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绍拨马而走的那一瞬间,昌邑城南五六里外,吕布的将旗终于出现了。
那将旗,旗杆高有两丈开外,旗面上浓墨重彩绣着一个斗大的吕字,四周有紫色流苏飘飘洒洒。在烈烈风中,将旗迎风招展,远近十里开外都看得清清楚楚。将旗之下,一员大将正在纵马疾驰。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昌邑城头之上,远远望见温王吕布的将旗,看见吕布飞奔而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声欢呼!“温王来了!昌邑有救了!”“援军终于来了!”“温王威武!”“汉军威武!”“温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之间,昌邑城内,欢呼声震天动地,久久不绝。
“校尉大人,醉春楼的事儿,你可不能赖账呀?”百战老卒又取出了水囊,意态闲适地饮了一大口酒。“你要是敢赖账,老子就告到温王那里去!老子可是奉有温王诏谕,可以随时见他老人家的!”老卒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闻听此言,校尉大人连忙陪上笑脸儿。
“不赖账!不赖账!怎么可能赖账呢?到时候我们先去找一家酒肆,大家喝个痛快!”说句实话儿,他原先还真就打算赖账的,醉春楼可是有名儿的销金窟!可是百战老卒一开口,他立刻就吓得一哆嗦儿。这老家伙可是千年的老狐狸,不见得能帮你,毁你却是妥妥儿的。
校尉大人此言一出,左右硕果仅存的郡兵们立刻都喜上眉梢了。军中待遇极好,军饷之外,顿顿大鱼大肉管够。只是有一样儿不好,那便是等闲难得有酒喝。如今校尉大人开了金口,大家伙儿自然是要领情的。一二三四??????十七,十八。这一部军队原本有千余人,如今满打满算,仅仅剩下了一十八人!一想到此处,其余一十六人的眼角立刻就湿润了。
“公台,你所言不错呀!援军终于来了!如你所料,是温王亲自率军前来的!”闻听援军到来,张邈早就登上城头,手搭凉棚,极目远望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如此看来,对于世道人心的把握,陈公台胜过他张孟卓多矣!
另一边儿,臧洪和张超人手半只烧鹅正吃得酣畅淋漓,闻听温王亲率大军来援,臧洪将手里的一碗越酒咕咚咚喝得个一干二净,这才用满是油脂的大手抚摸着腹部说道。“援军来了?来了就好!那个??????孟高,我醉欲眠,剩下的就全都托付给你了!”话音未落儿,他仰头便倒,顷刻之间就鼾声如雷了。“臧子源真名士也!”张超慨叹一声,替他盖上了斗篷。
温王吕布统率大军赶到,昌邑城内,汉军欢呼雀跃,昌邑城外的袁军就如丧考妣了。
袁军步卒们气喘吁吁地跑进大营之中,立刻噗通一声扑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他们伏在地上,胸膛剧烈地喘息着,两只手紧紧地放在地上,生怕大地在瞬间溜走。任凭黄豆粒儿大的汗珠吧嗒吧嗒掉落在地上,顷刻间汇集成溪。这一阵疾奔早就耗尽了他们所有的气力,早晨的两个杂面饼子已然消耗殆尽。这样烈度的战争,仅仅两个杂面饼子是绝对撑不住的。
“赶快起来!每一百人一队,到前面领取甲仗鞋子!前面有干粮和清水!你们这些生瓜大字!不想死的马上爬起来!汉军精骑马上就要到了!”屯长、都伯们大声呵斥着,抬起脚狠狠地踢着溃兵们的屁股。在挨了几脚之后,袁军溃卒们一节一节地撑开了自己的身体,终于作出了起身的动作。最吸引他们的是清水和干粮,最打动人心的是转瞬即至的汉军精骑。
一个两个,三四五六七八个,成百上千的袁军溃卒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来,脚步蹒跚地挪向不远处的辎重车。在袁军大寨以外,漫山遍野,都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的袁军溃卒。比起已经进入大营的袍泽,他们的身体状况抄了许多,很多人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无数只大脚从他们的身体上践踏而过,遍地都是被丢弃的甲仗,还有鞋子。
“正南,这样不成!照这样跑下去,至少得小半个时辰才能收拢完全部溃兵。可是我们已经没有这么多时间了!”颜良立马在袁军大营之外,转过头来,朝着卓立在望楼之上的审配大声喊道。“正南,你在此监护众军,收编溃卒!我征募军中勇士,上前挡上一挡!”
在数万步卒奔腾之中,颜良的声音显得无比悠长,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远隔千里。审配侧耳静听,终于听明白了。“颜良将军,敌军势大,我军士气低迷,还是回营小心防守为上!挨得一时是一时!”“正南,左右是个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颜良哈哈大笑了。
“冀州军的勇士们!如今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我颜良要率军上前,和那吕奉先一决高下!主公高义,我等时刻铭记在心!不怕死的跟我来!”颜良挺起长枪,大声怒吼道。“我等愿往!”“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和汉军拼了!”颜良话音方落儿,袁军之中立刻响起了一片怒吼之声。转瞬之间,四五千袁军就挺身而出了,他们个个神情倨傲,都是军中以悍勇闻名的浩好汉。“随我来!”颜良一带马,第一个冲了出去!
“冲呀!”“杀呀!”四五千袁军勇士发一声喊,跟在颜良马后,潮水般冲了出去。
汉军精骑马蹄咚咚,震天动地急驰而来,疾速行进之间,还维持着大致的阵列。
吕布掌中方天画戟,胯下追风赤兔,分波踏浪而来。左右是他的八百铁卫,个个都是万中选一的百战老卒。八百铁卫的出身有三种,其一,是贵胄子弟,其二,是军中选拔的百战老卒,其三,是他亲自拔擢的低级军官。无论是哪一种,都要身经百战,识文断字,弓马娴熟。故尔,他的这八百铁卫极为难得,放出去至少是一个威风八面的校尉,甚至是偏俾将军。
吕布骑在马上,身体随着赤兔的节奏律动,心中却异常舒畅。自从严嫣和高顺骤然崩逝之后,他困在往事之中足足有半年多,茶饭不思,备受折磨。今日,他定要亲自出战,斩下袁本初的项上人头,以慰严嫣和高顺的在天之灵!可是,那袁本初见机得早,已经向东逃了。
正在吕布心中异常愤懑之时,只见不远处一彪人马疾奔而来。一杆颜字将旗之下,一员大将,拍马舞枪,威风凛凛,正是袁本初麾下的都好大将颜良。“吕奉先,敢斗将否?”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两里了,颜良大声怒吼道。“你要斗,我便斗!”吕布淡淡的答道。
“温王!杀鸡焉用牛刀?让俺老典上前,砍了这厮的狗头!”一见吕布答应了,典韦立刻催动胯下青花狮子马,挥舞双铁戟,就要上前厮杀。“对头!还有俺许诸!”另一边,许褚也催马上前了。“老典,虎痴!退下!让温王去吧!他的心中,已然淤积许久了!”文和兄雍容温煦的声音响起来了。典韦和许褚只得悻悻退下,贾诩敢和温王大吵,他俩可惹不起!
“看枪!”颜良也不废话,拍马舞枪,直奔吕布而来。他在他身后,四五千袁军发一声喊,饿狼一般冲了上来!“颜良!你非我一合之将!看我取你项上人头!”吕布微微一笑,双腿一夹马腹,舞动方天画戟,迎向颜良。六万虎贲军齐齐一声喊,跟在后面疾驰向前!
片刻之后,颜良和吕布终于相遇了。“看枪!”颜良一声怒吼,抖出六朵枪花,向吕布前胸急刺而来!好吕布,微微一笑,手中方天画戟一抖,抖出了九团戟影,迎上了颜良的六朵枪花。转瞬至之间,二马错蹬而过,颜良大吼一声翻身落马,他的颈项之间、左胸、右胸出现了三个血洞,鲜血正在喷涌而出。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来颜良真非一合之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的们!随我来!”典韦仰天大笑了,他挥动双铁戟,杀入了袁军悍卒阵中。“随我来!斩将夺旗!”那边厢许褚一声怒吼,催马扑向颜良的将旗。他的马快,十余息后就冲到了颜良的将旗跟前,一刀将颜良的掌旗官砍死,一把夺过了颜良的将旗。
“颜良被温王斩了!识相儿的速速投降,双手抱头,跪伏地下,饶尔等不死!”
许褚好似天神一般,一手挥舞着颜良的将旗,一手持着九耳八环象鼻刀,大声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