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尸体面前短暂地停留了几步。
旁边立刻就有人反应过来,怒斥这只猫不识好歹,死得活该,得了悟少爷的青睐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边说边打量着身旁孩子的表情。
而五条悟只是注视着失去了生命的动物尸体,他见过死状惨烈的诅咒师,这种场面早就不会让他动摇,但让人若有所思的是另一件事,两周前那只猫毫不犹豫离开的时候,是否会意识到自己在奔赴向死亡呢。
明月高悬。
悟大人在想些什么?
看着五条悟没有反应,老管家又叫了他一声。
呀,没什么。
五条悟笑了一声: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
第105章
的场灼没有回自己的安全屋。
五条悟的犹豫其实只持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的时候,他就调整好心情,打算前往对方的安全屋堵人。
尽全力道歉的话,一定会被原谅的不会不原谅,毕竟我可是最强,而且还好看,阿灼夸奖过说如果出道当明星的话一定会大火,这样的他就算做了让人生气的事情,也不可能不被原谅。
但房间门锁着,里面没有咒力反应。于是五条悟走了窗户,房间里空无一人,有过打包行李的痕迹,似乎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连夜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他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久违地犹豫了一下。
现在是要给对方打电话吗?道歉的话,是不是应该带上礼物?不过他又不打算改正,带什么东西好像都没有意义而且自己又没有做什么错事。
重申一遍,他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六眼的判断是绝对的从小到大,周围的无数人都在强化这个概念,相信六眼甚至比相信他们自己要重要。
但在社交领域,似乎不怎么遵循这种规则。
就在这时,伊地知发来联络。
五条先生是新的工作。
对方的声音里明显夹杂着怯懦。
什么啊,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工作?如果说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理由,我会给现场负责的人员每个人一巴掌哦。
五条悟态度很不爽地回答。
咿!!是,是这样,因为有一级的咒灵,现场已经有好几个咒术师受伤了,所,所以想请你去现场帮忙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麻烦的家伙们。
五条悟很不耐烦地答应,咒术师的生命总归是重要的,即便他们又弱又麻烦。
*
而另一边,的场灼则是在东京的一所小学里。
他离开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伏黑惠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学校老师叫家长。相较于无论和谁见面都会留下冲击性印象的五条先生,两个孩子互相商量了一下,果断选择了看上去更稳重的那一个。
哪怕是表面稳重也好,能唬人就好,伏黑惠根本不指望他在老师面前能够发挥什么正常家长的作用,但在法律意义上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家长联络一次都不出面,确实容易引起担当教师的怀疑。
这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伏黑惠成绩很好,津美纪也不需要多操心,只要他作为临时家长听两个孩子的老师分别多唠叨几句就可以。
重点在于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小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名义上的孩子。
更正一下,不是自己名义上,是五条悟的名义但是五条悟也不至于突发奇想领养小孩吧。
联想自己之前的任务,他很容易就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咒术在运用的时候其实隐隐约约可以做出对于记忆有倾向性的选择,但那也只是当时一瞬间的决策,
的场灼就这样赶鸭子上架地带着表面从容的表情去了这两个孩子的学校,伏黑惠明显有咒力,似乎是传承了禅院家的术式,具体情况也不太好当场去问对方;津美纪是普通人,和他不算很熟,但也显得相对亲近。
如今他的演技相当不错,面对咒术界的经验锤炼出了充足的经验,很快就完成了这项类似于家校访谈的活动。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万幸这两个孩子比起他们的监护人懂事太多,伏黑津美纪深深鞠躬,身边是同样被按头鞠躬的小男孩。
啊也没什么,倒是我们最近一直都没来看望你们才是成年人的失职。
的场灼笑了笑,这两天其实没什么人来找他给自己安排工作,大概是咒术界还不清楚应该怎样处理他的定位,而五条悟的异军突起又让不少人警惕应该如何应对。
送走了两个小学生,他打开手机,登陆咒术师论坛,然后很惊讶地在个人私信提示里看到了账号权限升级的消息。
从私信来看,似乎是被擢升成为了某个子版块的管理真意外啊。
这个论坛和上层不太搭边,老年人一般都不太玩得转智能手机,而的场灼明显上是亲上层派,在这边一直都交流不多。
点进去链接一看。
anti五条悟子版块,里面扑面而来的都是对这位特级连篇累牍的各种抱怨,看上去受害者甚重,每个人的怨念都很深,无论咒术师还是辅助监督。
的场灼: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而且他还在管理员的位置里看到了另一个熟悉名字,那是庵歌姬的账号。
的场灼再次: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粗略地扫了几眼,论坛里对于五条悟的抱怨体现在方方面面,当然还包括都是这个家伙的诞生导致咒灵越来越多,越来越危险之类没什么根据的废话。
最后还是没有争辩,毕竟以他现在的境况,无论说点什么,大家的反应都只会是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睛。
而另一边,匆匆忙忙结束了工作,五条悟接到了伏黑津美纪的电话。
这个小姑娘其实很少打扰他,生活费给够的情况下,她一直和伏黑惠两个人支持着那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电话里小姑娘的声音带了些忧虑,她怯生生地问,的场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哎阿灼在你们那边?他怎么样?
五条悟一连串的问题抛过去:心情呢?看上去有没有在生气?
其实是我和阿惠叫他来帮忙的是的场先生最近很忙吗?我们有打搅他的工作吗?
津美纪小声问:虽然他表现得很亲切了,但我还是觉得,一开始好像是完全不认识我们一样还是我们冲他挥手以后才晃过神来,在学校门口的时候,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阿惠呢。
这在以前是从来不可能发生的事。
啊是这样。
五条悟恍然,他没事哦,就是最近工作太忙有点累了,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多谢你们担心啦!
哎!真的吗!那真是不该添麻烦的!
津美纪小声惊叹了一句,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而五条悟则是立即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将耳朵贴在手机上,一边等待接通一边组织语言。
该说什么呢?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话呢?对方的诉求很明确,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比较好呢?
好想见面。
几声之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悟?
对面的声音并不太惊讶。
好过分,突然跑到东京去,如果不是津美纪告诉我的话,我都不知道。
理论上他是应该要先道歉,但一听到对方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率先指责起来:好过分!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先来抱怨我啊,该说不愧是悟吗?
的场灼显得有些无奈:悟应该是在任务中才对吧?辅助监督那边有人告知过你的动向,说原本我那份的工作你已经在接手处理了
所以就不太方便第一时间联络,毕竟那边信号也不太好,而且他今天还演了一整天的小学生家长。
当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原因更主要的理由是复杂的心境。
从今天开始,这个人将一力承担起整个咒术界的负担,不会再有任何转圜的可能,无论是祓除咒灵还是试图拯救咒术师,乃至改变整个咒术界,除了他目前为止还遥遥无期的培养学生的计划以外,剩下的所有压力,都将肩负在一个人的身上。
斩断他人前进道路的代价就是,他也要一并承载起同等程度的负担虽然很没有必要,但五条悟确实是那种在杀死诅咒师之前还要问一问对方遗言的类型。
哪怕人类临死之前说出的话会形成诅咒。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手机的另一端也很安静,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阿灼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对方突然问。
在你家。
什么?
在你家,你在东京的房子。走得太着急,东京高专那边又没有我的宿舍
的场灼轻轻咳嗽了一声:倒是也可以租房子住,但是还没打算暂时在东京落脚,毕竟咒术界要处理我的问题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在那之前
他握着手机,客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房间里堆砌着各种各样的游戏手柄,漫画,电影光盘,还有长条形的懒人沙发。这里应该是定期清了人打扫,或许也有掩人耳目的缘故,这儿很少有那种特别咒术师的敷设不过仔细想来,五条悟确实也不太需要咒符,咒具之类的东西来强化自身。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阵穿堂风。
早春的晚上还蛮冷冽,的场灼愣了一下,印象里他自己应该已经关好了门窗等等。
他冲着窗户的方向缓缓转过头,白色的头发即便是在夜里也显得熠熠生辉。五条悟站在半空当中,环抱着手臂,因为眼睛蒙着绷带而看不清楚表情。
悟。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特别卡
第106章
说起来一直有一件事情很在意。
的场灼看着对方的眼睛,绷带将头发束了起来,原本垂落的白色头发现在很整齐地翘起来,形成了和以前相比让人印象非常冲击的发型。
悟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是六眼吧,理论上不可能出问题的,更何况悟还有随时在运转的反转术式。
五条悟迈开腿,从窗户里面跨进来,浑然不觉自己的房间所处位置算是城市里的高层建筑。
他没有放帐,如果此时此刻有人抬头看向天空的话,大概东京又将出现新的都市传说。
现在才来问我这个吗?
他很委屈又很自然地凑过去,一只手揽住对方:一开始是被略微刺伤了,想要过滤更多信息量之后有人说过对上视线以后觉得很害怕,所以干脆就彻底把眼镜遮住。
刺伤?
的场灼愣了一下,觉得这根本不可能:被谁被什么?
还能有谁?
五条悟拔高了音量,干脆地扯开了绷带,一双完好无损的蓝色眼睛熠熠生辉:都是阿灼你的错啦!
就好像是之前积蓄着的情绪全部都爆发了,他整个人一米九的身高挂在对方的身上,像是巨大的猫科动物一样喋喋不休地大声埋怨:非要用那种不妙的术式,我的眼睛可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精密器官哦!
擅自把阿惠和津美纪忘掉。
擅自把别人珍贵的回忆全部都当做是天平上的筹码。
自说自话地去做危险的工作,和那个九十九由基的联络也从来不肯告诉我内容,明明自己的脑袋就不太好用!
悟,说到这里就过分了,我可以确认自己的智力没有问题。
的场灼动了动肩膀,于是搭在他膀上的那颗脑袋也跟着上下晃了晃。
但这句话没能得到回应,身后的人闷声不响地趴在他的背上,就连脸颊都贴在一起。
悟?
都是你的错,要向我道歉才行。
五条悟声音沉闷地说道:但是好奇怪,好像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也没办法去责备你。
而且好想见面,从早上一醒来开始就想见你,伊地知丢了一大堆麻烦的工作过来,你也不肯主动给我打电话。
这怎么说都有点不对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恶人先告状?
的场灼笑了一下,表情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但有一点说得没错哦,虽然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没能处理,而且悟那边我也有想要问清楚的东西但我也一样,非常想要和你见面。
真正说出口之后,就会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以言明的东西。全世界都觉得他们两个应当是互相势同水火的对手,而现在更是亲手套上枷锁的敌人,但一想到这个人未来即将面临的、来自于整个世界的责难,担心的情绪还是会压过那点恼火。
倒也不至于就这样放弃自己的计划,但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原谅他。
本来挂在背后的家伙兜了个圈子,绕到了他的正面,仔细观察了一番的场灼的表情后,脸上终于扬起了笑容。
我就知道!
他很欢快地拐带着对方一起倒在了懒人沙发上,举起一只手,挨个亲吻每一根手指的指尖: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生气!
不,生气倒是还蛮生气的。
什么嘛!差不多也该原谅我了吧?
是是,已经原谅你了,不过悟接下来要怎么办?
玩手指的家伙终于舍得停下来:是指继续培养学生吗?阿灼剩下的那部分工作我也会好好去做啦现在空出了这么多自由自在的时间,反倒是你,可以去选择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