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衣袖中抖动的双拳。
    他好恨好恨。
    那画卷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许久后，童子对他道：“大战前，您的父亲曾派人来过。”
    “嗯？”迦音抬起头来，像是看到什么希望一般望向童子，这一刻他的目光清澈如同出水的琉璃珠，明亮的能够照人。
    第1513章 迦音和独孤衍
    “那是在一年前，只不过那时候您在闭关。您的父亲只能返了回去。后来您的母亲又有书信来……”说到这里，童子欲言又止。
    只是激动的迦音并没有注意到他神色间的变化，目光依旧明亮的盯着童子，“我母亲的书信，在哪里？”
    童子垂下头，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迦音。
    迦音激动的身体发出轻微的抖动，从童子手中接过信，缓慢的拆开。
    那……的确是他母亲的字迹。母亲的字隽永而秀美，看到这字，就仿佛看到昔日母亲温柔的笑。
    但是当他看完信的最后一个字。
    他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苍白如同鬼魅。
    “断绝……断绝母子关系……”好半晌，迦音才颤抖的发出几个音节来。
    信中并没有说要同他断绝母子关系的原因，只是大略说他既已是佛门中人，便不再是姬氏族人，不是她的儿子。
    在这个中世界，佛道并不兴盛，虽然佛界有很多高手，却都是隐世高僧，寻常不出现，只一出现，就给人一种隐世高手的感觉，仿佛天外高人。
    其居住之地也是极其隐蔽，普通修士难以寻找和踏足。
    童子看到迦音如此痛苦，面露不忍之色，迟疑了许久，才道：“迦音师叔，还有一段影像。因是姬氏发出，也是传遍了天下。”
    “什么影像。”迦音终于被童子的声音拉了回来，如同回魂般。
    童子屈指一弹，又一道画卷展开在迦音面前。
    迦音抬起头来，就看到画卷中呈现一道道排位，泛着古木的古韵光华，正是他们姬氏历代族长的排位。而这个地方，他十分熟悉。
    在他满三岁开始修炼之时候，父亲就带他来过这里。
    这时他们姬家的祠堂。
    而画面中，父亲跪在祠堂前，为祖宗叩拜上香，在其脸上呈现愤怒和决绝，他的口中道：“姬氏列祖列宗，我姬既明愧对祖宗，生下不肖子姬云烈。其舍弃家族、父母亲情，遁入佛门。我姬氏白白养了他一十七年，今日，我姬既明同其断绝父子关系，姬氏列祖列宗在上，请为不肖子姬既明做见证，从今日起，姬烈云，再不是我姬氏子孙，其有生之年，不得踏入姬氏一步……”
    话落，他再次叩拜，为祖宗上了香。
    迦音看完，浑身已经僵硬。
    难以言说心中的苦楚。
    这世间如果还有一种彻骨的痛，那么便是得知亲生父母已经不要了他了……
    哪怕是他入佛门之时候已知道从那日开始就是斩断了父母亲情，可是当真正亲眼看到父亲母亲痛而割舍了他，他还是痛心不已。
    但是这种痛苦大约持续了有一刻钟，他神色忽然变了。
    他的脑中又浮现了母亲那温柔的面容，以及她温柔的声音。
    母亲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又怎么舍得舍弃他呢？
    而战场上母亲临死的画面，那显然是对他的不舍。
    所以……
    一个不可遏制的想法浮上心头。
    父亲母亲是为了保护他，才和他断绝关系。
    如此一来，那些仇家便不会找上他了。
    越是思量整件事的细节，迦音越是确信。
    而如此，他就更加痛苦。
    父亲母亲养他一十七年，他还没来得及报答父母，而父亲母亲却在临终前又为他一番谋划。
    而他生在姬家，还没有来得及回报家族，家族已经灭族。
    痛苦的泪水从颊边滑落，迦音终于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而他清楚，姬氏灭族，必定另有隐情，而他一定要查清楚这一切。
    少年哭泣完后，在月色里站起身来。
    他离开了这世外仙山，再次登临大陆。
    三年后，姜沉禾出关了。
    整整闭关了三年，她除了熟悉了道法，心境并没有多少提升。
    这让她感觉到了心境提升的艰难，修士卡境界，是一种很不舒服的体验。
    尤其是在这种连续冲击下还没有突破的情况。
    姜沉禾知道，她现在的状况，短时间境界是无法提升了。
    而今，她的骨龄已是快七十九岁，还有两年，她就会再度陷入沉睡。
    必须要出去看看，现在战事如何了。
    且这三年姬阳也在闭关，参悟佛道，从中寻找突破那神秘境界的契机，也不知如何了。
    她拍了拍身上落满的尘土，走出闭关室。
    就在起身的时候，衣袖动了一下，袖子内的玉佩滑落，擦过她的肌肤。
    其实，以她现在圣皇后期巅峰的力量，完全可以将凤尾玉佩以暴力爆开。
    只是三年前她要这么做的时候，心中总是隐隐有种不安，以至于她并没有立刻出手。
    而她这三年都没有什么领悟，她决定再见完姬阳后将七枚凤尾玉佩强行破开，获得里面最后两片灵魂之火。
    还有就是那硕大的，如同大锅的舍利，依旧漂浮在她的识海之内，这个舍利她感觉也有着一些妙用，所以也是需要提升提升。
    姜沉禾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走出了闭关室。
    得知姬阳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出关。
    外面下了厚厚的积雪，姜沉禾走了几步，就有数片雪花落在她的发间。
    这场雪，衬得远处红梅更加艳丽。
    忽然间，姜沉禾就想起。
    前世的凡界，那一场艳丽的桃花，如火如荼的盛放。
    那年她七岁，少年站在桃花树下，如兰如玉，矜贵从容。她凶恶的丢了一块石子，脏了他的锦袍。他却并没有丝毫变色，反而对他启齿，明丽的笑了。
    只是那一笑，那动人的一笑，令她心弦悸动，心中已经暗暗决定，此生就是他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独孤衍的场景。
    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清晰如昨。
    而此刻的她心境已不是当年。现在的她，在恢复了很多记忆后，她也明白，独孤衍，不是不喜欢她的。
    只不过某种因果，使得她不断的追逐着他的脚步，不断的为他付出，而他却没有什么回应，反而是将她利用了个彻底。
    一切就像是一个还债的过程，仿佛她是欠他的。
    等到她最后一点儿价值也没有了，便被他丢到了西街后巷，以惨死收场。
    直到临死的一刻，她都没有感觉到他的一丝爱意，只有冰冷的无情。
    这个场景，总是令她想起昔年迦音陨落在他怀里，直到他的灵魂消散，依旧没有看到她眼底的爱意。
    只有一种不解和迷惑在眼眸流转。
    是的，她不爱他。甚至那时候的自己也不知道迦音对她存了爱意。
    所以，他为她一次次挡那些暗剑，为她一次次重伤，她只有不解和迷惑。
    还曾一度猜疑过迦音的用心，毕竟他们曾经有过过节。她十六岁那年去佛界，狠狠扫了迦音的面子。而迦音也是佛界中人。
    那时候佛界恶姜派发展十分快速，无数次对她出手，偷袭、暗杀，无所不用其极。
    不但是她，还有她的族人，数不清的陨落在恶姜派手中。
    她怀疑他乃是正理。
    但也正是如此，令她无法发现他对她的一颗火热的心，直到他陨落，直到他陨落很久以后。
    不！是直到她再度出世，恢复了前尘的一些记忆，她才明白，那个俊秀的少年，对她萌生了爱意。
    如此一来，他的死去，更显得惨烈。
    不断的追逐，默默付出，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报，甚至回应。
    就好像她前世追逐着独孤衍，不断的付出，不断的靠近，却没有丝毫的回应，最终惨死。
    而独孤衍的内心深处，怎么说也是喜欢她的。
    可是她呢，她的内心并没有迦音。
    如此算起来，她前世比迦音还是幸运一些的。
    姜沉禾踏着雪花这样想着，想着独孤衍的面容，又想迦音那唇红齿白的秀美，这两人的容貌并不完全一样，但细细比较起来，只是气质相差很大，其实容貌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姜沉禾叹息一声，“这场因果终究是要了结的。”
    之后，她又将意念沉入迦音送她的那枚储物戒指中。
    那是一个空间戒指，里面是一片大陆，独孤衍就在这里面修炼。
    这些年有着姜沉禾不断往里面扔资源，独孤衍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大乘后期巅峰。
    正向真仙迈进。
    只不过那是一个有着生灵的戒指，独孤衍一直觉得自己是落入另一个世界，并不知道他得到的资源是姜沉禾故意扔给他的，而不是他运气好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