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后的这个问题,在从东宫到御书房的这一路上,尹广泉一直都在琢磨着呢,这时候既是皇后问了,那他便一脸笃定地跟皇后保证:“娘娘大可以放心,微臣这点子本事还是有的,定不叫娘娘失望。”
皇后闻言那简直就跟吃了颗人参果似的,那叫一个通体舒畅啊,当下一脸赞赏地拍了拍尹广泉的肩膀,道:“尹爱卿实乃一员福将,本宫跟新皇都不会忘了你这从龙之功的。”
尹广泉忙不迭地给皇后磕头谢恩:“微臣不敢!不过是尽做奴才的本分。”
“行了,快去忙你的吧,没得误了大事儿。”皇后摆摆手催促道。
“是,微臣告退!”
尹广泉匆匆退下,又继续去煎药去了,皇后在偏殿里头足足喝了两杯茶,才勉强压下激动地心绪,又唤来心腹宫人,悄声吩咐,前往联络吏部尚书龚成鹏。
这龚成鹏本是陈氏一门的人,之前万岁爷对陈氏一门下手,却没有动龚成鹏,一则是接连动陈氏一门跟吏部动静太大,牵扯太广,担心朝局动荡,至于陈氏一门对吏部的影响,还得缓缓治之,二则也是给太子留余地,吏部的确是陈氏一门的势力,却也更是东宫的势力,这些年来吏部一直唯陈太炎马首是瞻,可是说到底还不是在效忠太子这个未来新君,动吏部,岂不是叫太子伤筋动骨?更会牵扯到江淮官场,到时候又会乱做一团……
所以,思前想后,万岁爷并没有对吏部动手,连龚成鹏都没有动,他自然没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会滋长了皇后的野心。
皇后怎么敢就生出弑君、进而扶持瑾儿上位、自己则要独揽大权的野心?难道就凭一个区区太医院院首尹广泉还有景仁宫的那几个心腹?
这当然是远远不够的。
想要顺利地进行这一切、达成自己的这一野心,不单单得在皇上身边安插人手,就如尹广泉这般能够顺理成章地接触到龙体有机会对万岁爷下手的,同时也要前朝有足够的势力支持,要不然的话,一个后宫妇人想要扶持一个黄口小儿上位,谈何容易?
而吏部的存在,无疑就叫皇后有了这个底气,太子在的时候,吏部自然是效忠东宫,可太子若是不在的话,那吏部自然而然地会转而效忠她这个出身陈氏一门的皇后还有太子的膝下唯一的继承人,在朝中有吏部支持,这路便就好往下走了。
如今,想来龚成鹏已经得到了太子中毒、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了吧?若是再知晓了万岁爷同样时日无多的话,定然大惊失色、五内俱焚吧?所以这个时候,皇后伸出的手,对于龚成鹏而言,岂不就是救命稻草?
是扶持皇长孙上位还是自有母族、从无交情的五皇子上位?
皇后笃定龚成鹏清楚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宫人领命,匆匆退下了,皇后又亲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偏殿里头的盆景与屏风,香炉跟灯笼,一样一样细细地看……
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悠闲地打量着御书房,过去的二十几年,她每一次进来这地方,莫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颗心总是揪着,想着当说什么不当说什么,还要时刻留意万岁爷的心情,正可谓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所以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欣赏御书房的摆设布置?
但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万岁爷还在寝殿里头病情危急呢,她却能优哉游哉地在偏殿里头喝着茶,欣赏着屏风上的《千里江山图》。
这感觉简直不能更好,似乎她已然是这御书房的主人。
对,很快她就会成为这御书房的主人,她不必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而是反过来享受、欣赏别人的战战兢兢。
一想到那种场景,皇后就忍不住嘴角上扬,若不是时间场合都不对,她定然会忍不住大笑三声。
好在她此刻心如明镜,一点儿都不糊涂,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她匆匆起身离了偏殿又赶去了寝殿顾看万岁爷,再一次变回了那个心力交瘁、忧心忡忡的后宫妇人。
……
锦衣卫的人匆匆前来御书房面见万岁爷的时候,万岁爷将将服下了尹广泉送上来的汤药,还是院首大人尹广泉亲手伺候万岁爷服下的。
“陛下,既是服了药了,便就躺着好好儿歇一歇吧,等下子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少不得还要搅扰万岁爷呢,万岁爷暂且闭目养神。”尹广泉很是善解人意,将药碗放到了桌上,跟着姜福田一道扶着万岁爷躺下,还伸手给万岁爷盖上了薄毯。
万岁爷服下汤药后,就觉得舒坦了不少,咳嗽也停了,喘息也不那么费劲了,只是仍旧没什么气力,正打算闭目养神来着,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原本闭上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万岁爷看向站在一旁的姜福田,沉声道:“去看看可是锦衣卫的人来了。”
“是,奴才这就去。”姜福田赶紧应声出去查看,果然带着锦衣卫的人进来了。
“微臣告退。”尹广泉很有眼色,当下便就先行退下。
“末将见过万岁爷,”前来面圣的,是如今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周祚大不在京师的时候,由他代管锦衣卫大小事宜,这人乍一瞅见万岁爷这幅模样,免不了就是一阵心惊,不过他到底不是头一日在宫中行走,所以也没流露出自己的诧异来,当下给万岁爷行礼,一边禀报道,“启禀万岁爷,如今已经查实,莲妃娘娘确系太子殿下中毒一事幕后主使,按万岁爷之旨意,莲妃娘娘已经……自裁身亡,末将特此禀报。”
说这话的时候,这副指挥使下意识地就要用余光朝偏殿瞥去,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瞧见了景仁宫的宫人就站在偏殿门口候着,很明显,皇后此刻十有八..九就在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