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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练习很快开始,导师苏一是个非常亲切的姐姐。
快结束的时候,她合掌:我们最后完整跳一次。这一次有自信的同学向前一步,工作人员给他们绑上红带,周围的同学可以把他当榜样。
最大的练习室站100人仍有些拥挤,到最后排的d和f班时已经混着站了。
那两个d班的小声讨论,眼神往丘牧和谢殷这儿飘,鬼主意直接浮现在脸上。
丘牧转头:殷哥,我们等会儿小心!
一双手突然拍到谢殷肩上,他一个趔趄,向前迈了步。
选管看到,立刻拿着红带子向他走来。
后排的所有人都看向谢殷今天的教学只有两个小时,记下动作就不错了,没充足信心自然不会冒着出丑的风向。教室后半部分的低级班练习生,基本没人举手。
除了f班、穿着灰衣服的谢殷。
有人惊讶,也有人发出了噗嗤的笑声。最明显的来自谢殷身旁。
啊,不小心碰了一下。抱歉抱歉,要不谢殷同学和选管说一下,他没想举手,只是不、小、心。其中一个笑嘻嘻地说,特意把不小心顿开来。
丘牧怒火中烧:你!
别人肯定会当谢殷是临阵打退堂鼓了。
谢殷拉住丘牧,抬眼,冷静地瞥了眼绿衣男:没关系。
他平静地从选管手里接过红带子,绑在自己胳膊上。
那两个绿衣男微有惊讶,转开头,脸上的刻薄鄙夷仍未消除。
音乐一起,他们都来不及仔细想,只能开始跳。
高个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踩点都异常大力,心里冷笑,还特意分神去看旁边的谢殷。
就在这时,全曲节奏最快、腿部最复杂的部分来了,谢殷灵巧地点了几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虽然核心力量不强,但是节奏感和细节处理技巧炉火纯青,不仅准确完成了所有动作,甚至游刃有余。
高个子被谢殷流畅的动作看呆了,恍惚,回过神才发现同手同脚,旁边的人都掩嘴在笑。
音乐结束后,苏一特意朝他们这儿走过来:谢殷跳得比初评级的时候要好太多了!大家来看一下谢殷处理转身和踩点的方式。他在一群人中特别显眼。
两边绿衣服的人闻言,脸都绿了。
谢殷是节目组的流量口,或是黑心或是好心都会有分量。刚才他唱歌时没穿练习服损失了素材,那么此时跳舞的镜头很可能会被剪进去。
他们两个会被顺带剪进去网友们用吃瓜的心情回放谢殷cut表现的时候,他们拉胯的舞蹈也会被不断重播。
草。高个子不由骂出声。忽然,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捂住嘴。
苏一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的脏话被摄像机原原本本地拍了进去。直到这一期播出,他都将提心吊胆,害怕节目组将骂脏话的他当做新一期的祭天选手。
舞蹈课结束,那两个绿衣服的二话不说,气呼呼咬牙冲出练习室。走廊上旋即传来铁皮垃圾桶撞击墙壁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有没有规矩!选管给他们记下来!副导演的骂声在走廊响起。
对,对不起!
练习室里的人原原本本地听到了,偷偷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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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就餐、梳洗完毕,接近十点。晚上的时间留给练习生自行安排,大部分人会到自己班级所属的小练习室自由练习。
去练习室的路上,丘牧粘着谢殷,幸灾乐祸:殷哥,真强。
基本操作而已。我跳得不好,只是和他们比已经够了。谢殷吮着一盒脱脂牛奶。
我还背不下来舞步,殷哥能教我吗?
行。谢殷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确定要我教吗?我的名声不好。
我相信你。丘牧说,这个行当在聚光灯下,真真假假谁能说清呢?拿我们公司为例,粉丝一直觉得我们关系很好,他们甚至有好哥哥人设。但私下他们是怎么欺负人的,有人知道吗?我觉得你一定有隐情。
谢殷心虚地把牛奶盒捏扁了,心想说,这些腌臜事情说不定原身真的干过。他想等安定后慢慢弥补。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接丘牧的话。
他们推开练习室门的时候,里面穿着灰衣服的练习生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目光聚焦在谢殷身上。
丘牧一下闭嘴,睁大眼睛,有些紧张地打量他们,不知所措。
谢殷却没被影响,把水杯毛巾放到角落,走到全身镜面前开始热身。
那个
谢殷回头。
f班的孩子们聚在他身后,扭捏又羞愧:谢殷同学,能教教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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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殷格外喜欢练习的时光。
即使灵魂已经换了一个,身体素质却不会发生根本的变化。原身虽然接受过训练,但和谢殷自己的身体相比,核心力量、基础步伐肌肉记忆都要薄弱很多。
练习,能让他提升自己,也能让那颗重生后对胜利向往的躁动之心安稳。
忽然,啪的一声,整座建筑陷入黑暗!
几秒后,少年们慌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派出人手去启用备用发电机。选管在走廊里疏散练习生。
摄像师傅都回去了。有人说,其他班都解散了。
谢殷,我们还能撑。
时间紧迫,再这样下去肯定来不及。
没办法,谁让我们基础薄弱呢,只能更努力了。
汗水顺着下颚线流入脖颈,浸湿了打底衫。谢殷眯着眼睛:练。
有人疑惑:可是那么黑,都看不清镜子,我们怎么练?
突然,一股熟悉的回忆涌入脑海。争分夺秒的练习生,坚定,永不放弃的意志,一切都如流水穿过多年岁月,重新在脑海中显现。
有手机的,把手电筒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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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纯黑的奔驰保姆车刚好停在拍摄中心门口。
官澶从车上走下。他刚结束一个同城的通告,脸上精致的浓妆还没卸,穿着一套修身西装,精心打理的湿发微卷,散在肩头。
副导演收到消息连忙出来迎接:官老师,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是导师,有空就来看看后辈们。不用特别为我准备台本和摄像。官澶解开袖扣和西装的扣子,活动手腕。
哎呦,真不巧。拍摄中心停电了。备用发电机需要柴油,但我们准备的备用柴油还没到唉,今天是拍摄第一天,谁能料到第一天就停电了呢?副导演挂着苦瓜脸,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让人紧急从最近的加油站运柴油过来了,绝对不会耽误明天的拍摄!
官澶闻言,皱眉:他们都疏散了?
是的。
官澶的目光越过副导演的肩,落到角落的一扇窗上。一片昏暗中,里面有幽幽的白光亮着。
练习室在二楼。201是最大的练习室,可以装下所有人,剩下的小练习室被分配给不同等级班。f班的练习室在最角落,离201最远。
练习室的门是全透明的,可以看清里面的样子。
官澶走到f班门前时,停住脚步。
三四只逃过选管搜查的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形成了光圈,为他们照明。
光线很昏暗,但正好够将他们的轮廓照出来了。因为只有最中间有光亮,所以每个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都只盯着最中间。
一二三四,五六七哒八,头往左转!
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室内昏暗,镜子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筋骨瘦削,光源从下至上照亮他的半身,冷白下颚线清晰可见,五官隐于黑暗,鼻尖一点高光。
f班的练习生都注视着他。混乱的喘气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间奏定格时,仿佛能听见汗水滴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官澶握住练习室的门把手,但没有推。
虽然长相和身材截然不同,但这种专注和跳舞时狂妄的自信却莫名熟悉。
停电,手电筒,领舞,也和记忆中的那天重合了。
凤眼微阖,睫毛如羽扇遮住眼眸,遮住记忆的回溯。
七年前,距离topia出道三个月,sof公司最大的练习室。
上午七点,窗外暴雨,运动鞋底摩擦木地板发出潮湿的声响。附近施工挖断了电缆正在紧急抢修,大多数员工还未上班,备用发电机也未启动。
出道预备组的房间里,却有幽微的光。
抓紧时间,老师来之前把同步率提上去。副歌再跳一次。
是!
汗水已经完全浸湿了背心,身上仿佛被泼了一桶水。颜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打量敌人,寻找任何的破绽。
他们脚下,几只手机开启手电筒模式,摆成了一圈。
咔吱
少年官澶以为自己是最早来的,却没想到推门就看到火热的练习场面。
他抿着唇,警惕而试探:请问这里是
站在后排的四名成员相视,不由得回头看向他。
是顶替了孙哥的空降兵吧?
谁叫这个男团企划是双主唱呢?阿因不仅是大主唱也是ace,肯定是能出道的,只能让孙哥离开了。
但孙哥都签合同了啊,这出道曲都练了半年呢。而且听说空降兵不会跳舞?在这个时间节点还能顶替全能主唱孙哥?我们的同步率还怎么提升?
他的姓是董事会的官,这就够了。
领头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候。镜子里,他斜眼看向官澶。
冰冷,无视,轻蔑。
从转身这里开始,专心。
伴奏响起。队员们跟上最前面那位的步伐,全然将官澶晾在一边。
踩点精确,定点干脆,强劲的力道收放自如,这是一支成熟的男团,而颜因是不可或缺的主心骨。
光亮从地上而起,照亮他们的下颚线。幽微之中,颜因紧绷的下颚线和眼神,格外令他颤动。
他只记得自己橡根木头站在原地。
队员们结束练习时有声有笑地互相接抛水瓶、毛巾,和同龄大男生打完球后一模一样,而自己是站着的障碍物,连旁人谈笑间的眼神交流都会自然地避开。
官澶呼吸加重。郊外的湿度有些高,就连空气都与暴雨那天一样潮湿。
一个声音把他从那个二十岁的官澶拉回现在:喂,我看不清,那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没走?
时间越来越晚。撑不下去的f班同学默不作声地拿上自己的手机出去。他们出门时都会正撞上门外的官澶。
官澶站在黑暗里,面无表情,抬眼看他们时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威胁的光亮。他们被吓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一个个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离开。
到最后,只剩下谢殷一人和地上那只孤零零的手机,练习室只剩一点光,只能将谢殷一个人的轮廓照亮。
记忆中干脆的定点和眼前瘦削的肩膀微妙地重合了。
谢殷站在光圈里,毫不知情地对着镜子放松筋骨: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要一起走
句末的字和惊呼全随着骤然紧缩的瞳孔被咽了回去。
谢殷僵硬在拉伸肩膀的动作上,眼睁睁看着身后的人走入光圈。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w=
感谢文富贵的营养液x5~
4.第 4 章
手机的灯光微弱。
官澶赶场过来,妆造完整。俊美五官在幽暗的环境中深邃而神秘,皮肤白得仿佛透明,像吸血鬼一样,诱人却危险。
几乎下意识的,谢殷转身就要走,还没迈出去几步,那把威胁他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就在他心里流转一道冷酷的铁光。
他垂下头,不情不愿地走回来了。
我知道节目组规定不能带手机。谢殷别开头,语气倔强得委屈,下次不会了。请不要劝退我。
官澶: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谢殷就自己在脑内完成了一部威逼利诱、压榨剥削的史诗大作,为了事业和梦想短暂低头,能屈能伸,甚至有些英雄气短。
官澶的目光带着一丝兴趣。
少年及其瘦弱,没有半点肌肉,如纸片似的。脸型小巧流畅,桃花眼,小鼻薄唇。本该是最柔和的纤弱美少年,此时气质中却带着无比锋利的刺,将柔和娇弱的皮囊变得冷硬坚强。
和初评级那天看到的,完全不同。
他淡淡说:正当用途。不算。
谢殷的肩膀下意识松了几分,身周的凌厉气质也收敛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眼神微亮,忙不迭地要逃。
等等。
谢殷的脚步停在半空。良久,他不甘不愿地转身,尽量舒展自己带着厌恶情绪的眉头:官老师,还有什么吩咐?
你从初评级到现在的进步很大。官澶一挑眉梢,很有天赋。
既然有天赋,那你就别动不动拿劝退威胁人啊。
谢殷牙咬得痒痒,面上却用自己稀烂的演技表现出受宠若惊。
官澶的眼神移开,并不打算欣赏他的演技:你的简历上说当了四年练习生。天赋不错,四年却只达成了初评级那样的实力,练习的路数不对。可惜。
谢殷一愣,没想到官澶对他说的话这么柔。紧接着,官澶的下半句就砸了下来。
用心练习提升也是谨言慎行的一部分。我让小章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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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丘牧的闹钟响起,他顺手摇了摇隔壁床:殷哥,起床了。
一个清醒,他发现隔壁床上没人。门突然开了,谢殷喘着气进来,发尾滴着汗水。
这才六点多!丘牧震惊,你去跑了个操吗?
嗯。谢殷臭着脸。
昨晚,官澶好心地给他安排了专项辅导每天晨昏定省做核心训练、跳错一次加五十个俯卧撑、骂一句脏话晚上就再加罚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