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门庭若市,供不应求。
只这一遭,她空荡已久的小金袋也终于派上了用途,吃饱喝足。
可正当她兴奋地抱着金袋数着银钱时,有一些让人迷惑的流言顺着喜悦莫名就吹进了她的耳朵里,这还险些让她数错了银子。
有说,她嫁于霍相,乃是一物降一物;又有说,两人恩爱无比,整日里成双入对,甚至连衣裳都是同一块布料剪裁的;
更离谱的是,说霍相在外头风风火火,实则十分惧内,宴会上见夫人有一丝不顺,连头都不敢抬,面前那么多娇美娘子,他连余光都不给,眼里只有自家夫人一人,夫人不让他喝茶,他便整日抱着白水,还喝得十分开心。
与此同时,当日皇帝召他入宫问他对夫人是否满意的事也传开了,他的答案竟是良配!
杨幼娘不可思议地抱着账册,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压了压惊。
她也不是不知晓谣言的离谱,但她没想到的是,这谣言会这般离谱!
什么一物降一物?明明就是一年之约,他俩相互妥协!什么成双入对同一块布料做衣裳?那是她做衣裳的布料还有剩余,她不想浪费!
还有不敢抬头看其他娇美娘子,那是他心中时时刻刻惦念着淑贵妃娘娘!至于那白水和那“良配”……
这她哪里知晓?
红芷乖巧地站在一旁等着她的回复,就在刚刚,听闻传言的黄氏着人来打听她肚子的消息,这使得她脑子更乱了。
这些人误会了还好说,淑贵妃娘娘可不要误会啊!自古男人最爱听枕边风,要是皇帝也爱听几句,那她的小命可就真的交代了!
“你回去告诉她,我的事儿让她少管!再多管一件,我便撕破脸皮!谁也别想安生!”
红芷点点头,将她的话记下了,“夫人,方才霍一来传话,说相爷要夫人去趟书房。”
又去书房?杨幼娘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每回唤她去书房准没好事!
“何事?”她还是忍着不耐烦问道。
红芷摇了摇头,“不知。”
“不去!”她索性瘫坐了下来,靠在椅靠上一动不动,大有就算山崩地裂她都不起来的架势。
红芷漠然地看着她,过了许久,她最终还是直起身,将她自己的账册混进霍府的那些账本中,才一脸铁青地出了门。
谁想她刚走进书房,才发现霍桑的脸比她更铁青。她心里一个咯噔,本能地迅速寻好“跪位”,准备随时跪下。
她正低着头认真感受着等待这霍桑的怒意,谁想他却迟迟不开口,正当疑惑之时,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月白色绣着几朵白玉兰的鞋。
她倒吸一口凉气,再次确认了一遍,眼前这双鞋,正是当日她给他做的那双!
她猛地抬头,果不其然,正正对上了霍桑那双试探的眸子。
他这个眼神不对啊!心仿佛被丢进热锅里炸了一遍,他不会也听到了那些流言,并打算治她吧?
思及此,她膝盖一软,正打算跪下去。
可她还未有所行动,却听霍桑道,“我收到消息,你派去庄子的那几个奴仆,失踪了。”
“啊?”
竟不知他会说这事儿,杨幼娘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他们怎么失踪了呢?”
“这也是我寻你来的缘由。”
杨幼娘心尖一颤,他不会以为是她动的手脚吧?天可怜见!她的那些要将他们卖了的话,不过是说出来吓唬吓唬他们而已!她是无辜的!
“相爷,妾可没……”
“这庄子是先帝赐下的,管事难免放肆……”
两人皆是一愣,杨幼娘适时闭上了嘴。
霍桑沉默了一会儿,才启齿道,“那场内乱之后,我便不再去管了,因庄子是先帝赐下的,庄子里的管事难免放肆,这些日子我公务繁忙,还需劳烦你去瞧看一眼。”
“不,不劳烦,不劳烦。”杨幼娘扯着嘴笑着,他若是不提,她也会寻个由头去瞧的。
原本说好了隔半个月就给她报信,而今都过了一个多月了,那些奴仆居然杳无音讯。
她也曾设想过地方庄子管事的刁蛮放肆,却没想到他们竟这般大胆,连主人家派去的人都敢动!
先帝赐下的庄子,自然是有先帝这块免死招牌护佑着,一般主人家是无法轻易将他们变卖的,所以就算霍桑当真亲自去管,恐怕也难以管教。
思考间,书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杨幼娘有所察觉之时,两人正一左一右站在她面前。
这两人一身黑衣,面容被一层黑面罩罩着,勉强只能看清一个轮廓,但看身形,倒是与霍一霍二有些相像。
霍桑指着他们道,“这是霍六霍七,今后便是你的近身护卫。”
杨幼娘:???
她虽然有些高兴,自小到大她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但不得不说霍桑取名的方式确实有些太随意了!
前有一二和东南西北庄,这会子又来了六和七,她还真想问问他,三、四和五在哪儿。
霍桑好像知晓她想问什么,便顺便答了,“霍四霍五在青羊坊。”
原来还真有四五!杨幼娘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说完此话,便闭上了嘴,杨幼娘以为他没什么吩咐的了,便要告辞,谁想他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
“她病了,明日我要入宫一趟。”他似乎并不擅长说这样的话,就连杨幼娘都听出来他言语中的别扭。
或许这是羞涩吧,杨二牛每每提起自家媳妇儿的时候也这样,她懂的。
于是她点点头,一脸坚定,“相爷放心,妾定会好好治理那些刁奴,您大可放心入宫去。”
霍桑轻启薄唇,又欲言又止,良久他才丢出一个字:“嗯。”
终于从书房逃出来,杨幼娘长吁一口气,感到无比的轻松。大约是自幼不爱看书识字,每每她进书房,总觉着那满墙案卷里的字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就像是暗夜里躲在暗处的小鬼,无时不刻等待着时机,冲出来将她啃食干净。
实在太可怕了!
怪不得霍桑每每谈事都要把她拉进书房,心机也忒深了些!
好在未来一些时日,她再也不用对着霍桑那张冷冰冰的脸了!无论去哪里,只要能出了这清冷的霍府,她就开心!
红芷在给她收拾出门的行装,她肆意地瘫坐在坐塌上,一手支着脑袋,慵懒地看着她,“红芷姊姊,明日你先启程去南郊吧。”
南郊庄子的那些管事倚老卖老多年了,按照打蛇七寸擒贼擒王的老祖宗训诫,只要捣了南郊庄子管事的老巢,那么其他庄子的管理便会好办许多。
红芷一愣,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意思,“夫人不随婢子去吗?”
杨幼娘斜着脑袋,嘴角微微一扬,“红芷姊姊可听过一个词?”
“什么?”
“微服私访。”
第37章 南郊小院 晋江独家首发
红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夫人是想让婢子着人假扮夫人率先前往,夫人自己则是在后头跟着暗中观察?”
和机灵人说话就是这么舒服,虽然她有时候的确会机灵过了头, 但大部分时候, 还是讨喜的。
“没错。”
红芷顿时没声儿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 南郊虽是天子脚下,但鱼龙混杂的也不少, 特别是自南面而来的流民,更是齐聚那里,夫人若是微服时遇到什么危险,她实在无法向相爷交代。
可是按照夫人的性子,既然她说出了口,那必定是会做的,所以她眼下也只好默不作声, 安静地收拾着她手里的物什。
杨幼娘道,“你也不必担忧, 相爷不是派了两人随身护佑我的安危吗?”这两人神出鬼没的, 保准比她监视得更详细周到!
红芷点了点头, “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婢子照做便是了。”
翌日一早,红芷在杨幼娘的强烈要求之下,穿上了她的衣裳被强行塞进了去往南郊的马车。
她思来想去,寻旁人假扮难免会露出破绽, 还不如直接叫红芷来扮,反正除了府里跟去的人,庄子上也没谁见过她, 谁坐在马车里都一样。
马车启程没多久,杨幼娘这才动身,雇了辆极其朴素的小马车,慢慢悠悠地往南郊而去。
这一路她也不着急,路过青羊坊时,她还去看了会儿杨阿离。
听闻陛下决定搬出法令,参加科举不挑出身,只要不是出自贱籍贱业,普通百姓都能参加科举,而且自今年起,今后每年都有科举考试。
这让杨阿离愈发刻苦了起来。
就连她去看他时,他都只沉迷于读书,根本没察觉。
站在院中远远望着窗内刻苦读书的阿离,她欣慰地扬起了嘴角。
看来霍桑待阿离倒也还可以,不仅给他吃住,还给他寻传道受业解惑的先生,更支持他去科考。
虽然她不知晓阿离的成绩何如,但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多识几个字总是没错的,若是当真考不过,做不了官,回头去寻江郎君,帮帮江郎君做做生意也是极好的。
思及此,她满是笑意地退出了院子,往西市而去。
上一回出门还是几个月前,被霍桑逮着一通骂之后,她便再也没敢出来了,今日正好顺路,她便过来瞧瞧。
只可惜上回崔氏布行门庭若市的时候,她都没瞧见,那光景一定是个很拥挤的场面吧!
做生意的,最喜欢看到的就是那样的场景了!
朴素的马车缓缓驶进了西市,因是有规定,除了达官贵人的马车,其余的都需要下车步行,所以刚过了坊门,她便从马车上下来了。
好在她今日穿的一身极其不起眼的布衫,头上戴着帷帽,也没人认出她来。
她吩咐车夫几句,便往崔氏布行走去。
好在崔氏布行所处之地离坊门不远,她才走几条街便到了。
正当她慢慢靠近崔氏布行,眼前这清冷的场景依旧将她吓了一跳。
她停住脚步,再次确认了一遍面前清冷铺面的牌匾,上头用苍劲的楷书写着“崔氏布行”四个大字。
直到身着一身碧色襦短裙的妙英走出来后,她才终于确认,眼前的正是江郎君的崔氏布行没错。
可是,这与她想象的情况差距也忒大了些!
妙英挎着篮子似乎要去市集,她的厨艺一向很好,在丝织坊时,也是她在后厨忙前忙后给大家伙儿准备吃食。
她不愿被她认出来,等到妙英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她才鬼鬼祟祟趁着无人注意,溜了进去。
对于崔氏布行的后院,她早已轻车熟路,越过一条长长的廊桥,再往左拐个弯,便是江郎君平日里与人议事的厢房。
她到的时候,正有管事从里头出来,他们皆紧蹙着眉头,想来方才他们谈论的事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