那么好吗?哥哥嫂嫂全来给你当说客,你自己也愿意点头。侯府有什么好的,你不知道母亲想帮你说另外一门亲事的,简简单单的大户人家,可比侯府要好太多了。”
    “我嫁进侯府,你就能嫁得更好。”这句话搁在今天,三娘子说的是由衷的,“而且,我不想平平度日,你说我攀附高枝也好,说我趋炎附会也罢。这一辈子,我想活的更坦荡自在些,那就没什么简单可言了。人活一世,很难两全其美,若能自己选,就千万别将就……”
    那天晚上,四娘子觉得,她好像是第一次真的看懂了三娘子。她温和里的尖锐,大度里的自私,都那么真切的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样的三娘子有些可敬,又有些可悲,她是明知山有虎,可哪怕头破血流。也要硬往山上行。四娘子想,或许三娘子一直就不甘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这尴尬不已的半吊子模样已经磨尽了她幼年的伶俐和聪慧。
    她和自己一样,是想要嫁得风光嫁得高傲的,可是她和自己又不一样,因为三娘子的风光,是只有垫着更多的卑微才能抓得到的。
    这是不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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