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宏三是中兴皇帝,虽然做不到朱元璋那样一言九鼎(其实朱元璋在前期也不能做到一言九鼎,经过大清洗后才重新掌握权利),但是那些江浙地主这件事做的有些太过分,过分到姜曰广等人根本没法为他们说情,所以姜曰广和李植才躬身接旨。
今天朱宏三对地方上东林党、浙党势力大清洗,但是在朝堂上并没有处罚这几个党派的阁老和尚书,并且朱宏三还网开一面,将瞿式耜放了出来,任命为两江总督,这个全中国最为重要的封疆大吏。
姜曰广和其他阁老出了宫城,该回家的回家,该值班得值班,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姜曰广心中有事,故意退后几步,来到阁老中最后一名的李植身边,低声说道:“李大人今晚上也有兴致一叙?”
李植知道姜曰广这是来找他结盟来了,但是这也正中李植下怀。李植虽然不是广东人,但是在广东当官十几年,和粤党感情深厚。同时李植还在舟山当过几年闽浙总督,和浙东主要抗清派都有交情,所以李植算得上是粤党和浙党在内阁的代言人。这一年多来马明远借着首辅的身份对粤党和浙党多有打击,所以李植早就想要找外援了,今天姜曰广这么说李植心中大喜。
“燕及兄邀请,小弟当然赴约!”李植虽然和姜曰广年纪差不多,但是当年人家姜曰广上面有人,在弘光年间更是得钱谦益保举当过一任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李植当时只是一个广东的五品巡海道,资历差的老远。
姜曰广点头说道:“好,听说东城贤良寺边上金鱼胡同有一个粤菜馆子不错,今晚上戌时愚兄在那等你!”
“好,请放心,不见不散!”
姜曰广和李植商量完毕就出了皇宫,沿着皇城去了东厂胡同,瞿式耜关押在这里。
东厂胡同这里就是让所有大小官员闻风丧胆的东厂所在,不过东厂只是外人乱叫的,东厂的全称是东缉事厂,首领太监的正式名称是“钦差提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俗称厂督或者督主,现在这一任厂公正是朱宏三身边的大太监李承恩。不过老李每天都要陪在皇帝身边,所以这里做主的是李承恩的干儿子,副厂督李淦。
东厂这里紧靠皇城,并且还是杀人的地方,自然没有什么闲人跑这里闲逛,所以守门的几个番子还算清闲。
今天守门的番子闲着没事在门房喝茶,正看到从胡同口转出来一顶绿呢八抬大轿,朝廷有制度,这种大轿除了正一品官员和几个公爵才能使用,整个北京城就那么几个。
番子知道今天来了大人物,不过东厂这里不是内阁、不是千步廊,这种大员跑这里来干什么?番子虽然起疑,但是不敢耽搁,赶紧出来跪倒两边,为首一个档头磕头说道:“敢问那位大人到访我们东厂?”
姜曰广出身东林党,和太监掌管的东厂天然对立,听那个档头这么说哼了一声,挑帘子走了出来,问道:“李淦呢?让他出来见老夫!”
那个档头虽然不认的姜曰广,但是老姜身上穿的四爪大红蟒袍还是认得,这种穿着,再加上绿呢大轿,这个老头的身份呼之欲出啊!
别看东厂对犯事儿官员下手狠辣,但是对阁老还是不敢放肆的。姜曰广可能对付不了李承恩和钱礼德这种大特务头子,但是要收拾你一个小小档头还是很容易的。
那个档头赶紧磕头:“请阁老稍后,小的这就进去请我家副厂督出来!”
姜曰广哼了一声,站在门口等候,一会儿的功夫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太监,正是李承恩的大干儿子,李淦。
李淦可认得姜曰广,赶紧上前请安说道:“原来是姜阁老来了,奴才这里有礼了!”
姜曰广也不想和他废话,直接站在门口说道:“李公公,老夫今天是来接瞿式耜出狱的!”
李淦听姜曰广这么说楞了一下,他这边还没接到圣旨,没皇帝的命令他哪敢放钦犯出狱?
李淦眼睛转了转问道:“姜大人,奴才并没接到消息,实在不敢放瞿大人出狱啊!”
“老夫刚从皇帝那里来,陛下已经下了圣旨,放瞿式耜和张同敞出狱,你这里应该还没接到消息!”
李淦听姜曰广这么说松了口气,既然姜老头这么说必定是有皇帝的圣旨,这就好办了。李淦虽然不怕姜曰广,但是姜老头是内阁阁老,管的还是都察院、御史台,真把姜老头惹急眼了还真不好办。
“姜大人,你看我们这里真没接到皇爷的圣旨,可能内监那边慢了些,要不这样,姜大人先请移步进里面等候一下,奴才这就派人去内监去催一下,等圣旨到了也好放瞿大人出来!姜大人你看,奴才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太监,请姜大人不要让奴才难办可好?”
姜曰广一听也是这么回事,自己来的有些急了,可能圣旨还没到,反正自己没进过东厂,不如进去等一下也没什么。
姜曰广听完后点了点头,抬脚就进了东厂大门。李淦赶紧先派人去内监催圣旨,然后跟在姜曰广后面陪同进去。
东厂虽然名称吓人,但是外表只是一处普通衙门,和遍布京城的大小衙门没什么两样,门口的柱子上挂着一个长达两米的招牌,上面写着“钦办东缉事厂”。走进去正面就是一个牌楼,足有三米高,上面写着四个金色大字,流芳百世,听说这四个字是当年朱棣写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过了牌楼就是东厂的正堂,普通衙门正堂除了影壁外就是主官的座位,后面悬挂的是“明镜高悬”、“正大光明”等词语,但是东厂正堂这里不是,对着影壁就是一个岳飞的画像,上面四个大字“忠义千秋”。
姜曰广这还是第一次进东厂,以前听过东厂里面的布置,但是亲眼看到臭名昭著的东厂竟然挂着岳飞的画像,不免讥讽道:“李大人,你们东厂真是不负这四个字啊!”
李淦也是内书堂出来的,如何听不懂姜曰广的话,但是李淦也惹不起内阁阁老,这帮老家伙一个个身后站着大势力,别说他一个人小小的东厂副厂督,就是自己干爹李承恩都要小心应付。
李淦装作没听懂,嘿嘿笑道:“是啊,这正是我们东厂的写照,对皇爷忠、对百官义!”
听李淦这么说姜曰广心中冷笑,你们这帮厂卫还对百官义?那瞿式耜和张同敞是怎么关进去的?
东厂正堂是审案子的,自然不能接待姜曰广,李淦将姜曰广让到二堂,在这里设茶陪坐。
东厂这里就在东安门外,距离皇宫不远,李淦派去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
那个小太监来到李淦面前说道:“干爹,老祖宗有话,皇爷是有圣旨让出瞿式耜二人,只是圣旨上面不止瞿式耜和张同敞二人,还有其他要处理的犯人,所以内监将圣旨发到邢部了,老祖宗说了,让咱们先放了瞿式耜和张同敞二人!”
听真有这么一回事,李淦长出一口气,赶紧站起来躬身说道:“好,请姜阁老稍后,奴才这就去将二位大人请出来!”
东厂的诏狱没有锦衣卫诏狱大,很快瞿张二人就被押了上来,不过看样子这二人并没有吃苦,只是神情有些萎靡,还有身上的囚衣都破败不堪。
瞿式耜师徒这是第二次进诏狱,以前在南京就蹲了两年诏狱,现在又在北京蹲了三个月,真是要将诏狱牢底坐穿啊!
瞿式耜这三个月想了很多,他十分后悔当年在广西投降朱宏三,当时不如殉节好了,也好过现在受辱。
当李淦来提他们二人时,瞿式耜以为那个昏君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但是跟着李淦却来到东厂二堂,进屋正看到正中坐着姜曰广。
姜曰广比瞿式耜大七岁,并且姜曰广还是瞿式耜老师钱谦益的密友,所以瞿式耜还是很尊重姜曰广的。
瞿式耜看到姜曰广坐在哪里,赶紧躬身问道:“燕及公,您怎么来了?”
姜曰广看瞿式耜这么狼狈,站起来搀扶瞿式耜说道:“起田,老夫来接你们出狱的,陛下开恩放你们出来了!”
瞿式耜听昏君朱宏三放自己出来,脱口而出问道:“那个昏。。”君字还没出来,就被姜曰广打断道:“起田,得皇帝恩重,你和别山的案子结了,皇帝还任命起田为两江总督,别山接任你的江苏巡抚!”
瞿式耜听姜曰广这么说一时间还没缓过来,刚才还在监狱中等死,哪想到半个时辰不到自己就成了封疆大吏了。
姜曰广看到瞿式耜愣在那里,也不打算在东厂这里细说,毕竟这里都是东厂的人,万一有什么不得当的话落到皇帝耳中,那就大事不好了。
“起田,别山,你们先和老夫回府吧,梳洗一下!”姜曰广说完拱手对李淦说道:“这次多谢李公公了!老夫告辞了!”姜曰广说完拉着瞿式耜、张同敞二人出了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