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真希不爽地哼声,还是收起咒具。
无论与某教主有无过节,出于对五条悟的信任,学生一一向夏油杰自我介绍。
如悟所言,都是好孩子呢。身处不同时空,却好像听到了五条老师的解释一般,在[五条悟]语焉不详的情况下就愿意相信身份复杂的他。
术式手诀换成无害的握手,僧侣温声道:请多指教。
对吧对吧~我就说很捧场的!上扬语气里满是自得的笑意,五条老师放心地挂掉通讯。苍蓝色的眼睛冷冷地转向被锁链捆在地上的外国青年。
那么,是时候说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全是赝品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你在甜品上的品味还不错。金发幼童放下餐叉,守礼地拭去嘴角残屑,红瞳对上通透的六眼:字面意思。我和赝品相性超差的,把英灵划归到这一边真是没品。
第26章
监控摄像头沉默地投向甜品店仅剩的三人,忠实地履行着记录的职责。金发幼童翘腿靠坐在甜品店的柔软座椅上,宛如身处王座般宣判:
直白地说,你是赝品,真实世界的时间永恒停止在2018年10月31日。
由洞察万象的吉尔伽美什王升格而形成的常时发动型宝具[全知且全能之星]。全部都知晓会无聊,幼吉尔平时只会选择性地看一部分,这不包括抢到被人理救世主藤丸立香再次召唤的机会后,反而没见到御主的情况。
未来的你将世界拆成了必然和偶然两个部分,标记这家伙导致的[涉谷事件]为必然,换取了投影世界的无限可能性。拿因果来举例的话,因的世界中只有可能性,果的世界中只有必然性,连接两个世界的就是这家伙。也就是说,在2018年10月31日前,你可以为所欲为地改变历史,直到那一天被矫正为[涉谷事件]。
密集嘹亮的警笛声在极近的地方停止,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逼近甜品店。极度自我的两人都未为此分出丝毫注意力。
幼吉尔自顾自地继续说明:这家伙必须要在2018年10月31日完成[涉谷事件],这是投影世界存在的锚点。在此之前,他不会死。
五条悟浑不在意地耸肩,他不可能把这家伙留到十一年后:我现在就杀了他。
哎,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呢。幼吉尔比了个请的手势,红瞳扫过无能狂怒的羂索,锁链随着他的话语收紧:
别动,拜托你死下试试嘛,谢谢。金发幼童露出天使般可爱的笑容,礼貌地向动弹不得的羂索道谢。
随即是一个平板的男声贴在甜品店门边棒读:*啊、啊、凶犯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老实投降吧。你乡下的老母亲说不是为了让你当凶犯才养育你的。凶犯妈,请你劝他几句。
五条悟意外地将视线转向门口,还没等到所谓乡下老母亲的发言,就看到两个面容七分像的金发青年戒备地进入满地狼藉的甜品店。较年轻的那位不受控制地露出震惊的表情:五条前辈?
七海建人今天专门抽空来找七海异三郎确认夏油杰**的内情,还没说几句话,七海异三郎就接到了紧急出警的指令。事发突然,七海异三郎问过七海建人的意见后,两人决定一同前往凶案现场。据群众报警,距离他们两公里的甜品店出现一个可疑墨镜男意图当场行凶。
金发警察熟练地操作手机,将监控视频界面切到word文档,公事公办地念完那段凶犯须知,不等可疑墨镜男被子虚乌有的乡下老母亲打动,直接突入甜品店准备打个措手不及。
凶犯须知的麻痹效果可比劝说效果强得多。
本打算帮忙制服凶犯的七海建人,直面可疑墨镜男竟是自家学长的凶残现场!
嗨~七海。清俊的白发青年无辜地笑着,竖起一只手打招呼:建议回避哟,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
五条老师自认为十分体贴,上次杀卧底前他也先提醒了未成年的学弟,可惜两次七海建人都不领情。
请随意行动,五条学长。
发觉七海建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五条悟笑意不变,轻快地将手搭在琼斯头顶,颇有几分温柔的抚摸额头上的缝合线,指尖环着轻点:别害羞嘛,只是尝试一次。
捆住羂索的锁链因为五条悟的靠近不安分地颤动,幼吉尔皱眉,想到真实世界[五条悟]的身份后了然地收起挚友,将主场让给五条悟。天之锁是针对神的武器,这么大一个神明投影站这,的确不便发挥。
凡是可能的攻击都会被[无限]拦下,局势一面倒向行凶的咒术师。羂索自我放弃般的无力垂手,头顶的皮肉顺着手指的力道向上攒聚,缝合线根根崩断,渗出内里的温度。面部肌肉狰狞地向上扭动,构成近似笑容的可怖表情。
热辣的烫意陡然从套在惯用手的金属环生出,这是不会被阻隔在[无限]之外的部分。伴随着嗞嗞的声响,弥漫起熟肉的焦香。在意识理解之前,神经已率先选择了放手。
苍蓝色的眼睛怔怔盯着灼伤的手腕,背景中的外国青年张狂地大笑:不会防备夏油杰,这是你最大的弱点。
你敢赌吗?锁链放松的片刻,我不止能在**上做手脚。那个普通人,与我只有两步之远。
五条悟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实力。
哈哈哈哈放我这一次,他的命就能保住。五条悟,你真的要用学弟亲人的命来赌吗?外国青年抛弃温润的面具,满是疯狂的瞳孔中具是不再动作的五条悟。
112。羂索压根没放在眼里的七海警官突然开口:你没有立场阻止我说话,一旦杀**质,你就彻底失去脱身的可能。
平稳的语调持续碾碎着所谓独自一人才是最强的诅咒:琼斯将人分尸为112块,与同天上报村民失踪案的数字恰好相同。在警察的世界中不能作为证据的巧合,在咒术的世界,有怎样的意义呢?
我不清楚咒术的赝品是什么,如果说证据充分的话,并非不能怀疑世界的虚假性。
如果他是虚假的,那么暂时死掉也无所谓。为世界取回真实吧,咒术师。从未见过咒灵的普通人,选择信任咒术师。七海异三郎操起不熟练的微笑,从容地走向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的羂索。
哈,被威胁的最强咒术师轻轻笑起来,羽睫随着笑意颤动,像是观赏了一出喜剧般。他两指交拢为之落下帷幕:[无量空处]。
辽远的银河骤生,又如幻梦般瞬间熄灭。
路过在眩晕中支撑住昏迷金发警官的七海建人,白发咒术师不紧不慢地弯弯眉眼道谢,这才缓步走向沉浸在过量信息中,一脸呆滞的羂索。
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呢。在羂索不知道的未来中,五条老师通过0.2秒的领域展开,在保全普通人的前提下歼灭了1000名改造人。
五条悟活动手腕,冷白的皮肤上横亘着烫伤的疤痕。他抬腕舔吻那处伤口,苍蓝色眼睛流转,斜睨神志不清的羂索。随即伸手悬在羂索呆愣的目光前,细白的腕间吻痕与伤疤交错,[反转术式]开始淡化伤疤,只留下淡红的吻痕。仿佛是为了展示清楚般,他将这一过程拖得极慢。
给你发挥的机会,不是因为你有资格威胁我,而是我这个人呢,性格糟糕到喜欢看弱者底牌尽出还输掉的样子~
修长的手指收拢,轻巧地绕到后颈捏碎一节脊椎。甜品店的墙壁伴随他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事故在其中孕育着,很快又伴随着他松手而终止。
无聊。五条悟托腮:做不到安静地死掉的话,那就暂且如此吧。别担心~我们有十一年的时间让你解脱。
从[茈]下逃脱,又靠着[因果律]崩塌起死回生,加上现在的两次尝试,看来这玩意真的杀不死。
我讨厌惯例,未来的我也不可能会喜欢。
以普通人的性命相胁,被利用对夏油杰的感情,像这样的[涉谷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我在这里,这里就会成为[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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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不难受吗?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在讲台上讲了一堆有的没的废话,绝口不提涉谷事件。高专教室内的气氛不再紧绷,夏油杰空出余裕询问道:平时还是遮起六眼比较舒服吧。
[五条悟]顿住,后知后觉地诉苦:啊,头痛。好累。祂扯过宽大的僧袍袖子盖住脸,不顾身处讲台为人师表的状况。
习惯不靠谱老师作妖的学生暂且不提,几位成年人坐不住了,他们没时间陪一时兴起的[五条悟]胡闹。
几人陆续离开,金发的靠谱成年人突然感觉如芒在背,他收回迈出教室一半的步伐,转向半边身子遮进僧衣的学长。七海建人看不到[五条悟]的表情,但那双通透的六眼一定在看他。
七海,钉崎,过来过来~祂招手,掀开袖子引着迷惑的两人绕到教室外的树丛。
差了被[五条悟]撇下的几步,夏油杰来到树丛时,只看到祂像是欣慰于学生前程的老师一般,真心实意地微笑着。
七海学弟以指微调下滑的护目镜,名叫钉崎野蔷薇的学生不耐烦地等待五条悟交代,仅此而已,至此而已。不可能有下一步动作了。
祂曾断言,没有猫叫。
这个世界没有超出祂掌控的东西,时间臣服于祂。
[五条悟不会防备夏油杰]
于是祂坦诚地公开术式情报:[无限]是无处不在的。他们将永恒处于无限接近死亡的进程中。无限接近而永不抵达的死亡。
第27章
死亡是万物的终点。
所谓的[无限],并不是抽象到难以理解的东西。那仅仅是眼前之人成为神明前最后的感情罢了。[无限]诉说的含义凝结起来,就是不要死。
原来七海在未来死掉了。夏油杰自嘲地笑了。这不奇怪,灰原会死,七海也会死,在这个未来中,连夏油杰都只是个死而复生的人。
咒术师被诅咒的命运,终究延续到下一代人身上了。
夏油杰注视着动作凝固的钉崎野蔷薇,身穿高□□服的少女站姿随意又不失力量,眼神中写着对自身实力的确信。他想起他和五条悟在禁闭室开卧谈会的那晚。他们就像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一样谈论前程,苍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悟说他未来会有很多活泼又有天赋的学生,他的学生都会长成优秀的大人,他打心底里邀请夏油杰与他共享美好的未来。
就是他这般珍而重之、视若希望的学生,原来会早早夭折。
涉谷那天之后,五条悟来到了夏油杰身边。他离开有一天没有?似乎没有,但是七海和他的学生都死了。
如果悟知道未来如此残酷,还会邀请他成为高专老师吗?
其他人也会变成这样吗?夏油杰干涩地问。
非人之物用最亲近之人的样貌,拙劣地模仿着最爱重之人的行为,祂毫不藏私地笑着向朋友解说术式:早晚的事,越靠近各自的死亡,时间越接近于无。
术式是刻印在术师体内的天赋,我最喜欢[无限]了。祂眼神发亮,孩子般炫耀道:我为世界设定的结局很棒吧,无论过去发生什么,最后都不会死。
不要死。
这是怎样一个单纯又普遍的欲/望,恐怕每个人面对亲近之人的死去,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人做不到阻止死亡,然而神明可以。
神明不能有人类的欲/望,否则就会像现在一样可怕。祂在成为神明之前,曾经是保护弱小的咒术师,从事教育的改革者,许多学生的老师。感情随着身份的转变而烟消云散,只剩下身为五条悟的记忆。神明只知晓记忆中写明的欲/望,却不懂其中的感情。
真好,他们不会死了。悟会这样想吗?
不可能的吧。五条悟会教给学生选择的能力,但是他不会在学生做出选择后,再要求学生走他安排好的道路。
很棒呢,夏油杰违心地夸赞,好像与朋友分享喜悦一般问道:[无限]需要知道死亡时间吧,你是怎么确认所有人的死亡时间的?
祂配合地回答:我看到过嘛,每个人的死法我都记得。谜团反而随着祂的回答增多了。
那样的话,[无限]是如何成立的?死者已经抵达了死亡,不存在无限接近。
因果律
未曾设想过的名词出现在回答中,夏油杰呼吸漏了一拍,初见神明时的死亡预警再度闪现。
身份被发现了。
六眼自始至终盯着夏油杰,不可能没发现他的失态,祂没有停顿地说出事实:你来自因的世界吧。
苍蓝色的眼睛打量着夏油杰,不由分说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别怕,你说过,五条悟不会随便杀夏油杰。
手掌下的脉搏跳动着,祂似乎交出了脆弱的要害。
并非如此。夏油杰没有因为掌握对方的生杀松口气,对[无下限术式]来说,交出脖颈算什么诚意,只是祂还没玩够扮演朋友的游戏罢了。
祂继续说明,声带在手掌下震颤:在因果律中,因可以成就果,果也可以成就因。借助[因果律],我将线性向前的时间折叠为闭环。创造了可以无限重来的因的世界,用来作为果的世界的支撑。作为结果的涉谷事件仅仅是一个点,因此时间就能停止在涉谷事件,糟糕的后果都不会发生了。以涉谷事件为终点,因的世界进行到涉谷事件就会重启,你永远不会老哦,开心吗?
夏油杰沉默半晌,说道:我会试着和悟一起避免涉谷事件,为什么要将这确定为唯一的未来?
还有比这更好的未来吗?没有涉谷事件也会有其他事,一个个地都会走上死路。苍蓝色的眼睛谴责地看向夏油杰:现在这样最好了,我保护了所有人。你刚刚还说很棒的。
五条悟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一个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人,被禅院甚尔捅穿喉咙都能从地狱回来,无人同行也能坚信所行的道路,敢将改革的希望寄托于豪赌一般的教育事业,五条悟应该如此的。
而祂做出这种否认可能性、否认学生选择的事,扭曲那个人原本美好的祈愿。这完全是对五条悟的一种亵渎。
他应该愤怒的。夏油杰想。他却不受控制地对眼前的白发青年升起怜惜之意,并非是对遗忘感情的神明,而是对成为神明之前的那个人。那也是,他的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