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昌邑城中,汉军喜极而涕,欢声雷动的同时,昌邑城外的袁军也发现了异常。
那一大片烟尘屡仆屡起,条条缕缕,直上云宵,一眼望去,就知道是数万精锐长途奔袭而来。转瞬之间,这一大片烟尘就前进了百余步,由此可见,定然是骑兵高速行军无疑。放眼天下群雄,能一次就出动数万精骑,日夜兼程长途奔袭而来的,除了温王吕布,更有何人?
“主公,如此声势,定然有数万骑兵,惊天动地滚滚而来。这昌邑城是绝对不能再攻了!依我之见,应该立即撤军,依托大营,结成大阵以抗敌军!”审配的官职是奋威将军,有监护诸军之责,他立刻纵马来到袁绍身边,右拳当胸施礼道。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寒霜。
“非也!非也!”一向大嘴巴的许攸立刻就大摇其头了。“正南,若是真有数万骑兵前来,以我们现有的兵力,是绝对无法与之相抗的。依我之见,当选一员良将统率步卒坚守大营,主公立刻带领全部骑兵,立刻向防东逃跑。若是逃得迅捷,还能昼夜兼程,攻取徐州。”
审配的初衷,还存着一战的心思,此时此刻,若是全军逃亡,定然是一个全军崩溃之局。可是,许攸立刻就彻底打碎了他的梦想。“正南,也只有如此了!当效昔日管城大战之举。”田丰立马一旁,斜睨了一眼袁绍口中冷冷说道。昔日管城大战,袁绍战败,率领全部骑兵落荒而逃,留下高览杨修固守大营。此次袁绍再次狼狈溃逃,留什么人当炮灰,就大有讲究了。
“子远此言大善也!”审配一向果决,立刻就有了措置。“子远,元皓,你二人立刻保护主公向东逃亡!我会把所有骑兵都拨给你们。文丑将军统率所有骑兵,翼护主公。我与颜良将军断后,你们先走,我这就发出十万火急鹰信,命令屯防东的高干将军向东接应你们。”
“也只有如此了!就此别过!”许攸和田丰一齐拱手道。审配一向忠烈,他是决计不会投降的。至于留下颜良断后,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上次管城大战殷鉴在前,袁军各级将领心中难免会打各自的小算盘儿。颜良将军在军中颇有威望,他能留下来,定能安全军之心。
话音方落儿,审配也不废话,立刻从怀中摸出令旗令箭,迎风挥舞,发出了一系列命令。“诺!”“诺!”“诺!”左右的亲兵轰然一声应诺,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的命令。顷刻之间,袁军大营之内旌旗招展,金鼓齐鸣,数路鸿翎急使打马飞奔而出,留下一地烟尘。
闻听金鼓之声,正在向昌邑城缓缓逼近的袁军立刻就像潮水一般退了下来,所有人回转身形,撒丫子向昌邑城东的袁军大营疾奔而来。围攻昌邑数日,他们从未像今日这般卖力。十余里外烟尘大起,奔行甚速,定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无疑,再不快跑脑袋就要搬家了。
数万袁军之中,跑在最前面的是袁熙麾下的异族骑兵,这些异族骑兵都是打老了仗的老油条,一看远处烟尘的模样儿,就知道的大事不好了。不等袁熙下令,立刻调转马头,策马向昌邑城东疾奔。这些异族骑兵还剩下千余骑,催动胯下战马全速驱驰,仿佛风驰电掣一般。
在两百多亲兵的簇拥之下,袁熙双腿夹紧马腹,纵马驰奔。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满是凄凉,好不容易打得汉军溃不成军,昌邑城眼看就要到手了,没想到汉军的援兵竟然来了!可是袁熙毕竟是袁绍的儿子,也是极有决断之人,闻听之下,立刻拨转马头,向后奔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无论如何,先保住项上人头再说!好在他的骑射功夫还不错,还支撑地住。
在袁熙的千余异族骑兵马后,是文丑麾下的骑兵,原先的五千多骑兵硬生生被张邈的汉骑生生拼掉了三千,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千。文丑是百战良将,手搭凉棚,放眼望去,心中便暗道不好!不等中军命令,他立刻吩咐收兵,呜咽的号角声刚刚吹响,审配的命令就到了。
在狼奔冢突的骑兵马后,是狼狈逃窜的袁军步卒。疾驰的战马踏起一地烟尘,顺着风儿都落到了身后的袁军步卒脸上身上。转瞬之间,所有人都变成了泥猴儿。“我呸!呸!呸!呸!”“他奶奶的!”袁军步卒们顾不得开口咒骂,张口吐出满口的泥土,依旧撒丫子向前疾奔。如今是什么时候儿?是性命攸关之时!不想死的,尽管撒丫子向东跑,别无出路!
就在这个当口儿,许攸和田丰早就集合了袁绍身边的三千铁骑,在袁绍立马的高岗之下布列成阵。片刻之后,只要袁熙和文丑的骑兵到达,大家伙儿立刻就上马跑路。呼啦啦,呼啦啦,天空中一阵振翅之声,几只猎鹰飞上半空,在袁军大营之上巡视半圈而,振翅远去了。
“传我的将令!中军大营之内的骑兵,立刻赶赴主公亲军之中听命!所有步卒立刻上城寨防御!把所有甲仗箭矢都搬出来,等待溃兵入营之后,随其取用!从我的亲军之中排布两百人,溃兵进入大营之后,立刻整编。每百人为一队,立刻上寨墙防守。违令者杀无赦!”
审配挥舞着手中的令旗,不断地发出一条条的命令。旌旗飞舞,鼓角齐鸣,一队队的鸿翎急使飞驰而出,去执行奋威将军的命令。片刻之后,三三两两的骑兵从袁军大营之中疾奔而出,在大营的东门外集结。这些骑兵都是袁军各级将领的亲兵,陆陆续续也凑了有两千人。
与此同时,袁绍的三千铁骑也催动战马,向袁军大营东门奔去,他们要在那里整编方才出营的两千骑兵。“主公!子远,我田丰先行一步!在大营东门等待你们!事不宜迟,主公还是速速离开为是!”田丰骑在马上,遥遥向袁绍和许攸一拱手,在百余精骑的簇拥下去了。
就在此时,袁熙的千余异族骑兵和文丑的两千多精骑也先后赶到了。“尔等速速在大营南门外列阵,领取干粮、清水、甲仗、兵器军资,同时整编军队!片刻之后,我等立刻启程,向东与高干将军的部队会合!”许攸顶盔掼甲,手按宝剑,立马于高岗之上,大声怒吼道!
“诺!”“诺!”闻听此言,袁熙和文丑心中立刻就长出了一口气儿。还好主公看得清楚,唯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两人在马上一拱手,相视一眼,双手一抖缰绳,带着左右的亲兵,纵马急驰而去了。“主公,我们也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许攸催促道、
袁熙和文丑赶到大营东门之时,他二人麾下的骑兵正在争抢粮食辎重、甲仗军资。比起文丑麾下的骑兵,袁熙麾下的千余异族士兵更胜一筹。他们是跑路跑惯了的,双腿操控着战马,从一辆辆辎重车边上轻轻跑过,双脚勾住马鞍上的铁杆儿,身子一倾,肉干、水囊就到手了。到得下一辆辎重车前,手中的长刀一挑,一袭筒袖铠就到手了,就势儿往身上一披。
文丑麾下的骑兵马术不及人家,一转眼儿,东西就被那些异族骑兵抢得差不多了。激愤之下,这些人嘴里立刻的不干不净地骂起来了。那些异族骑兵虽然人少,可是气势上却不输半点儿,当下挥刀就要厮杀。文丑和袁熙连忙上前,厉声呵斥,费了好半天力气这才搞定。
就在袁军骑兵乱纷纷争抢粮食辎重,甲仗军资之时,他们的主公袁绍立马在高岗之上,正手搭凉棚,遥望远处。六七里外,滚滚烟尘之中,已经出现了金色葫芦旗、斑斓虎头旗、三重铁拳旗,还有金黄五铢旗,事实证明,背嵬军、虎豹骑、陷阵营、银狐鬼军都到了。
身后的袁军大营之内,审配卓立在高高的望楼之上,挥舞令旗,正在指挥袁军数万步卒,整治兵器箭矢,登上寨墙望楼,准备厮杀。昌邑城南,颜良将军带着仅剩的数百骑兵,正在督率袁军步卒撤退,漫山遍野,都是撒丫子乱跑的袁军步卒,仿佛没了牧羊犬的羊群一般。
“唉!想不到我袁绍一生横行天下,所向披靡,不料却两次惨败在那吕奉先手下!贼老天,你不公,你不公呀!既生了我袁本初,又为何生了他吕奉先?”袁绍镗啷啷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仰天怒吼道。“主公!主公!您要爱惜身体呀!仔细想想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卷土重来,未为晚也!”一看主公神志不清,疯癫若狂的模样儿,许攸不由怒吼道。
“也罢!子远,我们走吧!但愿还有卷土重来的那一日!”袁绍收起宝剑,拨马便走。
没有人知道,袁绍的眼角滴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儿,半滴为自己,半滴为贼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