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戮出身行伍,朝夕相对的,几乎都是五大三粗的武将,寻常说话就差没有带上内力吼了。
故而秦戮或多或少也沾染上了嗓门大的这一习惯,即便是回京两年了,这个毛病,依旧没有完全扭转过来。
现如今,秦戮自以为的小声念叨,其实声音却算不上多低。
至少……
顾砚书抬眼看了看前方皇帝略微变得有些僵硬的背影,以及比刚刚更加挺拔的身姿,在心间不动神色地笑了笑。
至少,这个音量足够让皇帝听清楚。
虽然刚刚皇帝的那一系列威逼利诱的举动,让顾砚书心中有所不喜。
但他到底没有吃亏,故而顾砚书也无疑激化秦戮与皇帝父子俩之间的矛盾。
在面对秦戮询问的目光时,也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
但对于这个答案,秦戮明显不太相信,追问道:
“那你们这一个多时辰,都说了些什么?”
而在秦戮话音落下之时,顾砚书又发现,皇帝刚刚才略微有有些放松的背影,似乎又变得紧绷了些许。
心中觉得有些失笑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回答自家小鹿的疑问:
“父皇对摊丁入亩之事有些许疑问,才找我过来问了问,后来又说了一些关于经商的话题,聊得入神了些许,一时有些入神。”
在顾砚书说完这句话后,皇帝的背影,又有了一些明显的放松,就连脚上的步伐,似乎也轻快了些许。
看得顾砚书是有些哭笑不得。
发现这一点之后,顾砚书突然玩心大起,瞅了瞅走在前面的皇帝,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小鹿,开口道:
“对了,父皇刚刚还与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秦戮下意识追问。
“父皇说,其实我并不能算是你的正妻,”顾砚书慢条斯理地给出了答案,说完后,还不忘寻问一句,“王爷知道这事儿吗?”
别说是顾砚书了,就是秦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蒙了。
他身边这么大一个王妃,奉旨成婚还举行了婚礼,拜过天地入过洞房,在一起同床共枕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王妃,怎么就不是正妻了?
顾砚书一看自家小鹿这个表情,便知道自家小鹿当真是什么也不明白。
转念一想,便觉得这事儿也不难理解。
自家小鹿虽然生在皇家,但对于那些礼节也并不是十分了解,有这个时间,自家小鹿恐怕宁愿去多看两本兵书。
当即,顾砚书也不打算瞒着,抬眼瞄了一眼皇帝愈发僵硬的背影,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直接将皇帝刚刚的那一番话,给自家小鹿重复了一遍。
说完之后,还不忘笑吟吟地问上一句:
“王爷对此事如何看?”
第198章
虽然顾砚书说这番话时语气异常轻柔,询问时脸上的笑容也让人格外放松。
但不知为何,秦戮总是觉得心头一紧,甚至心间还升起了一股预感:
若是这个问题他的回答不能让自家软软满意,他便死定了!
然而等到秦戮仔细观察顾砚书的神情时,又觉得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可即便是这样,同样不敢贸然给出答案。
也就是秦戮生在天齐,若是秦戮生在后世,定然会知道,此时他心间涌现出的所有感觉,都可以归纳为三个字:
求生欲!
就在秦戮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顾砚书又给了秦戮一个温柔的眼神,语气柔和地询问着: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太对,但强大的直觉却促使着秦戮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不……不难。”
随后,秦戮便收到了顾砚书“那就继续”的眼神。
顿时,秦戮的思绪开始飞速运转了起来,想也不想便开口道:
“这些都是父皇的想法,与本王无关!”
“但父皇说的,好像也的确是事实。”
顾砚书摸了摸下巴,地笑着反驳道:
“若是这样,我现如今在厉王府,岂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谁说的?”
秦戮想也不想便反驳道:
“你是本王明媒正娶,亲自去迎回府的正妻,自然也是本王的王妃,不需要父皇承认!”
顾砚书一开始挑起这个话头,原本也只是想借机调笑自家小鹿一番,同时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皇帝认清现实。
谁知道三言两语的功夫,秦戮却像是当了真。
现在看着秦戮眼带着急,满眼认真的模样,顾砚书心下便觉得有些不忍了:
都说婆媳关系难处,他与皇帝,虽不算是婆媳,但道理却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刚刚既然没有在皇帝手上吃亏,又何苦来问难自家小鹿?
思及此,顾砚书微微在心中叹了口气,准备转移一下话题,安抚一下自家小鹿。
谁知道还不等顾砚书开口,那边秦戮便说出了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王妃若真如此在意名分,本王入赘,也是可以的。”
“咳咳咳……”
即便是顾砚书,乍然听到秦戮这一句话,也被猝不及防呛了一下。
猛地抬头看向自家小鹿,正准备问问他说这句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便听到了前方传来了王公公的声音:
“皇上,您小心着些!”
抬眼,便看到了王公公伸手向前扶住皇帝的画面。
秦戮嗓音本就比常人要洪亮一些,即便刻意压低,走在不远处的皇帝也能听清楚。
更别说刚刚秦戮一世情急,音量有些许抬高。
想来皇帝刚刚,应该也是因为听到了秦戮那一番“入赘”之言,有些失了方寸。
顾砚书看了看皇帝略带一丝仓惶的背影,眼中的促狭一闪而过,面带犹疑地看向秦戮:
“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此时满心满眼都想着不能让自家软软生气的秦小鹿,并没有注意到顾砚书刚刚的眉眼官司:
“你我皆为男子,嫁娶本就不必过于讲究,你刚刚不也说了吗?本王的正妻需要上皇家玉蝶,繁琐得很,不若本王嫁给你,倒也省了麻烦。”
原本入赘之言,秦戮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但越说到后面,秦戮却愈发觉得此事可行。
虽然他不是什么在意名分之人,但既然自家软软在意,那自然是要顺着自己软软的意思的。
至于谁嫁谁娶……
秦戮同样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征战多年,没有人比秦戮明白里子比面子更加重要的道理。
名义上的嫁娶,在秦戮眼中,还不如夜里找自家王妃多要一点福利来的重要。
秦戮在这里是越说越来劲,可苦了前边儿听墙角的皇帝。
原本皇帝将顾砚书的名分拿出来说事儿,是想要让顾砚书妥协。
谁知道自己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竟然能说出如此不着调的话。
若真让秦戮按照他说的这般做了,那他可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故而不等顾砚书开口,皇帝便率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自家的倒霉儿子一眼,呵斥出声:
“够了!简直是越说越离谱!”
“哪里离谱了?”
寻常人若是被皇帝如此呵斥一番,少不得会被吓得两股战战。
然而秦戮也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因为无意于皇位,决定彻底自我放飞,对于皇帝的呵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说,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反驳。
同时还能去关注一些旁枝末节的信息:
“还有父皇,儿臣与王妃……砚书说话,您怎么能偷听呢?”
皇帝差点儿没被秦戮的这个问题给当场送走:
他这是偷听吗?
你说话这么大声,他便是不想听到也难吧?
他这明明是正大光明地听!
然而秦戮却没有给皇帝说话的机会,直接自顾自地说着:
“况且儿臣与砚书心意相通,父皇也知道,儿臣的已经许了砚书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如此,儿臣与砚书总是要结为夫夫的,山不来就儿臣,儿臣去就山便是。”
当即,皇帝便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而起,直往脑袋顶上蹿。
甚至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直跳,若不是在位二十余年,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现在皇帝少不得会被秦戮这个不孝子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