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涂茶想起了许桐生,他们看起来很像,但只是表皮很像,许桐生的温柔是到骨子里去的,他尽管有时候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但却亲手给自己上了枷锁,一遍一遍给自己划定界限,把所有的疯狂失控或者伤害全留给他自己。
但沈信安不一样,他看起来温柔,眼底却始终藏着什么卑劣的东西。
“有事吗?”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少年这样子歪过头来,好脾气地笑着问她,无懈可击的表面,拿捏好的分寸感,如果不是那一瞬间透出来的冷漠,涂茶也会被骗过去。
在他转过头来的一瞬间,涂茶又感觉到明里暗里的视线像陡然转过来的探照灯一样,刺着她的背。
涂茶摇摇头说没事,但却把警惕值拉满,这个沈信安,并不像原著中白佳妍视角里那个温柔善良的邻家少年,想想也真是,真正善良的人会在发现尸体的第一瞬间就决定毁尸灭迹,会知道怎么把线索抛出,一一指向别人。他并不如白佳妍视角里那么简单。
在原著里,虽然是杀了一个人,但白佳妍是情绪激动之下,失手杀了人,而且在后来的日子里,虽然单勇这个人渣死不足惜,但是从心底上善良的白佳妍心中还是会有结束了别人生命的负罪感。但沈信安不同,他从头到尾都很理智,甚至从未把单勇的死放在心上,表现的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原本涂茶以为这是因为书里面以白佳妍的视角出发,所以未曾表述,现在看来……
沈信安拿起笔就开始写字,不一会儿一张纸条递过来:“放学后,储藏室。”
咦,涂茶有些懵了,但她只收下纸条未曾说话。
放学后,她借口班级有事,就没有跟单席和白佳妍一起回去。
毕竟是有力量加成的人,她并不觉得会有危险能威胁到她,她去往小储藏室,一进去,就有人关上了门:???
淡淡的光线里,尘埃飘落,少年长身玉立:“你曾经居住在14栋7b,在一个半月前搬到了白佳妍的对面。与你一起居住的是你的哥哥,但是你们并没有父母陪同。这并不寻常。你常常留意对面的声音和动作,你对白佳妍的好意来得毫无缘由,一步步靠近白佳妍,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涂茶倒没有想到会有人一眼看穿。她知道沈信安是为白佳妍考虑,但这口气未免也太像刑讯了吧。她上前几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少年眉眼沉着冷静:“虽然很抱歉,但是如果你不能说明白,我不会让你接近她。”
看着少年的眼睛,涂茶明白他肯定做的出来,而且手段远不会是他表面那么温柔。看在是小白的面子上。
“详细的我没法告诉你,但 是我对白佳妍没有恶意。而且,”她随手拿过储藏室的铁质器材,轻轻一弯,器材就像橡胶一样柔软地弯曲,“如果我要做什么坏事,我还用等这么久?”
沈信安不动如山的表面第一次有了一丝裂缝,他先是惊讶,而后却在原地低声笑了起来,少年清冽的声音多几分蛊惑,他眼睛里闪闪的,像活过来一样。
真的很有意思,沈信安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她并不如表面上简单温柔,却渐渐也被迷惑,以为她虽然可能有一些小心思,但是还是兔子脾气,只会在暗处,一被吓就会回自己的安乐窝去,却没想到兔子皮下面是只狐狸,这样说也不尽然,这一下之后沈信安能感觉到她对单席和白佳妍是真的纯粹的关心。
但对划在圈子范围之外的人,她完全不在意。而且就像一面镜子一样,一比一地反射回别人给予的情绪,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沈信安心底的探究欲蠢蠢欲动。
涂茶心底有种莫名的憋屈,但是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高年级的学生放学了。
这一天之后,原本表面上还算平和的涂茶和沈信安变得冷淡起来。涂茶心想,虽然是好意,但是对她高高在上的姿态真让人心烦,她就想着一定要在学习上胜过一次沈信安。
但是没想到还是涂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薄冰。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
因为是生活委员,涂茶免不了还要做些跑腿的事情,比如去储藏室拿班级一些物资,但显然不只有她知道这是个说秘密的好地方,其他人也知道。
她其实本来想先走然后等她们说完再进去,结果一转身就听到了白佳妍的名字。
“一定要给白佳妍那个小□□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什么人能靠近,什么人不能靠近。”这个明显主导的声音,语气里不乏恶毒。
“可是那个涂茶也……”
第三个声音响起“放心,我在他们班上,我能看得出来,两人什么关系也没有,他们连话也不说。”
“但是沈信安主动坐到她旁边……”
“收拾完白佳妍就收拾她。”最开始的声音说。
涂茶彻底提起了精神,她倒要看看她们的计划是什么,是不是只有这几个人参与。但是等一会没声音了,她才想起储藏室有两个门,那些人估计已经商量完了,最后几句话让她撞上了而已。失策,早知道就不怕打草惊蛇,直接跳出来就好了。
现在不知道人,也不知道计划。
涂茶转瞬间就有了计划,但这个计划需要沈信安的帮助。
这些天里和白佳妍走得近了,和沈信安也多了交集,解除误解以后,两人表面上倒也平和。
又因为涂茶的计划,两人在别人眼里更为接近了。
教室里,清俊的少年拿着卷子,状似随意地问身边的女孩:“你会做这道题吗?”
涂茶瞥了一眼,感觉身上多了几道视线,笑了笑:“我也不会啊。”
沈信安就一笑,眉眼都生动起来:“那我给你讲吧,我会。”他拿过卷子和草稿纸,仔细而缓慢地为她写下思路,语气柔和的为她讲解。
这样的场景是多少少女梦中的情景,美好温柔的少年怀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开着玩笑一样主动靠近你。
涂茶倒没想到沈信安演技也不错,但是这样的手段都是她玩剩下的,她弯了弯眼睛,拿过草稿纸:“谢谢你,我看明白了。”她拿起笔,干劲十足:“我自己再写一遍,我看看能不能自己写出来。”
女孩子很快就沉浸到作业里去,她真的很容易就赢得别人的喜爱,半扎的头发在头顶成为一个小丸子,随着思考的动作时不时在空中绕个圆圈,可可爱爱,生机勃勃的眉眼,干干净净的脸,你找不到多余的心思在那上面,却反而会被她拖进一个自由悠闲的空间里,在她的身边,自有那种夏日绿荫下,凉风习习的舒适。
沈信安能感觉到不少的男生,甚至是女生也不由得关注着她。
看起来很干净。
第51章 青春疼痛文11 诱饵
涂茶却能明显感觉到有关她的流言碎语在传播,像啃噬着什么的老鼠,发出细碎的声音,一转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每天公交上那些话语也开始渐渐拐弯抹角地在说她。
“她不就有张好看的脸……”
“……肯定是被迷惑了。”
“狐狸精一样……”
当初被这样说着白佳妍只默默地承受着,这次却为了朋友站出来:“哼,你们就只会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吗,你们长得没人家好看就算了,成绩也不如她吧。”她学着母亲的嘴脸,牙尖嘴利的样子,足够人不敢说话了。
本来就打定主意不指名道姓地恶心人,却这样被正面怼上,说悄悄话的几个人瞬间怂了,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涂茶很开心能够看到白佳妍不再默默忍受,有些人就是这样,像只老鼠一样悄摸恶心人,但真正去反抗了,传递出了不好惹的信息,他们就像只纸老虎一样,被戳破了。
涂茶眼睛含笑:“谢谢你。”
白佳妍惯来阴郁的脸,温和下来就很漂亮,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用谢,你别去管他们说什么。”
“嗯,我知道。”
白佳妍在一个周末把钱还给了涂茶,那是她从周末兼职里攒下来的。
涂茶看着零碎的钱,再看看女孩子瘦削的脸,突然觉得有点心疼,但她没有拒绝,收下了钱:“你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写作业吗?”
白佳妍心里松了口气,眉宇间露出点神采来,她一笑起来就卸下了浑身的刺:“好啊。”
白佳妍和涂茶单席一起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只要沈信安放学晚了,白佳妍就会和涂茶他们一起回家。因为单席和白佳妍的班级更近,涂茶也让单席平常没事就看看白佳妍有没有什么情况。单席一个人还不够,不过整个班的人都来帮忙就好说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看见沈信安和涂茶走得近了,那天的那些人犹豫了,始终没有露出马脚。
她收敛住眉眼去写作业的时候,纸笔之间摩擦沙沙的声音也别有味道,像是时间流逝留下的回音。
沈信安看过去的时候,她总会回报笑意,乖乖巧巧的,清丽的眉眼没有一点杂质。
“发什么呆呢?真成书呆子啦?”涂茶语气轻松,眼底含笑。
“没什么,在想题。”沈信安不动声色地将思绪打散。
“哎,还有需要你思考这么久的题?”她轻轻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的大脑运转不会有停顿。”
沈信安心底好笑:“我只是个人,不是机器。”
涂茶鼓着脸,摇头:“就你的准确率和做题速度,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是机器人。”
沈信安开着玩笑一样把手递过去:“你要不要看看,我有没有温度?”
涂茶却很认真地用食指指腹碰上少年的掌心,严肃下结论:“有温度,活的,不是机器人。”她圆溜溜的猫眼,眼角微翘,波光粼粼,要醉人一般。
陌生的温润,触及掌心,像一颗莹润的珍珠被轻轻放在掌心,轻触即离。
沈信安反射性地弯曲了手指,像要抓住什么一样,大脑发出的指令却逼迫它们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微烫。
计划就是计划,他以为是这样的。
但是她会小小声对他说谢谢,在被老师叫走的时候,替他记下笔记,她说是为了报答他给她讲题,总是温柔的笑着,安静而认真。
他眼底神色却柔和几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怀疑自己最开始的判断出了错,也许女孩并不像他以为的一样,怀抱着别样的目的。
看着书上她秀丽的笔迹,就像那个女孩子的笑脸在眼前浮现。
他开始分不清,那些看似好意的动作里,模糊了界限,多少出于计划,多少出于本心。
晚上回家的路上,白佳妍走在他的身边,她很敏感地感觉到了沈信安并不开心,她试探着开口问他:“最近很忙吗?”
沈信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啊,刚考完试不忙。”
“你这次又是第一,真厉害啊。”她想说些高兴事情。
沈信安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又松开:“嗯,这次题不算难。”
“那是对你来说,你知不知道这次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老师都说出难了,你居然整张卷子只扣了一分,”白佳妍是想逗他开心,沈信安笑了笑,却没到眼底。
回到家,沈信安刚放下书包不久,他的父亲沈春秋就回来了:“成绩出了么?”他打开儿子的书包,看见了扣了一分的数学试卷,拿着卷子,他看向沈信安:“数学试卷怎么没有满分?”
“以前不是从来都是满分的吗?”
沈信安淡淡地抬眼,没说任何的话,因为他早就知道说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
沈春秋冷哼一声:“高一的数学题都拿不到满分,你知不知道你爸我当年直接初中跳级高中,数学从来都是满分。没有跳级就算了,你怎么这么蠢!”
沈春秋把其他试卷又看过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卷子这么简单根本不能说明问题,这些老师干什么吃的。。”
沈信安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跟老师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别想着你在这个破高中考第一就了不起了,你也不想想里面都是些什么混混,根本不能作为参考……”
沈信安打断他:“龙安高中的名额是你卖出去的,这个破高中,也是你让我上的。”
沈春秋一瞬间哑然,然后他涨红了脸:“你也不想想,我卖了名额还不是为了有钱供你读书!”他又红了眼睛,语气平和下来,像换了一副面孔一样:“我也是相信你,以你的能力在哪里读书都是一样的,刚刚是我太激动了,我还不是担心你,在新的学校适应不了环境影响了成绩。”
沈信安无言,沈春秋却继续絮絮叨叨:“你想想,你妈去了那么多年,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哪一点亏欠过你,为了照顾你,我直接从大学辞职了,舍弃了一个优越的工作,只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不管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归根结底不都是为了你好?也就你是我儿子,你看要是别人,他死了我也不多说一句话。”
一切都是为他好,多完美的父亲。忍辱负重地,兢兢业业地照顾他,好像要把生命的负重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沈春秋说这说着又抹了把眼泪:“你也知道,当初我离开大学照顾你,就有人泼脏水诬陷我,你不好好学习给我争口气,我以后怎么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啊。”
沈信安突然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无数的声音压在他的身上,左一句我为你好,右一句唯一的希望,一句比一句的分量更重。他知道自己该尊重他的父亲,体谅他的父亲,但他心底就是有声音告诉他,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类而已。
他没办法忘六岁的时候,他这个一朝得势的父亲是怎么舍弃了他的母亲,义无反顾地去和他曾经的梦中情人谈着恋爱,一个大学教授的职位,成为了新一代青年才俊。
他妈妈带着他去看父亲,却像陌生人一样被无视。
他多害怕,害怕这两个所谓的妻子儿女会毁了他的所谓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