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凝本来没当回事,但是突然想到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时空,什么行李都没有,她可怎么换衣服呢?
再艰苦朴素,也不能一套衣服穿一年吧?
还有内衣……
这么一想,姜宜凝迫切想进城买点东西。
可她手里没钱。
这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挣钱的路子。
这样才能照顾自己,也能抚养锵锵。
姜宜凝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自己要做的事,很快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蹲下身,保持着跟锵锵平视的姿态,很平静地说:“我的衣服脏了,我会自己洗。锵锵还小,现在还不能洗衣服,等锵锵长大了,我再教你怎么洗衣服,可以吗?”
她是用跟成年人商量的语气说话的。
三岁的小锵锵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又觉得比别的语气更让他舒服和高兴。
他抿着嘴,虽然极力忍耐,但是微翘的唇角却还是暴露了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大眼睛亮如星辰。
如果不是小脸太脏,那小模样别提多可爱。
姜宜凝的手指动了动,克制住自己不去掐他的小脏脸蛋。
姜老太太拎着一个中等大小的木澡盆出来。
她扬声说:“宜凝,这个澡盆给你,你和锵锵都能用。”
他们家两个澡盆,姜宜凝这个大姑娘,总不好跟他们家人共用一个澡盆。
所以她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把中等大小的澡盆拿出来放到姜宜凝住的那间屋子里。
姜宜凝头一次看见这种木制澡盆,很是新奇。
看上去就像超大号的洗菜盆,一样长短的木块被铁丝固定在一起,排的很整齐紧密,一点缝隙都没有。
黄棕色的颜色,木块上还涂了一层桐油防漏水。
做工那是没话说,就是样式比较……古朴。
姜宜凝在心里揣摩了一番,伸手把那澡盆接过来,笑着道谢:“谢谢三姑婆,那我先带锵锵回房了。”
又对韩子英说:“子英,谢谢你帮我们烧水,等我把锵锵的东西归置出来,就去灶房找你。”
“好的,那我先去了。”韩子英羞怯地点头,快步出了堂屋。
堂屋里只剩下姜老太太和韩家的男人,韩子越的姆妈韩晏氏并不在这里。
姜宜凝目光飞快地从堂屋里各人面上扫过,笑着朝他们点头致谢,又转身拉着锵锵进去了。
韩子越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不过等她看过来,他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看着手里那个粗瓷茶杯,似乎能看得茶杯上开出朵花来。
姜宜凝本来是最怵韩子越的,因为两人遇到的时候剑拔弩张,那段记忆绝对不算美好。
不过相处下来之后,她对韩子越已经没有开始的那种害怕和恐慌。
那位江副专员已经给她正名,而她后来的行为举止,也显示她并不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坏人。
再加上姜老太太和韩晏氏给她背书,姜宜凝知道自己在这个时空的身份已经稳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进城一趟,找份工作。
她记得祖姑奶奶的二叔一家人在城里的住址。
祖姑奶奶的亲爹娘也是给她留了房子的,那栋房子后来让姜宜凝继承了。
但那是七十多年后的事,现在那栋房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当年祖姑奶奶没有说,她也不敢问。
姜宜凝转身拉着锵锵的小手又进去了。
姜老太太看着那间略显黑暗的小房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哟,忘了给宜凝的房间点上油灯了,我去找洋火。”
韩子越这时站起来,说:“我这里有洋火,我去。”
说着,他迈动着大长腿,走了几步就追上前面的姜宜凝和锵锵。
两人中间隔着锵锵,一左一右进了姜宜凝那间小屋子,也是韩子越以前在家的时候住的房间。
姜老太太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无端觉得两人挺相配的……
……
进了姜宜凝的屋子,韩子越快走几步,从军装衣兜里摸出一盒火柴,擦燃了点亮油灯。
然后把那盒火柴递给姜宜凝,淡淡地说:“……你拿着洋火,以后用得着。”
姜宜凝想自己确实需要火柴,她也不客气,接了过来,说:“谢谢韩连长的火柴。这是火柴,不是洋火。”
韩子越:“……”
只是个名字,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姜宜凝见他不以为然,笑着多说了一句:“韩连长,不过是一盒火柴,何必用洋火这个名字呢?我们能制造的东西不多吧?但是火柴是少有的民族工业吧?”
韩子越:“……”
他明白了姜宜凝的意思,对她的感觉更加复杂了。
这个姑娘,还挺有民族自豪感的。
虽然从洋火到火柴,只有一字之差,可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会懂得这份跨越是多么难得。
韩子越心里有些堵,但脸又有些热。
昏黄的油灯下,姜宜凝玉白的面容带了一种上好瓷器的质感。
她亭亭玉立站在简陋的房间里,不卑不亢,像是置身在最豪华的宫殿。
她跟城里那些进步女学生有些不一样……
韩子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这些感觉。
心头突然狂跳不止,他的手心都在冒汗。
韩子越已经二十六岁了,他知道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
但是潜意识里却觉得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昨天才第一次见到她,而且对她各种怀疑,还把她在窝棚里关了一夜……
韩子越微妙地瞥了姜宜凝一眼,很快将目光看向正仰头看着他们的锵锵身上。
“锵锵,你就在这里跟姜同志住下来,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韩子越朝锵锵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锵锵看着他的背影,奶声奶气地说:“好的……韩同志。”
姜宜凝:“……”
韩子越从容的脚步立刻踉跄了几下。
但是他没有回头,迅速走了出去。
堂屋里,他跟自己的爹娘和姜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传进来:“阿婆,阿爷,爹,我先回村公所了。村公所被炸,现在要重建,这几天比较忙,就不回来了。有事……你们直接去村公所那边找我。”
说完就走了。
从沉稳到奔跑,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姜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勾起了唇角。
韩晏氏围着围裙从灶房里出来,看着韩子越消失在院门口的身影,惋惜地说:“子越才刚回来,怎么就走了?”
“部队有事呢,他是部队的人,怎么能天天回家呢?”姜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热水烧好了吗?我看宜凝也要洗个澡。”
又想起来姜宜凝什么行李都没有,估计换洗的衣服也没有,立刻对韩晏氏说:“我那有几件年轻时候的衣裳,从来没有上过身,颜色比较艳,只有宜凝这个模样才能撑得起来。你帮我改改,给宜凝穿吧,她没带行李。”
韩晏氏愣了一下,“……您年轻时候的衣裳?不如留着吧,以后子英出嫁的时候可以改做嫁衣。我那有几块布料,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姨娘给的,可以拿来给宜凝做几件衣裳。”
姜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如电一般看过去,“你又偷偷回娘家了?晏家的东西,我可不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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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韩晏氏手足无措地抚了抚自己的围裙,尴尬地看着姜老太太笑,小声辩解说:“……到底是我姨娘,而且我娘家跟晏大老爷他们家隔得远,出了五服的……”
“要不是出了五服,你以为我会让承山娶你吗?”姜老太太脸色更沉,不过想到那个女人确实是韩晏氏的亲妈,哪怕是个妾,她也不能阻止韩晏氏去看自己的亲妈敬孝。
韩晏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偷偷地跟娘家保持联系。
但是姜老太太转瞬间想到去年秋天那会儿的事,立刻重重哼了一声,用手指着韩晏氏愤怒地说:“但是你别忘了,去年我们一家子老小都快饿死了!你娘家投靠了村东头那杀千刀的晏承祖,得到那么多粮食……你回家借粮,你那爹是怎么说的!”
“我那时候就发誓,以后我韩家就算是全家饿死,也不再跟姓晏的有任何来往!哪怕是出了五服的亲家!”
韩晏氏白了脸。
她也知道,去年秋天那会儿,粮食跟不上的时候,新粮还在地里差些火候,他们家仅有的存粮被四处逃窜的蒋|匪|军给抢光了。
一家子六口人饿了三天,都快饿死了。
南嘉村靠着一条小河,可那个时候,别说鱼,就连螺蛳都挖不到了。
她拿着布口袋回娘家借粮,爹就是不肯借,说借给了女儿的夫家,他们一家大小就要饿死了。
其实哪里到那个程度呢?
她爹是南嘉村里唯一的大夫,就算去年那个时候收成不好,她娘家也不会饿死,一直都有存粮。
而且她爹虽然出了五服,但是跟晏大老爷晏承祖的关系……其实不是一般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