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吏慇勤地领着他过去,也不敢问贺大人去了哪里如此行色匆匆的。他瞅着贺小将军从自己马鞍上拿了包袱,然后去净室冲了凉水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出来的时候清爽俊秀,让他忍不住偷看了好几眼。
贺驭收拾妥当,将母亲的牌位收在马鞍袋里,让阿二先回洛家。
阿二自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说话,但是也没回洛家,而是远远地瞅着他。
此时天色黑沉沉的,满天星斗在头上,依然没有破晓的迹象。他看着贺驭慢慢地走入了黑暗中,却知道那少年是去奔赴自己的光明。
贺驭来到聂家,此时整条街还在沉睡,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前面那户人家,男人发出的震天鼾声,还有不知道谁家老头子胸闷喘气拉风箱一样,这些在夜风里都格外清晰。
贺驭和大枣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往巷子口去,决定等在这里,如果青禾晨起带着小力出门,能看见他就说明他们有缘分,他要跟她提亲。想完他不禁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作弊,她往南走,他站在这里,看不见才怪呢。于是他就和大枣去北边,站在这里,她和小力往南走,如何她能看到自己那就是有缘了。
等了一会儿,这一片负责早起巡逻的守卫看到他,笑道:“贺大人,等聂姑娘呢?”
贺驭:“……”他怎么知道?
那守卫笑道:“贺大人,聂姑娘搬家啦,你不知道吗?”指了指,南边那里!
贺驭忙抱拳道谢,然后纵身上马立刻就跑了。
那守卫笑道:“传言不虚,都说贺大人为了聂姑娘怒打沈知北,打得好!”
贺驭一口气到了聂家和洛家中间的巷子口,翻身下马,示意大枣放轻马蹄,免得吵到睡觉的人家。
大枣很通人性,就小步轻挪,马蹄铁哒哒地踩在青石板道上,很有韵律。
洛家墙外拴马石上拴着阿二的马,阿二双臂环胸靠在门口左边的那棵大柳树上,正闭目打盹儿。
听见贺驭和大枣过来,他也没睁眼,却勾了勾唇角。
贺驭把马缰绳随意地搭在马鞍上,他走到聂家后墙的小门口瞅了瞅,这门开得真好。
阿二看他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外,以为自家公子出息了要敲门,结果就看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随时等着聂姑娘出来好招呼一声好巧一样。
两人就那么站了一会儿。
身后洛家的门吱呀开了,阿大露出一个头来,“公子,二弟,你们回来了,咋不进门?”他听见马蹄声就知道是公子和阿二,可等了半天不见进门,这就怪了。结果出来一看,好么,俩人木桩子一样一个靠在树上,一个杵在人家聂家后门口。
这知道的是侯门贵公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贼下来踩点呢。
他看贺驭不动,他也出来,然后坐在门槛上。
此时东边天际已经开始泛白,周围也不再是黑漆漆的,而是青濛濛的,估计已经寅时。
阿大:“公子,过来坐呗。”你站那里能把聂姑娘站出来还是咋滴?
以前表小姐老说公子是个傻子憨槌,他还替公子委屈,毕竟公子文韬武略,哪里傻了?可这会儿碰到了聂姑娘,阿大才知道表小姐一点都没冤枉他。
就真的憨傻傻得让人有点心疼。
这大半夜的,是不是跑了一夜啊?跑了一夜就这么傻站着?往回跑的时候是不是一肚子冲动,一肚子的话要说啊。那这么傻站上一夜,等早上见到聂姑娘,看到人家那花儿一样的笑脸,还说得出来吗?
这一夜怕不是打了水漂哟!
哎,可怜见儿的。
他手中扣了几块小石子,“我把马牵回去喂着。”你们爱傻站就傻站吧,指不定还觉得自己多聪明呢。
阿大牵着马往回走,大枣亲切地探头去拱贺驭,马头撞到了木板门,金属环磕碰出清脆的声音。阿大弹出小石子,越过院墙敲在了聂青禾房间的后窗上。
两匹马在巷子里掉头往家走的时候,大枣的尾巴扫呀扫的,又扫到了木板门,发出啪啪的声音。
贺驭还示意大枣轻一些。
“咚”大枣尥了一下蹶子,马蹄就踢在了木板门上。
贺驭:“!!”
这时候聂青禾房间的灯亮了,昨夜睡得晚,她嗓子还有点沙哑,“阿大哥哥,是你吗?洛姐姐有事吗?”
大枣打了个鼻突,然后跟着阿大进门了。
聂青禾听得心里一动,也不知道为啥,突然心跳有点加快。旁边睡得依然酣甜的小力突然坐起来,“大枣回来了,我要去找它玩儿!”他闭着眼光着屁屁就要往炕下出溜。
聂青禾忙拉住他,“大枣和贺驭出去了,没回来呢。你快睡吧。”
她拍拍聂小力,他又嘟囔一声便睡了。
聂青禾看聂红花睡得直打转,真是搬新家看出炕大了,俩小只占了一多半炕,聂红花直接360°睡得自由自在。她把聂红花摆弄一下,别踹到小力的头。
堂姐也醒了,“怎么啦?”
聂青禾:“没事,姐你睡,我去看看是不是洛姐姐有事儿。”
外面已经朦朦胧胧能看清,聂青禾也不打灯笼,直接下地穿鞋子,轻轻地开门出去。
八月初的晨起,风有些凉,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抱着肩膀小跑去后院门。
吱呀一声,聂青禾拉开门,藉着东方熹微,她看到站在门口的高大俊美的青年,她惊呼一声,“贺长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驭从她亮起灯,到她开门出来,随着她细碎的脚步声靠近后院门,他的心就越跳越快,这会儿她开门出来,他的心咕咚一声,就被她那水溶溶的大眼钉在那里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说不话了,明明在京城,这一路上,在外面等的这半天,他想了很多话,想着要和她说这个说那个,问她……可这会儿居然说不出话,只看她一眼,仿佛一切都值了。
聂青禾轻轻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声音清甜而软糯,“你回来啦。”
他回来,不回家,第一时间在这里等她么?她心里突然就暖暖的,热热的,甜甜的,平生有了恋爱的真实感觉。
那天在满天晚霞的映照下,她跟自己说,她想恋爱了。
眼前这个俊挺的少年郎,就是她的男朋友!
第99章 两情相悦--你别得意,你就靠脸讨她喜欢!
贺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唇角上扬,“嗯。刚回来。”
靠在书上的阿二望了望天,这个刚有点长。门后面传来阿大噗滋噗滋的声音,让他有点眼力见。
阿二就掏掏耳朵,然后转身回家了。
阿大把他拉进去,然后把门虚掩着,躲在后面。
阿二:“……”
阿大:“嘘!”公子不要面子的?
透过门缝看到那俩人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说话,但是阿大感觉两人的脸都红了。如果天光再亮点,他敢打赌,公子的耳朵绝对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他发现向来伶俐聪明的聂姑娘这会儿也有点傻憨憨了呢?
“你们倒是说话啊。”阿大替他俩着急。一会儿天亮了,人多了,不好说啦!
那边贺驭终于说话了,“你搬家啦。”
聂青禾:“对啊,昨晚上暖房,可热闹了,可惜你不在。”
贺驭:“抱歉,我没能帮你搬家。”
聂青禾笑道:“抱歉什么啊,我也不图你帮我搬家。”
贺驭看着她,一时间又没说话,他脑子还乱着呢。
阿大急得很,说啊,那你图我什么啊?你图什么我给什么啊。我的公子哎,成败在此一句啦!
聂青禾看贺驭没说话,却又不告辞,只是这样站在她面前,两只耳朵都通红了,似乎是有话说不出来憋得难受。她有点心疼他这么嘴笨了。
她用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扯扯他的衣袖,“我们去那边坐一坐。”
她指了指洛家的门槛。
贺驭忙让开,走过去把虚掩的门推开一点,让聂青禾坐得舒服些。
阿大和阿二被挤在门后,只能敛气屏息,阿大还偷摸把手帕从门缝飘了出去。
贺驭见到也没多想就接住把手帕铺在门槛上,请聂青禾坐下,他则隔开一些坐在另一边。
门后的阿二都有些心疼傻憨憨公子了,俩大活人躲后面偷听,公子居然都不知道!还接了帕子!这是满眼满心满脑子都只有聂姑娘了。
阿二捏着阿大的耳朵,掐着他腰间的软肉,然后无声无息地往外滑开去,不许再听了!
阿大忍着疼忍着痒,但是抵不住阿二的武力威胁,只能无声无息地跟着被拖走了,公子、冲啊!
聂青禾听到一点声音,回头看,“刚才是不是有人?”
贺驭:“没人,他们都去睡了。”
聂青禾:“那你赶夜路不累吗?你怎么不去睡?”
贺驭:“我不累。”我想见你。
聂青禾:“你病了吗?”
贺驭:“没有。”我想娶你。
聂青禾看他俊美的脸上表情却有些呆萌,忍不住又笑起来。
贺驭不解:“你笑什么?”
聂青禾飞了他一眼,“傻样儿!”说完她也不好意思,就扭头看天,天色青了,一会儿就该亮了。
贺驭见她说自己啥,立刻检讨自己,想做出聪明的样子来。他幽幽地凝视着她,“青禾……”喉咙干的要命,仿佛有把火在心上烧,要把他烧干了。
聂青禾嗯了一声,脸颊有些热热的。
贺驭见她不看自己,犹豫了一下,再偷瞥她一眼,鼓起勇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单枪匹马冲敌营,可面对这个娇俏软嫩的小姑娘,竟然胆怯说不出话。
难道贺钊说得对,他真的是疯子吗?
“青禾。”他唤她。
聂青禾:“嗯?”
贺驭鼓起了无限勇气,他把一路上想了不下一万遍的那句,“青禾,我想娶你,你能嫁给我吗?”给说出来,临到最后舌头不知道怎么的打了一下结,说出来就成了,“青禾,我想嫁给你,你能娶我吗?”
聂青禾:“!!!???”
贺驭:“……!!!”他的嘴怎么了,竟然不听话了。
聂青禾很认真地看着他,问道:“贺驭,你……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倒插门?”开什么玩笑?你可是侯府世子,你来我家倒插门,谁信啊?
门楼那边墙根的阿大要把手指头咬破了,公子啊,你怎么搞的啊,真是急死我阿大了啊。
你让我上门帮你提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