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把现代所学应用到实际生活中。
朝廷那边又收到了秦遇的折子,这次是恳请减少税收。众人也麻木了,前儿才讨了钱,知道浔阳府穷了,天子大手一挥,彻底免了浔阳府今年的税收。
秦遇得了准信,高兴了,连忙派人把这个好消息传下去,鼓舞人心。
底下的县令也松了口气,他们也不想派人去收税,把百姓往死里逼。
修路的事上了正规,秦遇交给其他人了,他掌控大局就行,现在他琢磨怎么改善当地土质,提高作物产量。
他召集了不少有经验的老农商量,除了施肥,就是插播农作物。
这个时候,秦遇好怀念现代化肥啊。可惜他了解的少,只能让人一步步试验着来。
“秦大人,您又来了。”田里忙活的农户看到秦遇,主动跟他打招呼。
秦遇自上任以来,隔三差五下乡,周围的百姓都熟识他了,知道秦遇性格温和,看到他都会主动打招呼。
秦遇踩着田垄走过去,一身官服跟田野间格格不入。
“老伯,你在种青菜啊?”
“是啊。”老农笑道:“我想着入冬以前,能收一波。”
本地气候冷,但冬天又很少下雪,就是冷,作物都不长。好多人冬天都会去城镇打短工,奈何城镇里需求少,压价压的厉害。好多人辛苦一场,只能勉强糊口。
老农望着秦遇,皱纹里都是笑意:“秦大人,修路要到明年去,才能修好吧。”
秦遇点头,他知道老农想说什么。
果然,老农道:“那敢情好,今年冬天不愁了。”壮劳力有了管饭的地方不说,还能往家里拿钱。
秦遇心里莫名一酸。
秦遇没有多留,又去其他地方巡视。他看着看着,忽然问身后的衙役:“他们有个水车,会更好吧。”
衙役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秦遇道:“本官随口说说。”
现在基础还没搞定,哪有闲工夫弄水车,明年再说吧。
眼下日子趋于平静,秦遇刚安心了两天,底下一个县令递了公文上来。
说是有两个村子因为修路的事打起来了,不小心打死了人,村子甲闹着要说法,村子乙全村包庇犯人,他这个县令很难做,所以只好报到秦遇这个知府这里来了。
秦遇眉头紧蹙,这事有点棘手,一个处理不好,可不仅仅是一条人命的事了。
秦遇跟家里人说了一声,暂时把府衙的事交给王同知,然后就带着人去了花安县。
花安县县令收到消息,早早在县衙侯着,见到秦遇犹如见到了救星:“知府大人,您可来了。”
秦遇:“现在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往县衙里走去,县令忙说明具体情况,村子乙那边藏了人,不肯说。官府也找不到人。
村子甲怨气很重。
县令大人心里不免腹诽,上一任知府在的时候,这些人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现在见新知府好说话,一个比一个跳的凶。
秦遇大致了解了事情真相,面沉如水。当即下了死命令,加派人手去村子乙搜寻,抓捕犯人。还大规模下了通缉令和悬赏令。
除非对方永远不露面。
秦遇的一应指令又快又狠,把众人都镇住了。县令偷偷觑了一眼秦遇的脸色,见秦遇面寒如霜,心下骇然。
谁说秦大人是面团,真动怒了,他们这些底下人,谁招架得住。
秦遇不是不愿意立威,而是他刚上任的时候,府下的百姓都如惊弓之鸟,自然要怀柔。
但是这不代表,他会任由百姓挑衅律法。这是官府,乃至皇权和宗族的博弈。
晚上村子乙。
一名身量不高的男子偷偷摸摸进了村长家里。
村长家人都吓了一跳:“山子,你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外面现在都在抓你。”
山子容貌普通,二十出头,脸上有一道新的疤痕,这是之前跟其他村起冲突时,被人伤的。
他见到村长就跪下了,“叔祖,你救救我,你帮我跟官府求情好不好。我不想死。”
“叔祖,叔祖……”
村长面色难看:“你吵吵什么。”
山子涕泗横流:“叔祖,我可都是为了咱们村,你不保我,你不怕其他人寒心吗。”
村长喝道:“你在威胁我。”
山子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叔祖,求您了,您救救我吧。我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我死了,您让我爹娘怎么办啊,谁给他们养老送终。”
这也是村里为什么包庇山子的原因,山子是为了村里的事才犯错的,他们不能没良心,把人推出去。
说着说着,山子又怨恨起来:“这个秦知府也是嘴上说的好听,要为民谋福,他根本不辨是非”“闭嘴!”村长听不下去了。
他看着山子,脸色几度变化,最后叹息一声:“山子,不然你去自首吧。”
山子不敢置信的望着村长,他腾的站起来,低吼道:“村长,你疯了。”
“我现在去自首,就是死路一条。”
他太生气了,以至于都忘了尊敬这位族里老人。
山子眼里闪着怨毒:“我是为什么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的,我是为了村里。”
他几乎是声声泣血,诉说着自己的不愤。
村长理亏,安抚道:“山子,你听我说,你去自首,到时候我们全村都为你求情,然后村里凑钱给隔壁村补偿,替你争取宽大处理。”
“那又能宽大到哪里去。通缉令都下了。”山子眼眶通红,犹如困兽:“我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过活,或者去充军。我爹娘怎么办,啊!”
他爹瘸了腿,他娘半瞎,两个姐姐都嫁了人,家里就指望他了。
第142章 山贼窝
山子跑了,村长有愧,第二天就和族老去官府请罪了。
县令自然把这事汇报给秦遇,“大人,这事您看怎么处理。”
秦遇想了想,道:“把另一个村子的族老和受害人家人叫来吧。”
人已经没了,现在说再多都没用,只能谈后续补偿问题。
这事最开始的矛盾其实不大,就是两个村子挨的近,然后为了先修谁那边的路打起来。
两方人马到场,在县衙大堂对质,村子乙这边的村长和族老,起身向对方深深一揖,村子甲那边沉默,受害者的父亲冷着脸,受害者他娘背过身低声哭泣。
秦遇高坐大堂,县令在旁边落座。
惊堂木起,衙役杵着衙杖,拖长了调子,低沉喊:“威——武——”堂下双方虽然坐着,但心里已经有了敬畏。
村子乙的村长先行了一礼,然后对村子甲的人道:“山子犯了错,我们承认,后续包庇他,我们也承认。可是,我们也有苦衷啊。”
受害者他娘立刻炸了:“你们有什么苦衷,你们村子人杀了人还有理了。”
村子乙的村长无力的垂首,把山子家里的情况说了,又道:“当时那么混乱,彼此都拿着锄头,山子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从来没想过杀人。”
他们都只是想把对方压下去,只是推搡间,锄头落下来,砍在人脑门上,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秦遇面色严肃:“既然如此,为何不劝山子来自首。”
不是主观杀人,又主动自首,量刑的时候,会从轻发落。
村子乙的村长老泪落下来:“劝了,大人,我真的劝了。可是那孩子看到到处的通缉令吓破了胆。”
秦遇寒声:“这样说来,还是本官的不是了。”
不等对方反驳,秦遇又道:“先时本官未来,由县令处理,那时县令可没到处贴通缉令,他派人去捉山子问话,你们又是如何做的!”
一声接一声的质问,让村子乙的村长抬不起头。
村子甲那边昂首挺胸,跟着叫嚣,谁知秦遇矛头一转,对准他们:“官府办事自有章程,尔等岂敢聚众闹事,该当何罪!”
先时村子甲一村人跑到县衙外面虎视眈眈,把县令都吓死了,唯恐生了民乱。影响极其恶劣。
村子甲的众人心头一颤,忙道:“大人,我们只是想讨个公道。”
秦遇一拍惊堂木,喝道:“衙门自会替你们做主,你们慌什么,这般信不过衙门不成!”
“不不不,草民不敢。”村子甲村人跪在地上忙道。
村子乙也吓的满头大汗,齐齐跪在地。
县令在旁边骇的大气不敢出。
“威——武——”衙杖有规律的杵打地面,传入众人耳中。
晾了几人一会儿,秦遇才缓和声音,“念你们是初次,且情有可原,这次便罢了。若再有下次,两罪并罚,绝不姑息。”
“是,是,小民不敢再犯。”众人深深磕了一头,才颤巍巍站起来,这下是不敢再坐了。
秦遇看向受害者双亲:“山子那边,衙门会持续搜捕,到时候抓住犯人,按律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绝不姑息。但是现下有一个紧要问题,你们亲子枉死,再如何也换不回他的命,如今本官为你们寻求补偿,可有异议?”
受害者他娘只是哭,受害者他爹朝秦遇深深一揖。便是默许了。
山子的情况,秦遇已经知道了,不可能从山子家里要到补偿,只能从村子乙村长入手。
秦遇看向村子乙的村长:“尔等可愿做出补偿?”
“回大人,小民愿意。”
最后经过协商,村子乙筹钱,给受害者家人十五两银子的补偿。时下一头牛的价格。
众人都困难,为了这十五两银子,两方在公堂上吵的不可开交,被秦遇压了下去。
村子乙那边凑不够,打了三两银子的欠条。这事处理了,但还有事没处理。
内堂只有秦遇和县令两人时,秦遇喝道:“当初本官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事事有规划。若你处理得当,两个村子怎么会因为修路的事打起来。”
县令心头一突,当即跪下:“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大人容禀,实在是事情太多太杂,下官一时失察,下官”秦遇冷冷俯视他:“你何止是失察。身为父母官,你御下不严,才会出现这种失误,这是其一。险生民乱,是你失职,这是其二。遇事躲避,不敢面对,这是其三。”
“齐县令,你扪心自问,你可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