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莫回到家时,她爸爸还是那副样子,闲闲呆在窗前,十几年都不变的习惯。梁莫走过去,把袋子扔到他腿上,等他的反应。
梁晏兮本来担心梁莫昨晚情绪不好,一早起来就不见人,现在却冷着脸摔给他一包东西。梁晏兮不明所以,看看梁莫,打开袋子,拿出照片,一下子就变了脸,“莫莫……我……”
梁莫突然吼道:“别叫我莫莫,梁莫,梁莫,梁晏兮和莫瑾之是不是!”
梁晏兮突地站起,急切说:“莫莫,不是,不是那样的……”
“为了这个女人,你不爱我妈妈,不爱我?情圣是吗?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爸爸!”这一声爸爸叫的极尽亵渎和嘲弄。
梁晏兮急地去拉梁莫,“莫莫,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碰我……”梁莫猛的挣脱开,身子斜摔出去,头撞在了一旁的玻璃茶几上,血慢慢沿着脸留下。
梁晏兮急忙俯身去拉,梁莫却不让,哭叫着死死挣扎,“放开我……放开,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梁晏兮按住梁莫,从背后抱住她,“冷静点,莫莫,冷静点,不是那样,不是那样……你在流血,等会再说好吗?”
梁莫哭着被梁晏兮半抱半拖带到医院。医生要清理伤口,但梁莫情绪激动,一直在哭,医生只好打了镇定剂。
梁莫额头的伤口不小,足有两寸长,医生说幸好只是皮外伤,没撞着别处,缝针止血就好了。梁晏兮看着医生一针一针穿过梁莫的头皮,忍不住偏过头,不去看那残忍的画面,心里却针扎一般痛着。梁莫一直在医院睡着,梁晏兮就守着她。
医生又给梁莫做了大体的检查说,梁莫黑眼圈和眼球血丝严重,长时间睡眠不足,精神压抑,身体肌肉紧张,要是不调理的话,容易引起消化功能和新陈代谢功能衰退,从而身体机能下降,生出各种病变。建议多补充营养和睡眠,可以服药和按摩辅助睡眠。
梁晏兮只知道梁莫这次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光艳照人,整个人颓然毫无生机,仿佛已入暮年的老人。这一切的改变,除了为他还有谁。短短几天就进了两次医院,这全是因为他。
梁莫一直睡着,纤瘦的身子蜷成一团,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痕,额角的头发因为伤口被剪掉了,整个人陷在一种悲戚的氛围里。医院是比任何地方都冷寂的,梁晏兮脱了大衣给梁莫搭上,坐在床边,注视着梁莫,细细看着。
一直到傍晚梁莫才醒来,看到她爸爸,转过身,背对着他,“离我远点。”梁晏兮没动,看着梁莫倔强的背影,慢慢说:“莫莫,想不想听爸爸说会儿话?”
梁莫不看她爸爸,也没说话。
梁晏兮苦笑,这孩子比谁都倔,可独独对他纵容叁分。偏是这样,他也是最伤不得她的人,要得罪了,赔上所有还不一定取得她的原谅。
“爸爸知道你气,你也要听爸爸解释啊。”
梁莫背对着他,许久才说:“你要解释,早就说了。何必问我。”
梁晏兮见她肯开口说话,松一口气,接着说:“照片上的人,是我大学同学。读书的时候,谈过一场。后来她跟了别人,我们就再没联系过。前些时候,偶然碰到,她已经是癌症晚期了。丈夫很早就死了,家里困难,身边也没人照顾。我想总算是同学一场,就帮帮她,给她钱也不要。只好让小离来家里做事,后来你误会了,她妈妈也实在离不开人,就没做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偶尔就去医院看看她。”
梁晏兮停一会儿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想照片肯定是你妈妈拍的。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她不过是我一个落难的故人。”
梁莫沉默许久,才转过来,无声流着眼泪,看着她爸爸,样子委屈极了。
梁晏兮伸手去拭她的泪水,刚擦完又簌簌落下来,“别哭了,乖。”
梁莫瘪着嘴,委委屈屈地问:“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梁晏兮想了想,“以前你也不跟我亲,哪里会关心这些。”
梁莫又拉过他的手,看一眼那虎口上的一圈咬痕问:“这个呢?”
过了会儿,梁晏兮才说:“是她咬的。疼得不行,逮什么都咬。昨天人已经回南宁老家了,要跟她丈夫葬在一起。”
梁莫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许久,轻轻问,“你伤心吗?”
梁晏兮笑笑,伸手掳了掳梁莫的头发,眼神有点飘忽,“伤心倒谈不上,只是觉得人生无常,她只大我一岁,却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自己珍爱的事,人……”
梁莫看着她爸爸,短短几天憔悴了不少,可眉眼还是那么俊挺,总带着淡淡的悲悯之气,对任何人和事都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
这个人是她爸爸,是她一心爱的人,没有后悔,没有交换,只想爱他而已。
梁晏兮突然眼神严厉地看着梁莫,“以后不准再这么莽撞,知道伤口多长,流了多少血吗?要是伤着其他哪儿怎么办?”
梁莫瘪瘪嘴,“还不是因为你!”
梁晏兮揽过梁莫靠在怀里,许久才说:“梁莫,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伤着自己。要不然,你要爸爸怎么办……”
梁莫突然推开她爸爸,仰头咬唇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梁莫,是不是因你初恋情人?”
梁晏兮捏下梁莫的脸,“小醋坛子,还记着这茬!不是莫瑾之,是莫失莫忘。”
梁莫惊异于她爸爸的转变,敢于直面她的感情了?
梁晏兮看梁莫呆呆地,眼睛却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不由有点羞赧,“不信?你爸爸好歹是复旦高材生,给我女儿取名字怎么会那么浅薄,还捡人家的姓用?”
梁莫憋着笑,她爸爸这个样子可真是稀奇,完全跟平时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质背离了。梁莫把头埋进梁晏兮怀里,嘴角再也抑制不住扬得老高,“爸爸,咱回家去吧,医院呆着不吉利。”
“才几天就来两趟了,梁莫,你要再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我就……”
梁莫抢道:“你就怎么样?”
梁晏兮叹口气,“走吧,我能拿你怎么样!成天只知道气你爸爸。”
两个人回了家,重修旧好的之后,自然再无芥蒂。梁莫就天天腻在梁晏兮身边,仗着伤病,对梁晏兮颐指气使。梁晏兮一刻不得消停,被她使唤着做这做那,可却是甘之如饴。
梁晏兮才给梁莫洗完袜子,就被梁莫从背后抱住,“又怎么了?”
梁莫蹭着她梁晏兮的背,“晚上吃辣子鸡丁吧!”
“不行,你伤口还没长好,不能吃辣!”梁晏兮坚决否定。
梁莫越加蹭得厉害,语气娇娇弱弱,“我想吃啊!都多久没吃过辣了!”
梁晏兮擦了手,揽着梁莫客厅走,“让我看看伤再说。”
然后让梁莫坐着,轻轻拉开纱布,仔细看了看,“得去换药了。”
梁莫不依不饶拉着梁晏兮,“都好了,换什么药,每次都疼死了!”
梁晏兮最见不得梁莫这个撒娇的样子,心里一软,“那就在家里洗洗,再上点药。”
梁莫连忙点头,“对,对,对,就在家里弄弄。”
梁晏兮拿来药箱,用酒精细细给梁莫擦伤口,动作轻柔细致。梁莫乖乖仰着头,时不时咧嘴发出“咝,咝”声。
梁晏兮下手就更轻了,生怕碰疼梁莫。
收拾妥当了,梁莫还不忘吃的,“爸爸,晚上就吃辣子鸡丁吧!”
梁晏兮瞪她一眼,梁莫巴巴得靠上来,苦苦哀求,小狗一样,“好不好?”
梁晏兮犹豫许久才说:“宫保鸡丁,最多只能这样了。”
“嘴里都淡出了个鸟了……”梁莫小声嘟囔着。
梁晏兮脸一变,“梁莫!读半年大学,就学会骂粗口了?”
梁莫赶紧跳开,“就吃宫保鸡丁,宫保鸡丁多好啊!”
梁晏兮哭笑不得,梁莫这皮样还真是招打。吃过饭,梁晏兮拿出本书,靠着沙发仔细翻阅起来。梁莫过来挨着他,“看什么呢?”
梁晏兮把书一放,拍拍腿,冲梁莫说:“来,趴着,给你按按。”
梁莫趴过去,顺手拿着书翻,全是讲按摩手法和身体穴位的。
梁莫转头问:“你这是拿我试手?”
梁晏兮轻轻按摩着梁莫的背,手法生疏,但却不失温柔,“你不是睡不好嘛,医生说按摩可以治。”
梁莫惊讶,“你怎么知道?”
梁晏兮白她一眼,继续按着,“你自己照镜子看看,黑眼圈,红血丝。”
梁莫不说话,她这是为了谁!不过她爸爸能这样,她已经很高兴了。
过了会儿,梁晏兮让梁莫换个方向躺在他腿上,给她按摩头部。
梁莫睁着眼,看着梁晏兮温柔专治地按摩着她的头。轻轻地,一下又一下。从这个角度,梁莫正好能看到她爸爸瘦削的下巴,幅度柔软的唇形,挺直的鼻,专注的眼和眉骨。这个男人,此刻处处都散发着致命的温柔和诱惑。
梁莫忍不住伸手,抚触她爸爸的下巴,一寸一次向上,再一寸一寸向下,停在嘴唇上,指尖轻轻拨弄着两瓣柔软细腻的唇。
梁莫起身,缓缓靠近,就在要触碰到时,那两瓣唇就一偏。
梁莫移开,看着她爸爸,眼里尽是失望和鄙夷。
梁晏兮抿着嘴,看着梁莫的眼神,心里一痛,伸手盖上那双眼,“梁莫,不准这样看我!”
说完再也不抑制不住,低头吻了上去,从轻轻触碰到缓缓摩挲,再也忍不住深深探入,汲取着思念许久的渴望,就是这个味道,折磨了他整整四个月味道。这样的禁忌之渊,这样的销魂蚀骨,这样的不可割舍,这样的血肉相连,凭什么不可以……
梁晏兮深深吻着梁莫,紧紧抱着她,仿佛要把两个人融为一体。梁莫乖顺地环住梁晏兮的脖子,热烈回应着这个终于不再逃避她的男人。直到两人都快窒息时,梁晏兮才粗喘着气放开梁莫,却看到梁莫笑脸绯红,微张着水润的唇,两眼迷蒙湿漉漉地喘息着。梁晏兮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抱住梁莫,把头搁在梁莫肩上,叹息着,“也不准这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