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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 第217节

    “哦,是现下帝都有些流言,说五皇子在靖江王的库里找出了传国玉玺。”谢尚书告知老妻。
    谢太太道,“真的假的?”
    谢尚书蹙眉道,“初我以为是真的,既娘娘叫我过去,看来是假的。”
    谢太太很是有些担心,道,“五殿下还没回来就这样,真真不叫人过日子了。你明儿就去吧,别叫娘娘着急。”
    谢尚书安慰老妻一句,“不必担心。”
    谢尚书乃内阁重臣,当日天色已晚,第二天要上朝理政,脱不开身,傍晚落衙后去的五皇子府。谢莫如请谢尚书去书房说话,祖孙二人分宾主坐了,及至侍女上了奉,谢莫如打发了室内侍女,方道,“想必传国玉玺的谣言,祖父也知道了?”
    谢尚书并不相瞒,道,“昨日倘不是娘娘打发人过去,我还以为是真的。”
    谢莫如颇是不解,“难不成靖江王那里当真有传国玉玺?”
    谢尚书沉默片刻,似乎在琢磨当从哪里开口,他寻思一回,整理下思路方缓缓开口,道,“传国玉玺之说,并非始于靖江王府。当年,英国公府谋反,就有传闻说是英国公得到人敬献丢失已久的传国玉玺。”
    哪怕先时早有猜测,乍然闻知此事,谢莫如仍是难掩惊愕,她道,“此事当真?”
    “我当时位小职微,传闻是有的,但英国公有没有得到传国玉玺,就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了。”谢尚书道。
    谢莫如一向敏锐,她道,“可后英国公府事败族灭,阖府抄家,倘抄出传国玉玺,朝廷应该不会秘藏才对。”这么说应该没有从英国公府抄出传国玉玺?
    谢尚书叹道,“娘娘,英国公府抄家之时,陛下尚未亲政。”当年,主政的还是辅圣公主。
    谢莫如眉心一跳,“祖父是说,倘有传国玉玺,可能落入辅圣之手?但,辅圣死后,我不信陛下没有搜查过辅圣府邸。我还是那句话,倘陛下自辅圣府抄出传国玉玺,绝不可能秘不示人。彼时陛下刚刚亲政,倘有传国玉玺在手,必能以证自身天道正统。”
    谢尚书十分欣赏谢莫如这种冷静的态度与理智的思路,一个出色的政客就得有这样的素质,哪怕谈论的是自己母族的败亡,也需绝对的冷静与客观,这样才有可能找到最正确的线索。谢尚书道,“先说辅圣之死,并非英国公府一般被抄家灭门。辅圣当时死的非常突然,许多人怀疑与陛下相关,我认为并非如此。辅圣当然有自己的过失,可陛下愿意在她死后尊祟于她,陛下与辅圣,也自有姑侄情分。包括臣当年为陛下教授功课,还有薛帝师能亲近陛下,倘当年辅圣执意不允,陛下是没法子的。辅圣是夜间离逝,她的女官是在第二日卯初方才知晓,及至报到宫中,陛下得知已是辰初。”
    谢莫如不由问,“如何耽搁这许久?”女官卯初察觉此事并不意外,大约是服侍辅圣起床时发现不对,但如何会耽搁一个时辰方报到宫里去?辅圣公主哪怕当时还政于穆元帝,也不是随便阿猫阿狗的事,她骤然离世,辅圣公主府的人是断不敢耽搁上报的。
    谢尚书隐讳道,“辅圣府的女官报至宫中,宫内当时有太后娘娘做主。”
    谢莫如不想也能知道,穆元帝是有名的孝子,这位孝子皇帝甫一亲政就立刻把自己的生母扶上了太后宝座,胡太后刚迁至慈恩宫,掌后宫大权,必是要威风一番的。至于晾一晾看不顺眼的人,简直就是宫闱中最低等的把戏了。谢莫如评价道,“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谢尚书叹,“太后娘娘由此失去后宫凤印。”当时穆元帝无配褚皇后已死,胡皇后是死后追封的皇后,等于后宫没有皇后。后位空虚,凤印按理是由太后掌管,但胡太后耽搁辅圣丧信,内阁非常不满,穆元帝想必也是自此明白他老娘不是能主事的料,就此将凤印交付赵谢二位贵妃之手。
    谢莫如半点不同情胡太后,这等糊涂无能之人,到哪儿都是累赘。谢尚书继续道,“待陛下派出北昌侯与李大人去辅圣府治丧时,已是辰中时分。这其间,辅圣府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丢失过什么,就不晓得的。再者,辅圣自尽前,是不是做过什么安排,也无人知晓。就是那传闻中英国公曾得到的传国玉玺去了哪里,既辅圣公主府没有,这天底下,不要说富贵之家,便是公侯之家,倘得到此物,又有谁敢秘藏于府?如果说在靖江王那里,倒是半点儿不稀奇。要知道,英国公祖籍闽地,当初抄家灭门前,英国公不见得不做出些许安排,当年亦有旁系子弟就近逃入江浙之地受庇于靖江王的。就是辅圣公主,靖江王也是她同母弟弟,她会不会突然想差了什么的……”
    “如果靖江有此物,当初谋反称王之时,为何靖江不拿出来以示天下?”谢莫如再次提出疑议。
    谢尚书苦笑,“娘娘,最初传国玉玺是在英国公府之事,如老臣这把年纪的臣子,多是知晓的。靖江倘说传国玉玺在他那里,那就是英国公府的贼脏,不然便是坐实了靖江与英国公府谋反一事有勾结。”
    “怪道祖父听得帝都流言也没来问我一声呢。”看来谢尚书是真的认为靖江王府有传国玉玺的。
    “我还以为这流言是娘娘放出去的。”谢尚书道,“流言起于闻道堂,天下皆知闻道堂与娘娘殿下有莫大干系,可见设计此谣言之人机心之深。”
    连谢尚书这样的老狐狸都会认为是五皇子府自己邀功放的流言……谢莫如暂按下流言之事,道,“祖父想一想,当初说英国公府有传国玉玺之事,祖父是如何知道的?倘我是英国公,得了这东西,还不得珍藏秘敛?如何就被外人得知了?”
    谢尚书显然记性不错,且为了子孙为了家族,在谢莫如面前,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谢尚书道,“此事牵扯就广了。娘娘也知道,先帝过身时,今上年岁尚小,上有程太后大权在握,下有靖江王虎视眈眈。当时,宁平英卫四国公府因功高,都是世袭的国公爵位。先帝为保陛下之位,在世时将辅圣下嫁英国公次子,以此联姻,也是为了巩固辅圣权柄,防的是程太后,怕程太后因一己之私,行废立之事,送靖江上位。及至程太后过逝,辅圣公主于朝中最倚重的就是英国公与宁国公,两位国公都是与先帝一道的开国功臣,虽偶有些许不睦,但在辅圣公主的调和下,倒也相安无事。事情的转变是因宁国公亡故一事而起,宁国公死的时候,陛下十四岁,那一年,宁国公身子很不好了,在过身前上表说陛下长大,可以开始选妃立后了。辅圣公主同意此事,令广选淑女,以备后妃,为陛下充盈后宫。只是,选妃之事尚未开始,宁国公就过身了。”听至此处,谢莫如不由微微一笑,宁国公此举,明显是为了子孙后代向陛下卖个好。谢尚书见谢莫如的神色,也不由一笑,此等政治手段,于祖孙二人看来,当然不值一提,且宁国公这一步如今看来,对错都不好论。当然,政治方向上自然是对的,但宁国公府因此得罪了英国公府,全门被灭,留下的就是柳扶风的祖母,现下的王老夫人了。谢尚书继续道,“宁国公此举自是想陛下早日亲政的,辅圣公主掌政的那些年,说来辅圣公主的手腕,在如今看来也是鲜有人及,宁国公与英国公在朝互为犄角之势多年,宁国公一死,其子才干颇有不足之处,何况还有三年孝期,宁国公府必然势微。辅圣公主已开始让陛下学着处理政务,并在朝中抬举平国公府与卫国公府,英国公府极是不满,认为辅圣公主有意压着方家。”
    谢莫如道,“辅圣公主未尝不是为了保全英国公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来如此。”谢尚书颌首,“当年便有西宁关之战,先晋王不知深浅过去,身死西宁关。晋王之死,令辅圣大怒,虽有晋王年轻唐突之故,未尝没有英国公府的原因。我那会儿也年轻,这些多是后来听来的。要我说,当初英国公府与辅圣嫌隙还因一件事起,辅圣嫁的是英国公嫡次子,英国公有嫡长子,如此,英国公爵位传承是轮不到辅圣这支的。但当时辅圣权重,英国公世子未免多心。”
    谢莫如震惊,“辅圣还有儿子?”
    谢尚书道,“辅圣一子一女。”
    谢莫如道,“难道英国公世子只怀疑辅圣要为自己儿子抢英国公的爵位,而不是辅圣要谋夺皇位么?”
    谢尚书摇头,“要是不了解辅圣子女的人,怕是会这样想。辅圣才干不俗,其实程太后二子二女,除了宁荣大长公主外,皆是极有才略的。不过,辅圣子女皆不肖似辅圣,而更似驸马。说来,方驸马委实是个好人。方驸马琴棋书画皆极精通,唯独不爱世俗庶务,却也时常为人缓颊一二,又不会干扰政务。你舅舅同方驸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成天听琴做诗,做个才子是足够的。”这种性子,做帝王那是没影儿的事。
    谢莫如不大爱听这个,问,“英国公是如何得到的传国玉玺呢?”
    谢尚书道,“此事,据我所知,最初是由宁国公给陛下上的一道遗折中所言。”
    “好生毒辣!”凭此一事,英国公治死宁国公一家子都不冤,谢莫如道,“哪怕是遗折,陛下不会就全信了吧?”
    “不止于此。”谢尚书道,“据说那遗折内不只写了这一件事,还有英国公府私开银矿金矿,私下著钱,冶练兵械,训练私兵之事。金银矿与私兵一事皆被证实是真的。”在谢尚书看来,英国公府被灭满门也不冤,找死的事做了不是一出两出。
    “难不成就此推断传国玉玺也是确有其事?”把假话放在真话里说,真真假假,这也是常规手段了。
    谢尚书轻叹,“彼时陛下年岁尚轻,对舅家很是信任。宁国公遗折之事,原本陛下是私下拿给辅圣看的,辅圣与陛下商议暂且忍耐一二。可陛下信任舅家,将此事告知了前承恩公,谁晓得这等势利小人,半点儿不念陛下圣恩,听闻英国公家有传国玉玺,就暗地里投靠了英国公。竟反将此事泄漏给英国公知晓。不然,英国公府或者不至谋反,辅圣公主亦或不需与英国公府反目。世间之事,多是坏在小人之手。英国公闻知宁国公遗折之事,立刻发难灭宁国公满门。之后,英国公步步坐大,辅圣断不能容忍英国公府凌驾于她的权柄之上,遂下手除去英国公府。继而为陛下遴选名门之女,联姻褚国公府,立后选妃,充盈后宫。几年下去,陛下顺利亲政,谁也没料到辅圣会突然自尽。”
    谢莫如对辅圣自尽之事看得很淡,她淡淡道,“人不可能预料到所有的事。”
    谢尚书感慨,“当年旧事,你不知晓的,大约就这些了。”说完之后,老狐狸颇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谢莫如抬手自手畔沉香镇尺下取出一张素白纸笺,自笔架上取了一支小狼毫,将几件大事一一列出来,然后问谢尚书每件事发生的年份,最后给谢尚书看了一下年代与事件对应表,谢尚书颌首,“都对。”却是不知谢莫如要做什么。
    谢莫如问,“祖父,薛帝师此人是何来历,祖父知道么?”
    谢尚书道,“他原是青城山人氏,少时因战乱父母双亡,在青城山道观长大,自幼天资过人,十二岁时便已通读道家经典。道观的方丈有意栽培他以后接管道观,机缘凑巧遇到去观里上香的老永毅侯,老永毅侯就是现永毅侯的祖父。老永毅侯那会儿正在川西练兵,他老人家虽是武将,平生最喜欢会读书的人。见小道士非同凡流,说在道观可惜了,那时薛帝师亦是年少,想是也有些少年心性,由此随老永毅侯下了山。老永毅侯为他延请名师,他不过六年便连夺三元,成为我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由此入得帝心。今上那时也年轻,说来,薛帝师比今年不过年长四岁,比老夫年轻的多。老夫当时也自负不算没有才学了,与之辩经竟险些丢脸,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
    “薛帝师比陛下年长四岁,这么说,薛帝师中状元这一年,就是宁国公身死这一年。不知宁国公死在几月?”
    谢尚书道,“当年腊月。”因宁平公府丧礼办得极大,故此,谢尚书记忆很清楚。
    “不知薛帝师任帝师是哪一年?”
    “也是这一年,他十八中连夺三元,惊艳帝都,陛下与之相谈甚欢,初时是时常叫他一道谈诗论画,大约是五月还是六月,教授陛下经学的林大学士因病致仕,陛下就点名让薛帝师补了这个缺。概因薛帝师年轻,朝中多有人不服,故有宣文殿辩经一事,老夫当时亦是与薛帝师辩经中的一人,惜乎不敌于他。”这许多年后,谢尚书提及此事犹颇多感慨,“经宣文殿辩经一事后,薛帝师名声更响。说来,他不论口才与学问,世间都是一等一的。今人将他同江北岭齐名,并不算辱没江北岭。”
    谢莫如问的相当细致,“薛帝师除了给陛下讲经,还担任过什么官职么?”
    “他的官职都在翰林院,其实一直到薛帝师致仕,也不过正五品。不过,陛下对他信任非常,娘娘若怀疑他在陛下亲政一事中出了大力,其实不必怀疑,这是肯定的,虽我不知薛帝师是如何为陛下谋划的,可自他致仕这许多年,陛下仍对他念念不忘,赏赐丰厚,就可知他在陛下心中地位了。”谢尚书虽不及薛帝师,但能混到内阁的老狐狸,本事也不容小觑。
    谢莫如问,“他是何时致仕的?”
    “陛下亲政后一月,他便上了致仕的折子,陛下再三挽留,不允他致仕,他最终挂冠而去,回了青城山,自此再未踏足帝都城。”
    谢莫如不辨喜怒的说了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顿一顿,谢莫如又问,“宁国公与薛帝师交情如何?”
    谢尚书道,“当年薛帝师之风采,倾倒整个帝都城,他有一样本领,如当初宁国公府与英国公府可以称得上对头了,但宁国公与英国公对其才干都相当赞赏。彼时,宁国公生辰在六月初七,英国公生辰在六月初八,这两位国公都是当朝重臣,他们生辰偏也离得近,又因是死对头,每年自六月初,朝中必是一半人去宁国公府吃酒,一半人去英国公府贺寿。待薛帝师入帝都中了状元,他是初七的正日子去宁国公府,初八的正日子去英国公府。倘换了别人,如此两面讨好,两位国公怕也不能相容,偏生二人还都没有说过他一字不好。且,娘娘也知,凡大户人家过寿,断然不是一日的事,正日子前三四天就开始摆酒待客的,能在正日子那天招待的,都是主人所青眼的贵客。两位国公都是武将出身,当年,薛帝师是文官,他虽宣文殿辩经会上大出风头,自身学问亦佳,但没有两位国公的支持,怕也做不了帝师。”
    谢莫如微微一笑,“听祖父说着,的确不似凡人,倒似神仙。”
    谢尚书不吝赞美,“薛帝师少年成名,彼时薛帝师之风采,较之神仙也差不离了。”
    ☆、第304章 夺嫡之七
    谢莫如确定,谢尚书对薛帝师是真爱啊,明知她不喜薛帝师,谢尚书都能对薛尚书赞不绝口,可想而知此人风范。
    谢尚书说了一回当年旧事,谢莫如道,“祖父可知宁国公当年遗折是由谁递上去的?”
    谢尚书摇头,“这就不知了。”当年他职司委实不高,这些朝廷机要,大都接触不到。
    谢莫如倒也没多说,又问,“祖父知道我外祖父与舅舅安葬在哪里么?”
    谢尚书一叹,“驸马自是与辅圣公主合葬,只是陵外未写驸马之名罢了。至于你舅舅,我就不大清楚了。”说活着吧,没人见过。说死了吧,也没听过有丧信传来。
    谢尚书都不清楚的事,谢莫如问,“北昌侯可知晓?”与谢尚书相比,北昌侯明显更受穆元帝信任。
    谢尚书犹豫再三,还是道,“娘娘最好暂时莫提你舅舅的事,一则事过多年,二则现下时机不对。”谢尚书为臣多年,以往还教过穆元帝读史,君臣多年,对穆元帝的喜厌还是明白一些的。穆元帝愿意尊奉辅圣公主,但对方家,着实没有好感。
    谢莫如心下明白,微微颌首,请谢尚书一并用晚膳。
    谢莫如向来是同孩子们一道用晚膳的,这里头,除了闽王府的子女,还有谢尚书的孙女谢莫春与重孙女谢思安,俩人今秋入学,因谢莫春是宜安公主之女,有去宫内读书的体面,谢莫如就让谢思安做谢莫春的伴读,俩人一道去的宫里念书。孩子们都很懂礼貌,叫曾外祖的叫曾外祖,叫祖父的叫祖父,还有叫曾祖的。谢尚书这般年岁,见着孩子们亦是欢喜,想着谢莫如就是会教导孩子,把孩子教导的都很好。见到席间有一二自己喜欢吃的小菜,谢尚书便更欢喜了。
    谢家是有食不言的规矩的,谢莫如嫁到闽王府后就把这规矩改了,她倒是乐意在用饭时同孩子们说说话,三郎说起给太孙堂兄大婚备礼的事情来,道,“以前同太孙一道念过书的,他就要大喜了,儿子们大了,想着给太孙单备些东西。”
    谢莫如笑,“随你们各自的心意吧,备好了介时写上签子,与家中的贺礼一并送去,你们也不要单送,不大好看。”
    三郎高兴应了,又道,“今明年成亲的堂兄们多,母亲,那我们都按这例了。”
    谢莫如温声提醒一句,“你们堂兄弟情分自是好的,但太孙身份不同,给别的堂兄的贺礼,不要逾越了太孙去。”
    就这么说着话,大家高高兴兴的用了一餐。
    用过晚膳再喝过茶,谢尚书就起身告辞了,谢莫如相送,谢尚书道,“天晚风凉,娘娘止步。”
    谢莫如颌首,道,“要是外人再有人传玉玺谣言,祖父母听说了,必要替我们府上分辩一二方好。”
    谢尚书笑,“这是自然,哪里值得娘娘叮嘱。”
    谢莫如一笑,“大郎替我送送你曾外父。”
    谢尚书也就没太推辞,大郎送谢尚书到门口,路上难免问什么玉玺的事,谢尚书何等老辣,便略说了说,指点大郎一二,道,“小殿下是长子,倘在外听闻,必要严辞斥了这等胡言乱语去。”
    大郎道,“这是自然!怎么会有人传这等无稽之谈,我看书的时候,书上说,自唐末那东西就不见了。怎么会有人说在靖江王那里?我父王回来拿不出来,要如何交待?谁传得这谣言,忒缺德。”
    “自是鬼祟小人。”谢尚书猜着定是与东宫有关的,但这话断不敢说出口,见到二门,连忙请大郎不必送了,大郎道,“外公还客气什么。”拿人提着灯笼,一路送谢尚书到大门口,看谢尚书上轿远去,此方回去同母亲打听传国玉玺的事。
    大郎一问,其他弟妹还不晓得呢,三郎最是个嘴快的,“啥传国玉玺,我怎么不晓得?”一般帝都的八卦,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啊!只是因平日里要去宫里念书,三郎的消息方略慢了些,不能再不能不知道的。
    昕哲郡主、谢莫春、谢思安几个女孩子也都在,谢莫如倒也不避着孩子们,便与孩子们说了,连带其间利害关系,皆分说的明白。谢莫如道,“这等小人,定是不安好心的,传国玉玺不比他物,你们父王倘真有缫获此物,定会先快马加鞭递折子回你们皇祖父讲的,他也不会瞒着我。如今我并不知晓此事,可见是有小人不安好心。倘这谣言传得满天都是,人人都以为你们父王从靖江那里得了这件东西,而你们父王根本未得,介时还朝,如何交待?他拿不出,则正对小人心思,必会继续编排,说不得还得诬蔑是你们父王私藏了呢。私藏传国玉玺,这是死罪!世间无小事,只要人有心,一件小事往往能酿成大事,遇着鬼魅小人,无中生有就似如今这传国玉玺的流言这般,你们都是大人了,这事也不瞒你们,倘在外听得有人说这话,你们要知道,这不是玩笑话,这是要置咱们一家人于死地的话!谁要是在你们面前欢天喜地的提起,你们切不可装聋作哑,必要驳了此人去,知道吗?”
    孩子们齐声应是。
    谢莫如见孩子们小脸儿板的严肃严肃滴,不由一笑,“也不用太紧张,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还有很多,也不要因此耽搁了自己的学业。该备礼的备礼,该念书的念书。对了,你们也大了,还有件事要同你们说。”说着,令紫藤取出个尺长的大匣子来,谢莫如道,“今年十五,明年十六,都是大人了。以前年岁小,是念书的时候,不好叫你们分心,故此外头庶务,你们接触的不大多。不过,近几年,农庄收租,年下年礼,你们也略知道一些的。略知道,与自己亲身打理也不一样,虽说府里不乏精干下人,你们也不好不知庶务的。给你们分了分,暂且一人一处小庄子一处铺面儿,你们也觉着打理产业,凡事心下有个数,日后方不至被人蒙骗了去。”
    大郎有些踟蹰,“母亲,这都是咱家里的产业吧……”可不能分家啊!身为长兄,大郎一想就想远了。
    谢莫如笑,“家里产业怎么,你们也是家里的人哪。别推托了,大郎二郎三郎,你们做哥哥的,每人一处两千亩的庄子,一处大铺面。四郎五郎昕姐儿六郎,你们年岁小,每人一处一千亩的庄子一处小铺面。”
    大郎此方松了口气,三郎坏笑,“大哥以为母亲要给我们分家呢。”
    大郎瞪这多嘴弟弟一眼,“我是担心打理不好。”家里田庄啊铺子啥的,大郎还是有些数的,这几年父亲不在家,母亲都是叫他们兄弟帮着料理,所以,大郎对家里不动产略略有个数。他是觉着,父亲眼瞅要回家了,万一母亲给他们分了,不大好。见都是给的他们小庄子,大郎便放心了。
    大郎道,“六弟最小,六弟先挑。”
    六郎也很有兄弟爱,道,“大哥是长兄,大哥先挑。”
    大郎六郎还在学孔融互相礼让呢,三郎已与昕姐儿凑紫藤跟前看去了,问,“母亲,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
    谢莫如笑,“描金匣子里是你们的,没描金的匣子里放的是给昕姐儿他们的。”
    三郎道,“大哥,你们别让啦,根本不一样。我年纪小,我先拿啦。”三郎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伸手拿了一个,准备得闲就去瞧瞧自己的小庄子去,这可是自己第一份私产,他还是相当宝贝滴。
    昕姐儿是女孩子,在家素来受宠,也没客气,说,“女孩子优先。”她先拿了个没金边的。
    一会儿,兄弟姐妹都拿完了,大郎六郎才去拿剩下的。大匣子里还有一个中等个儿的雕花匣子,谢莫如取过,打开来,里面是两个叠放的小匣子,招呼谢莫春谢思安道,“这是在我私房里分出来的,各一处五百亩的小庄子,你们也开始念书了,女孩子,更要学会打理产业。自己收着吧。”一人一个。
    谢莫春年岁不大,人却很懂事,道,“大姐姐还是留给小殿下和郡主他们吧。”
    谢莫如笑,“给你们就收着。”
    三郎在一畔道,“小姨,你就拿着吧,这么个小庄子,也就是让你和思安妹妹学着看看账本算算账,一年不过几百收入。再说,母亲私房多的很,这才九牛一毛啦。”三郎觉着母亲随便一套首饰也要银子的,这点田地不算什么,而且,这是母亲私产,自然是愿意给谁就给谁啦~
    谢莫春谢思安便都道谢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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