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你知道吗?”皮埃尔靠在沙发上,单手托腮,微笑着道,“你是第一个要求自己选地点讨论剧本的演员,而且,我觉得你似乎并没有要给我介绍传统茶文化的意思。”
额…
雅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伸手唤了服务生,帮皮埃尔要了一壶瓜片,一壶大红袍。
茶水上来时,雅南亲自为皮埃尔斟茶,并耐心地将自己唯一仅有的,从老戚那儿道听途说的茶知识讲与了皮埃尔,皮埃尔听得一知半解,雅南也说得分外心虚,所谓七分记性,三分联想,雅南只求不筐瓢。
到皮埃尔终于听不下去的时候,他们才开始聊剧本。
只是,他们聊的却不是雅南手里的剧本,是皮埃尔重新放到雅南跟前的剧本,雅南将信将疑地翻开,不由大吃一惊,新的剧本中,她晚年的戏份被大大增加…
“这是…”
“事实上,亚历克斯的剧本早就已经完成,但是,你知道的,大规模修改剧本,并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皮埃尔扶了扶眼睛,继续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制片方会这么快同意修改剧本的原因。”
雅南合上剧本,十分淡然。
不管制片方出于什么目的给她增加戏份,都跟她无关,她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任何人,自然,也不用为了这种事内疚自责。
“当初,我看中的是你在演戏方面的天赋,但我不希望我的作品变成个人自传…”皮埃尔说。
“您的担心是多余的。”雅南说,“我跟您一样,除了作品质量,其他的,我毫不关心。”
皮埃尔挑眉浅笑,表情算不上认同,也算不上否定,倒有几分拭目以待的意味,雅南十分肯定自己,不会让他失望。
两人品完茶,从茶吧离开的时候,雅南敏锐地察觉到了摄像头的存在。
她转身,一个黑色身影迅速转进了茶吧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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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仁慈地让剧组休整了一天才开始正式拍摄。
第一场拍摄的是少年早樱跟随一大波难民,逃难入城戏时的场景。雅南站在皮埃尔身后,听着那一声清脆又熟悉的打板声,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从前,不敢想的梦想,她现在正在一点一点完成。
所以说,梦想还是应该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中午吃饭,雅南特意去看了那个演自己少年时期的小演员。
小演员似乎有些小脾气,身边也不知是保姆还是助理,拿着盒饭凑在她身边,哄着求着,小姑娘硬是不肯张开嘴。小姑娘年纪小,才不过8岁,即便被化妆师蹂/躏得灰头土脸,眸子里的那股子机灵劲儿依旧不可淹没。
雅南看了她上午的表演,张弛有度,对主人公的情绪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是个好苗子。
这样不温不火的演技,即便放在成人,也并不常见,至少,现下一大片小花小鲜肉是被秒了的。
“小妹妹?怎么,饭菜不合口味?”雅南弯下身,问。
小姑娘立马站起身,恭恭敬敬道,“没有,姐姐,我就是不太饿。”
忙了整整一上午,怎么可能不饿呢?
“下午还有几场戏要拍,你要是不吃,可就没有力气表演咯!”雅南笑道。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大咧咧地一笑,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说完,小姑娘接过助理手中的盒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只是,吃得也未免太大口了,雅南微微蹙眉,心里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大意了,便不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休息位置。
果不其然。
韩笑从外头溜了一圈儿回来,憋了一肚子气。“我说,这人的三观都是被狗吃了吗?你明明是一番好意劝那小姑娘吃饭,不知道是谁,硬说你是因为担心小姑娘表现不好,影响你的形象,才硬逼着小姑娘吃饭的。还说什么,你逼着小姑奶奶吃到吐…我的天,这世界简直疯了。”
“世界没有疯。”雅南抖了抖剧本,继续看自己的,“是我太大意了。”
这年头,即便只有8岁,那也不是能随便对待的。
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
下午的戏,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ng,拖到傍晚才算拍完,轮到雅南开拍的时候,天边的日头已变成了漂亮鲜艳的橙红色。
这场戏,说的是年老后的早樱独自在小麦田里回想往事。
特效师下午一点就开始着手雅南的老年妆容,又是不透气的假皮,又是气味浓重胶水,花了几小时,老年妆才算大功告成,雅南早已不觉得脸是自己的了…
偏偏,小姑娘那儿又拖了一些时间。
拍的时候,皮埃尔赞雅南面部动作的迟缓与微颤控制得非常精妙,雅南欲哭无泪,她哪里还顾得上控制表情,这完全就是本真出演好么?她的脸早就麻木了…不过,幸运的是,赣州的好天气,意外地送了皮埃尔跟雅南一份大礼。
夕阳下的,迟暮的美人,比所有人原先构想的画面都要更为精致唯美。
幽怨,深刻。
拍完一场戏,为了赶在日落前拍完下一场,雅南只能飞速卸妆,胶水扯得她的脸一阵生疼,陈姐在一边看着都心疼,连皮埃尔都说如果来不及,明天再补拍也一样,她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坚持拍完,说是为了保持镜头连贯,毕竟轨道都已经铺好了…
连扯带拉,原本需要一小时才能卸好的妆,雅南硬是只用了十分钟就搞定。
尔后,是化妆,换装。
当素雅的,年轻的她穿着一袭白色民国裙子再出现时,郑荣志忍不住比了个赞。
这一场,是年老的早樱幻想中年轻快乐的自己,在田野中自由自在地奔跑的场景,雅南在拍摄时,刻意地脱掉了鞋子,皮埃尔对此表示赞同。
远远地韩笑却很是心疼。
那片田野里虽然长满地青草,但草梗坚硬,雅南那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经得起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