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最后也是最新晋的那一个,在这一次的祓除作业当中产生了卓绝的成果。
从北到南,以最北边的青森县为界限,现在所在的区域,应该算是东北地区的最南端。
他面对的是一大片的无人区,这里聚集着来自各个地区汇集而来的恐惧,即便是咒术师也不建议深入探索。唯有他的术式能够从一点突破到全面,在不对建筑物造成明显破坏的情况下祓除咒灵,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完成这个任务的唯一人选。
据说,恐惧是人类最本能也最强烈的情绪。
五条悟对于这种说法大为不满,他打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真的怕过什么东西,恐惧这个概念对他而言相当陌生。
但这应该是最容易生出咒灵的情绪吧,比起焦虑,不满,嫉妒,恐惧所诞生的咒灵是最基础的。
当时,的场灼如此说道。
五条悟不置可否,他想要出言反驳,但当时情形比较紧急,他被一个任务临时叫走,因此这场探讨就不了了之。
这个搁置的话题就一直被拖延到了现在。
啊,还有这回事啊。
的场灼略微恍惚了一下,紧接着,这一点点的吉光片羽就在脑海当中被传成了一团,轻飘飘地飞进了废纸篓紧接着被运送进垃圾车,倒入焚烧厂,化作从指尖、从发梢倾泻而出的磅礴咒力的一部分。
他整个人像是坠落在地上的陨石,向周围辐射着骇人的高热,他向着远处抬起手臂,拉开了弓。
说起来一直都想问来着,这种火焰不会烧伤你自己吗?
哈,悟偶尔也会问出些孩子气的问题呢。
足踏,土造,弓构,内起,弓弦拉满,手臂支撑起一轮燃烧着的月。
就在这时,有着纯白色头发的咒术师从天而降,他带着有些愠怒的表情,将黑色的墨镜高高地推到头顶。过于明亮的咒力刺得眼睛发痛,像是寻常人睁开眼睛去直视正午的太阳。
这几天里,他一直都被委任到各种偏僻的地方去执行任务,说是自己的机动性更强,普通咒术师到达不了的地方,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飞过去现在想想,大概是咒术界想要分化权利的做法吧。
一直以来,五条悟的作用被过度凸显,从他诞生开始,就打破了咒术界一贯以来的平衡,也因此,即便对他多有不满,这些人也无法彻底摆脱名为五条悟的阴影。
而现在,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测试自己的新道具是否足够趁手,能够一定程度上取代他的位置了。
一想到这里,五条悟就忍不住皱眉。
他们的反串关系进展顺利,除了少数几个关系不错的好友以外,没人知道他们其实私交不错。但一开始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而现在,说实话,他有些后悔。
面前的这个人在熊熊燃烧着,仿佛承受着分筋错骨般的痛觉。
喂阿灼!喂!
五条悟试图用自己的咒力挥开对方的火焰屏障:差不多可以停手了还认得我吗?
的场灼置若罔闻。
大规模的咒力放出,仿佛会连个人意志都被吞没,但是因为从有记忆开始就拿着弓,所以射箭这件事会像是术式一样,成为镌刻在□□当中的本能。
「神灼咒法。」
破碎的嗓子里挤出几近啜泣的声音。明明发音完全一样,五条悟却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他自己熟悉的内容,汉字这东西就这点格外可恶,同样的发音,可以衍生出千百种复杂的语义,和繁琐冗杂的诅咒。
这是必要的蜕变,和必要的代价如果对方还能好好站在自己面前说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只要踏过这一步,就能够攫取更多的资源,而这个人的理想,说不定真是想找到什么办法将咒灵全部都杀干净只不过这注定是有着巨大代价的事,要承受极为严苛和痛苦的牺牲。
但他应该不会犹豫吧五条悟又觉得有些生气,对方的脑海当中也有许多和他自己有关的记忆,而的场灼显然没打算把他置身于那个天平之外。
信号圈外,没有指示,具体怎样清剿咒灵全靠随机应变,表藤太之弓的咒力和的场灼的咒火凝结在一起,投射出的弓箭将暗云一样的咒力彻底点燃。
远处是新生的咒灵集群,虽然强大,但经验匮乏,因而不算特别难以祓除,但又数量极多,如果按外面那些烂橘子们的看法,大概是世界末日一样的景象。
不过现在看来已经很接近末日,五条悟想,不然为什么他曾经的同学会把自己变成一个射箭机器,人形炮台,不动要塞,人工太阳,或者别的什么呢。自杀式袭击没有好下场,漫画里都知道的老套剧情,他们一起捶着腿吐槽过的漫画家的陈年老梗,也会有一路烧进生活中的那一天。
你先等等
五条悟连着用了几发虚式,又碍于周围环境不能全力全开,恼火地想要冲的场灼叫嚷,可对方已经听不见声音;他伸出手要探进那火焰,也只能感受到无下限和燃烧的咒力带来的冲突。
需要有别的什么,比起五条家传承的术式,比起天与咒缚都要贴近灵魂本质的,别的什么东西。
只属于他自己,而不是属于六眼和无下限的东西。
你倒是给我听进人话啊!
咒力猛然爆发出来,天与地都一同跟着战栗,以五条悟自身为中心,整个世界都在飞速塌陷又重构。浩如烟海的信息量平等地灌进这附近每一个生灵的脑海,像是一只草履虫在被迫观看新生的宇宙或是正在迸发开来的超新星。
咒术师的实力提升并非是线性的,那需要一个契机,一点灵感,一些觉悟,还有必须要这么做的原动力。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六眼是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信息处理中枢,而现在,原本只有六眼才能处理的情报,正在源源不断地被强制灌入脑内。
他掐住对方的脖子,火焰灼烧着五条悟的手指,但这些痛觉只让他用力更狠,他像是和一个无知无觉的机器在互相角力,一定要对方从这样的一具躯壳里重新生出灵魂。
如果对方不是个勉强能够使用劣等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大概会当场脑溢血或者变成植物人。只是在这个时刻,五条悟本人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只是凭着生得领域的本能,将自己的想法全部都填鸭式地灌输了出去。
这就是我看到的世界,你要看看吗?
他咬牙切齿,手下用力,这就是我看到的世界,大家不是都在揣摩六眼是什么样子吗既然靠语言都没办法传达到的话,那总有更极端的手段来向别人去穿达心。
他总是知道,六眼让人有种生而知之的错觉,比如咒灵操术需要吞食咒灵,比如矩火咒法总会焚及自身。但知道和理解其实是两回事,他这个人天生就在理解这块欠缺些造诣。
灼热的火苗流窜到他的指尖上手腕上,但这种疼痛就像是未触及灵魂一样,只让他扼得更紧,烫伤和燎起的水泡迅速被反转术式抚平。
窒息带来的死亡威胁终于勉强唤回了一点意识,的场灼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还以为五条悟当场就要把他给杀了这很没有逻辑,但他的身上确实释放着森然纯粹的杀意,冰凉得连他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灵魂都感到了一星半点的冷刺激。
他被按倒在地上,忌库里供奉的表藤太之弓被摔在一边,他的手里没有箭,只能勉强掰扯着更加有力的那一节手腕。身高惊人的家伙几乎是用出野生动物打架的姿势,一条腿碾住他的膝盖,将一切动作锁在原地。
那就由我来说。
五条悟宣布,脖子下的血液伴随着脉搏,一下下鲜活地跳动着,他扼住的场灼的咽喉,等待那个人身上从未熄灭过的火焰终于因为咒力耗尽和缺氧而短暂地显出颓势。
现在的话,可以刻上咒缚,即便是不咒者,也没有足够的火焰来将一切焚烧殆尽。
以最强咒术师的名义,以被约束的名字为契机,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场合,几乎是强行刻下咒缚。
「我诅咒你。」
第103章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是传统和式房间的天花板。
的场灼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
咒力的运转情况也很糟糕,仿佛自己像是一根内部生锈还暴露在寒冷冬日里的水管,锈蚀和碎冰碴纠结在一起,让水流变得卡顿滞涩。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一套,此时穿着堇青色的、绣有左三阶松图案的浴衣。布料柔顺,手感破佳,但哪里都显出不对劲。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很迅速地意识到他的苏醒,甚至没有回头,就轻易地感知到了自己的动作。白发高高地竖起来,面前的人眼睛上蒙着一层的绷带,是类似于的场家用来训练正射时蒙着眼睛的装束。
嗯咳。
他咳嗽了一声,嗓子都有些沙哑:你
哈,不记得我是谁?
对方语速很快地抢白:那也没关系,你失忆了哦阿灼,我们是高专时期的同学,从好几年前开始就在一起啦,现在你住在五条家也就是我家,如果住得舒服的话也可以一直住下去。
虽然眼睛被遮住,但的场灼仍旧能够猜测到绷带之下那种眉飞色舞的劲头:等一下晚饭有超好吃的水炊锅,虽然你自己可能不太记得了但是你不太能吃辣椒!对了我叫五条悟,这是非常重要的名字如果再次忘掉的话就算是我也会生气的
我
对啦,你在一所学校教弓箭哦,不过如果想要辞职也没关系,去想干什么干什么就好,现在存下的钱早就已经够实现财务自由了,想要从现在开始环球旅行也没问题!而且有个在这方面很在行的人可以咨询哦!
五条悟一口气说道,撑着下巴,语气活泼愉快。
的场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他现在肺部都因为灼热的空气灌进去而有些火辣辣的痛觉,当初大概是肾上腺素过量分泌而感觉不到,而现在,咒力使用过度的后遗症就全部都反扑了上来。
悟。
他叹了口气:我还没到连这种话都信的程度而且你也夹带太多私货了吧。
真是没眼看。
稍微认真检查一下,就能够感受到仿佛深陷于灵魂当中的枷锁,那确实是已经成立的咒缚,由对方单方面缔结的誓言。抓住短暂的、咒力耗尽,火焰失效的契机,活用了领域展开时,领域内攻击必中的特殊效果,外加无量空处本身对于他人精神的降维打击从头到尾都称得上是乱来的行为,竟然真的产生了效果。
现场的情况怎么收场的?咒灵怎么办了?
的场灼按住太阳穴,打算先把事情捋清楚。
被我杀光了哦。
五条悟一摊手:反正无下限能够让我在原子程度干涉物质,配合领域展开把它们杀光很容易啦。
啊不愧是悟。
的场灼点点头,而且对方现在还习得了领域展开这样的技法,毋庸置疑地站在了咒术界的顶点上。
除了这一点值得庆幸之外,接下来要面对的都是一连串的麻烦事。他晃了晃头,努力将那些抵触和怕麻烦的情绪从大脑当中清除出去,还没开口,迎面而来的就又是五条悟的问题:倒是我要问你,现在脑子里的东西还剩下多少?当然,还记得我是五条悟这点不算在内。
就算你这么问我,一般人也是不可能记得自己忘记过什么东西的吧。
那就由我来提问好啦!我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甜食基本上都很喜欢吧。
这家伙真的有什么最喜欢吗?的场灼很怀疑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说过什么但他已经忘记了。
最喜欢的数码兽是哪一只?
红莲骑士兽。
bingo!现在的职业呢?
咒术师,高专教师?我还以为悟会问些更系统的内容
对方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嗯哼那么提高一点难度好了!我们第一次做是在什么时唔唔唔
的场灼终于没忍住,揪住这个家伙的领子,另一只手去捂他的嘴。无下限没有隔开他的双手,五条悟甚至没有阻挡他的动作,一米九的身高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五条家的某个老管家推开:悟大人!你们是在吵架
最后一个字被惊恐地吞咽了下去,他瞪大眼睛看着的场灼,仿佛是在看一个行凶未遂的杀人凶手。
他松开手,表情复杂: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反正又杀不掉。
后者脸上的惊恐更胜了一些。
行啦,这些事情你们就不用管啦,我会自己处理的。
五条悟很不耐烦地挥手。
如今的五条家已然是五条悟的一言堂,因此那个人并没有怎么质疑就转身离开。等到对方走后,迎着的场灼疑惑的表情,他才开口说道:因为,现在,大概除了硝子和夜蛾老师之外的大多数咒术师都以为你恨不得要杀我了。
理由很简单。
的场灼的脖子上现在还留着可怖的指痕,对方下手明显有些没轻没重,他当时距离当场去世也没有特别遥远。生死一线才能刻下的束缚听上去就不像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东西,直到现在,他都能够感受到那些沉甸甸坠在灵魂之上的、全新的负荷。
悟当时是为了中断我的术式吧?那种情况下立刻做出这种判断并且实施,也算是挑不出毛病的做法
的场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过现在差不多可以考虑解咒了吧?
啊,我不打算解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