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回?头,徐主任就跟他说:“周扬,你什么时候当?上?院领导了啊?都差点要跟苏副院长?称兄道弟了,连老苏都叫上?了,这事?怎么没人通知我?”
周扬;…
梅东来踢了他一?脚:“听着没,老苏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的。”
徐主任没理梅东来,又瞪了周扬一?眼,这才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周扬后怕地拍了拍自己胸口,说:“就说这一?回?,怎么就让主任给逮着了呢。”
随后他又冲着梅东来挥过去一?拳,说:“你小子少在?这儿幸灾乐祸的。”
梅东来伸掌挡住周扬,俩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好几下?。
陈凝正无语中,这时门口有阵阵痛苦的哼叫声传来。两?个人连忙停下?手,往外一?看,便看到了个男青年被人背了进来,在?他们俩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中年女性家属。
这几个人一?到,那位中年妇女就焦急地说:“哪位是小陈大夫?我儿子他病得厉害,能不能马上?给他看看。”
陈凝迅速站起来,引着那几个人走到诊疗床边,“唰啦”一?声把蓝布帘子拉开,让家属把患者放下?。
那患者被放下?之后,身体仍蜷成一?团,紧缩着,还在?微微颤抖,看上?去很痛苦。
陈凝一?眼就看到患者那双露在?外面的手,那手上?的指甲全都呈现着青色,跟普通人粉白的指甲完全不一?样。
这时候患者的头缩在?胸前,她看不清他的脸,陈凝就说:“家属帮下?忙,你们把他脸扳过来,让我看看。”
背着患者来的男青年连忙动?手,把患者的脸往上?扳了下?。陈凝立刻就看到,患者面色发青,皱成一?团,眼睛没什么神气。
这时候周扬和梅东来也过来了,周扬看到患者那张脸后,忙说:“小陈大夫,你看他的眼睛。”
陈凝点了点头,她也看到了,患者的眼珠颜色同?样怪异,他的眼白发蓝,跟普通人的眼白也不一?样。
患者四肢同?样蜷缩着,还在?冒着冷汗,一?只手则捂着下?腹,不断吸着气,显而易见,他那个部?位很痛。
简单查体后,陈凝便问那中年妇女;“这是你儿子吧?他具体是什么情况?”
中年妇女有些尴尬,这时候陈凝发现,背着患者来的高大年轻人更尴尬,他红着脸不敢说话,似乎有难言之隐。
陈凝看到这情形,倒也没再急着问。她先把手搭在?患者脉上?,诊了一?会儿,才直起腰来,再次问那中年妇女:“你儿子生病的部?位是不是有点隐秘,不方便说出口?”
那中年妇女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对,是不太好说。”
陈凝却正色道:“我在?这儿的身份是医生,找我看病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我们都看惯了,没什么可在?意的。你们需要说真话,我才好接着给你家孩子看病啊。”
那中年妇女看了眼她大儿子,见她大儿子不愿意说话,她只好说:“就是那个…那个蛋蛋,右边的,缩回?肚子里去了,然?后就疼,疼得身上?都跟抽了一?样。”
周扬:…就是蛋疼呗,也就是睾/丸疼痛。
他们当?大夫的觉得没什么,不过这对于病人来说确实有点难以启齿。难怪那中年妇女说完话,那患者都不哼哼了,布满细汗的脸上?本来发青,这时却在?那青色中隐隐显出了红色,一?看就是臊的。
陈凝也明白了,就是右侧睾/丸疼痛吧。
她面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听到的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的寻常话,和气地问道:“疼多长?时间了?肿了吗?”
中年妇女说:“疼两?个月了吧,肿没肿我也不知道啊,他又不能给我看。”
梅东来则说:“肿没肿我看看吧。”说着,他就弯下?腰,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看看。
患者本来就拱着腰,看到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腰拱得更弯了,并且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裤腰带,哀求道:“能不能,能不能别看…”
梅东来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我对你那东西没兴趣,我是替小陈大夫看看,看完了告诉她你这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你也不想一?直这么难受下?去吧?”
中年妇女见他说得笃定,并且一?脸正气,她便走过去劝她二儿子:“这大夫是个男的,你让他看看能怎么的?又不会少块肉。行了,赶紧的,把手松开,别老拽着裤子。”
说着,她也要动?手帮忙,那青年更急了,冲口而出地道:“妈,我不拽了行吧。你快走远点,让大夫看看就行了。”
那中年妇女这才松开手,真的往旁边挪了挪。至于陈凝,则背过身去。
梅东来拉上?帘子,在?周扬帮助下?,把那青年的裤子往下?拽了拽,终于露出了病变部?位。
他看了一?眼,又伸手在?患者脐腹周围甚至后背几个地方都按了按,按一?下?,那患者闷哼一?声,疼的严重时还会叫出声。
梅东来全程没什么表情,都检查完之后,便让周扬帮忙,重新给患者穿好衣服。
然?后他再把帘子拉开,告诉陈凝:“患者右侧□□肿痛,收引回?缩至少腹,且少腹拘挛疼痛不止。”
“刚才我给他做触诊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这个痛已?经?呈放射状波及到少腹周边部?位,腰部?有牵引性疼痛,痛不能伸。且痛连脐腹,四肢挛急难以屈伸。”
陈凝点了点头,她刚才给患者诊脉时已?经?大概看出了病因之所在?,听到梅东来的话之后,她就说:“患者以前有没有服过药,是什么?”
那中年妇女忙说:“吃过药,药是他三大爷给他开的。他三大爷懂点医理,咱们家里人有啥小毛病都找他给治。他给开了一?副药,说是滋阴补肾的。”
“结果这次我小儿子吃完药,没好,还疼得更厉害了。那东西都缩到肚子里了,人整天抽抽着,缩成一?团喊疼。咱们也是没招了,就跟认识的人打听,有人说小陈大夫你治病厉害,我就带他来了。你看他这,他这病能治吗?这要是治不了,以后咋找媳妇啊?”
躺在?诊疗床上?的人本来情绪就很不好,听到他妈唠叨着这几句话,心情更不好了,感觉像被扎了一?刀。
这要是再治不好,他都不想活了。
陈凝神情平静地说:“先别急,我再看看。”
说着,她伸手在?患者手足上?碰了碰,如她所料,患者手足冰冷。这种?情况,应属阳虚,用滋阴方法来治,这个方向?就完全搞反了。
很多医生在?行医生涯中都会有误诊的时候,但有些误诊,是属于小的误诊,对患者影响不大,可能就是治不好病。可有的却是大的误诊,就像现在?这个病人的情况,他那位三大爷给他开的药完全是反方向?的,路子错了,那患者服药后病情自然?会加重。
患者本来就手足冰凉,证属阳虚,这时候还给他用寒凉的药来滋阴,他病不加重才怪。
她又检查了下?舌苔和其他情况后,陈凝就跟那中年妇女和她两?个儿子讲:“患者这种?情况,属于肝肾阳虚,厥阴阴寒太盛,阳不足以温蕴筋脉,导致肢体挛急收引。”
中年妇女听了,还是有些疑惑,她便问道:“这个我也听不太懂,我就是不明白,他蛋蛋为啥会疼,还缩回?去啊?”
周扬看着那患者的脸色微变,他抿了抿唇,把笑意忍回?去。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可不能笑。
陈凝则仍然?耐心地说道:“因为他这个病对足厥阴肝经?影响很大,而他那个器官就在?足厥阴肝经?经?脉循行所过之处,厥阴之寒太盛,而寒主收引,也就是受到这种?影响的部?位易出现拘挛收引的现象。具体到睾/丸这个部?位,也就是你说的蛋蛋,就可能会产生回?缩疼痛的情况。”
“上?次你们给他服药之后之所以会加重,是因为那副药是凉性的,患者本来就是肝肾阳虚,服了凉性药,他阳虚的情况自然?会加重,所以拘挛疼痛以及收引也就跟着加重了。”
她这次说的话里虽然?还带有不少专业性的词汇,但那中年妇女和她那俩儿子基本上?还是听明白了。
那患者本来脸皮薄,不好意思跟陈凝说话,这时候看到了希望,就有点着急,主动?问道:“大夫,那这能治吗?要怎么治?”
陈凝示意家属把患者扶起来,然?后她说:“这个病因既然?查明白了,就可以治了。你这个是急病,发病的时候虽然?很痛苦,但治起来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安全起见,药量先给你开轻一?点,如果效果不明显,附子会再给你加量。”
说着,她径直回?到办公桌边,给患者开了一?副温扶肝肾之阳的药,好给他温经?散寒。其他的药量开得都不大,只是附片她一?次性给开了30克。
开完之后她还跟梅东来交待:“如果效果不明显,下?次再开药,其他药材不变,附片开到60克。万一?我不在?这儿,你帮他开一?下?。”
患者和家属不知道陈凝为什么会说到她不在?的事?,他们猜测这个大夫可能是怕自己休息的时候他们找过来,找不到她。这么一?想,他们就没多问。
梅东来当?然?明白陈凝这是什么意思,看样子这一?趟方家寨之行,她是想方设法都要去的了。
送走这一?家人之后,陈凝照常上?班,到下?午两?点左右,苏诚亲自来了一?趟中医科。
他走进415室之后,就递给陈凝一?张通知单,通知单上?盖着市卫生局和六院的大红印章。
“看看吧,幸亏我去的不算晚,总算赶在?截止时间之前把这事?办成了。这两?天你做下?准备,后天就去方家寨。”
第188章
陈凝惊讶地拿起?那张通知单, 说:“副院长,这么快就?办完了啊?”
苏诚哼了声,说:“你非去?不可, 我不办行吗?”
“这章都盖上?了,你现在要是想反悔,那可不行了我跟你讲。”
陈凝忙说:“不会反悔,谢谢领导。”说着, 她还要给苏诚沏茶。
苏诚却摆了摆手,说:“你那茶不对我胃口?, 不喝了,这事这就?算定?下来了。明天你再?上?一?天班, 后?天一?大早, 你就?去?二院找石大夫, 跟他们一?起?出发, 二院有两个大夫跟你一?起?去?。”
“你们不用坐火车, 因为要拉物资,上?级会调一?辆小货车,车厢后?边装简单的医疗器材和药材、药品, 到时候你们跟车去?就?行。你在方家寨那边待一?个星期, 回来之后?别忘了交一?份详细报告。”
说完这番话他就?走了, 周扬在他背后?嘀咕着:“还要交报告啊?也没说要写啥呀?”
梅东来斜睨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不等于你师父也不知道。”
陈凝却说:“我也不知道苏副院长想让我写啥, 我准备瞎写,不然你给我出出主意。”
梅东来袖子一?揣,说:“你可别问我, 你要问我,那我就?写一?些疑难病例, 要是遇到危重患者,这个抢救过程都可以重点写。最好有一?些数字让领导们有个比较直观的感受,还可以强调下环境艰苦和遇到的困难,你懂的…”
说着,他对着陈凝挑了挑眉,周扬感叹地说:“梅东来你可真是个滑头。”
陈凝却笑着朝梅东来伸出大拇指:“不错的主意。”
梅东来嘿了声,说:“路上?冷,记着带点酒,说不定?需要喝点暖暖身?子呢。”
陈凝痛快地答应了:“嗯,行,我会带的。”
…………
十二月下旬的一?个清早,一?辆天蓝色小货车装着大半车货物从临川市第二人民医院出发,沿着市内的大马路驶向通往宁山市的公路。
车厢里除了驾驶位,正好有三个座位,陈凝就?和另外两个大夫都进了车厢里坐着。
那两位大夫一?个姓石,长得略粗犷,但人说起?话来的时候却很斯文,整个人有着强烈的反差感。另一?个姓钱,他个子不高,身?形圆滚滚的,见到陈凝之后?,就?告诉她自己有个外号叫钱冬瓜,医院里相熟的人都这么叫他。
陈凝当然不可能叫他钱冬瓜,就?叫他钱大夫。
刚开始出发的时候,钱大夫谈兴还挺浓的,过了一?会儿他就?有些困了,把大棉袄往身?上?一?盖,就?睡了过去?。
汽车在早九点左右离开二院,出发之前,把出发的时间跟宁山市方家寨公社?那边用电话沟通过,以便那边做好安排。
司机驾驶技术不错,一?路开得都挺稳。奈何这时候的路况跟后?世完全没法比,大都是土路,有的路段更是坑坑洼洼的。
这样的路况,司机开得再?稳,人坐在车里也会感觉很颠。刚开始陈凝感觉还能忍,等车子开出去?一?个多小时,陈凝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别说是他,就?连石大夫都很难受,他在后?边坐着,一?会换一?个姿势,好象屁/股底下长钉子一?样。也就?钱大夫肉厚,没什么明显感觉,一?路睡得还很香。
车子开出临川市区不久,外面的天空便阴了起?来,很快,就?有片片鹅毛大雪从天空中飘落。
石大夫往车窗外看了一?眼,说:“这个雪看着挺大啊,但愿咱们到方家寨的时候,雪别太厚。”
司机并不担心,因为临川这种地方虽然也会下雪,但这里毕竟不是东北和西北那样的严寒地区,就?算是下雪,一?般雪层也不会太厚,基本?上?不会耽误开车。
他就?安慰石大夫,说:“不用太担心,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了,在咱们到之时,雪不至于太厚的。”
这时候各个城市之间还没有四通发达的公路网,汽车往宁山市的路要比铁路绕得多,所以两地之间的直线路程虽然只?有二百三十多里,但他们开车的车程得接近三百里左右。
因为路况不好,车子开得并不快,估计到方家寨那边得下午了。
不过林大夫一?想,也觉得司机说的话有理,临川和宁山这一?带,历史上?也很少?有特大的雪,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想到这儿,他也盖上?大棉袄,靠着硬硬的坐椅闭目养神。
同一?个时间点,金彩凤在公社?刚开完会,她从公社?出来之后?,看了眼天空上?不断飘下来的雪花,不禁皱了皱眉,说:“这天气可真够能给人添堵的,早不下雪晚不下雪,非得在这时候下雪。”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金彩凤忙蹬着自行车,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就?回了伏虎村,两个村子之间也就?五六里地,骑自行车还是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