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晌,似乎是听闻外边的响动声,一个少女缓缓从屋内走出。
看见了两个陌生人,她开口问道:“爹、娘,可是有客人来访?”
只见那少女梳着双环髻,约莫是刚及笄不久,脸上仍带着一些稚嫩的婴儿肥。虽然身着粗布荆钗,却依然不掩她的丽色。
是她。
一眼万年,他那颗死寂的心因她的出现而重新跳动。眼前不断闪过前世的种种,她微笑时的模样、她流泪的脸庞和她绝望的哭诉渐渐与今生的她重合。
似乎是察觉到了谢杯衡沉重复杂的眼神,少女疑惑地望向他,轻声开口道:“公子可是见过我?”
连声音都同她一摸一样,谢杯衡已然是确定他寻找到了他的转世。
明知不可能,他还是忍不住带着希翼问道:“姑娘可记得临安谢氏?”
“我自幼生活在此,未曾出过远门,怕是让公子失望了。”
“罢了,是我认错了。姑娘同我一位旧人略有相似,还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弹指一挥间,匆匆已百年。
即便眼前的她是他心上人的转世,可前世种种她早已随着一碗孟婆汤忘得一干二净,自己又何必强求缘分呢?
是夜,农家人的院子本就不大,更别提又来了两位客人,沉乔瑜便暂且被安排同那位少女一块住。
简短的谈话,她得知少女名为阿鸾,她的父母都是庄稼人,他们一家子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个小村庄。她的家里本有个弟弟,恰逢他在外求学,才得以空出房间来给谢杯衡暂住。
沉乔瑜第一次离开冥界,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充满好奇。她已经不止一次听闻人间妖魔横行,忍不住问阿鸾:“阿鸾姑娘,如今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么多妖魔?”
“我只知道从前的人间是一片繁荣的,可不知何时,忽然多了许多妖魔,他们在人间大肆虐杀,搞得民不聊生。我们这些凡人都拿它们没法子,只能盼着朝廷来派人来处理它们,又或者它们自己主动离开。”
“万幸的是,兴许是菩萨庇佑,我们这里还不曾出现过妖魔。”
阿鸾一边说着话,一边早早的就将床褥铺好,招呼沉乔瑜睡下。
“阿鸾姑娘,你不睡吗?”沉乔瑜见她只是铺好了一个人的床后,又走到了桌子旁点亮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
昏暗的灯光顿时照亮了狭窄的木桌。
“是灯光照到你了吗?那我把帘子拉上。”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阿鸾的脸上的笑意忽然带上了甜蜜的色彩,她的声音渐渐微弱,因为羞涩,眼眸也不敢再直视着沉乔瑜。
“我过段时间就要嫁人了,时间紧迫,我只好在晚上为自己缝制一会嫁衣。”
她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尚未完成的嫁衣,在灯光下开始一点点缝制。
沉乔瑜张了张嘴,想开口说点什么,最后终究是就着衣服慢慢躺下,闭上了眼睛。
阿鸾和她的心上人一定也很恩爱吧,自己又何必给人家找不痛快呢。
人鬼殊途,只是可怜了谢杯衡。
随着院子里的公鸡发出一阵阵的打鸣声,沉乔瑜从睡梦中慢慢苏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窗户看了眼屋外的天空。
真是奇怪……昨天分明是烈阳高照,今晨却乌云密布。天色十分昏暗,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空气里充满压抑的氛围,让人无端生出恐惧来。
看来今早不宜出门,不知下了雨以后会不会好些。
沉乔瑜将自己收拾好后,正准备去找谢杯衡商量日后的事情,却发现谢杯衡早已站在门外等候她多时了。
“我知你想说什么。我早就察觉到她有未婚夫了,这一切终究是我的痴念罢了。看到今生的她找到自
己的良人,她过得幸福,我也不留遗憾了。”
他犹豫了会,又继续道:“今日我是想同你道别的,我的执念已解,也该回去投胎了。我很感谢你,但人有悲欢离合,我是鬼,我们终究一日要离别。我生前在临安禅源寺西南角的歪脖子树下埋过一盒金锭子,保你这辈子衣食无忧应当不是问题。”
她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谢杯衡是她来异世后给予她最多温暖的恩人。于她来说,他的存在亦父亦兄,本以为能多留几日,却没想到,今日便要离别。
可看到他的释怀,她也跟着高兴,即便内心再不舍,她也不想开口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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