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茵小声问:“祖母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有点胃火阴虚之症,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就是了。”
陈茵茵脸色微微一变,却见祖母仿佛是在意料之中,她匆忙收敛了神色,只轻声说句:“没事就好。”
“那就劳烦许姑娘开个方子了。”陈老太太笑吟吟道,“说起来,先前我就觉得你生的俊,像丫头似的,没想到还真是个小丫头。”
许长安没有接这话茬,只让丫鬟铺纸研墨,她低头去写药方。
陈老太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笑问:“我记得你比茵茵大一些,你应该及笄了吧?有没有想过,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啊?”
许长安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继续笔走龙蛇。待药方写完后,她才半真半假着笑道:“老太太,我是家中独女,不敢找婆家,将来多半是要招赘的。”
“咦,不是说你们家要过继……”
许长安只是笑:“这话从哪儿说起啊,还没定下呢。”
她早打定了主意,不管谁问及婚事,统统以招赘为由拒绝。
陈老太太皱了眉。
陈茵茵连忙笑道:“祖母,茵茵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怎么只拉着表,表姐说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您的亲孙女呢。您再这样,茵茵可不高兴了啊……”
陈老太太露出笑意来:“你这丫头……”
一旁侍立的丫鬟尽皆陪着发笑,无人再提方才之事。
几人正说着话,陈家的二夫人即陈茵茵的继母鲍氏含笑走了过来,说是客房早已备下,让长安等人先去休息。
陈老太太笑道:“也好,你们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快去歇着吧。”
许长安笑着与表妹一道告退。
她们刚一离去,寿辉堂里的陈老太太就叹了一口气:“说是要招赘呢。”
鲍氏则不以为然:“只怕是小姑娘推辞的话,许家都找了嗣子,怎么可能还让女儿招赘?”
陈老太太点一点头:“也是,且看看吧。过几天我不是做寿吗?让他们多盘桓几日。”
这次安城之行,陈茵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好在继母客客气气,并未为难她,她暗舒了一口气,这才有兴致以一个东道主的身份招待表哥。
当夜接风宴结束后,陈茵茵被祖母叫到了房内。
陈老太太语重心长:“以前我寻思着,陈许两家可能结亲,你又没了亲娘,在舅舅家长住也不打紧。如今这亲事是结不成了,你以后还是回家来住吧,断没有一直住在别人家的道理。”
陈茵茵尽管不情愿,却也明白祖母的话有道理,她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红了眼眶。
离开寿辉堂,她匆忙擦拭了一下眼角。
——她方才被祖母叫去,表哥就在外面等她,不能让表哥看到了担心。
然而走出来后,陈茵茵并未看到许长安的身影,心中略觉诧异,表哥去哪里了?
事实上,许长安一刻钟前还在原地。
今夜星光甚好,她一面等待表妹,一面抬头看着天上星星。
凉风阵阵,偶有虫鸣,让人心旷神怡。
陈菘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的。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许长安心念微动,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啊,我记性不好,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就在我家,就在这里啊。”陈菘似乎有些着急,“我认出了你是女人,对你言语无礼,被我祖母痛骂了一顿,我还不服气。”
说话间他已绕到了她身后。
他衣衫宽大,脚步极轻,这样在夜里轻飘飘走来,让人顿觉不自在。
许长安不喜背后有人,她直接转过身,直面着他,微微一笑:“是么?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陈菘以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道,“我就说,我不会看错。”
许长安只扯了扯嘴角,并不想过多谈论旧事。她自言自语:“也不知表妹什么时候出来,我先去醒一醒酒。”
说完撇下陈菘,信步往不远处稍走了几步。
廊下的灯笼发出暖红的光,陈菘的身影许久后才消失不见。
许长安怕表妹找不到自己,不敢走远,只在附近走了十来步。
耳听得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心中一凛,冷声喝问:“谁?!”
“是我。”回应她的是承志的声音。
听出是他,不知为什么,许长安竟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啊?你吓我干什么啊?”
承志心头一跳,暗想,可能是她在接风宴上喝了酒的缘故,所以连声音听起来都软绵绵的了。
“我看你一直没离开,陈二公子又过来……”
他始终留神注意着她。这一点,好像完全不受他控制。
许长安轻笑,在夜色里,这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娇俏的感觉。
承志莫名的有几分慌乱,他轻咳一声,认真低语:“陈二公子的眼神古怪,你多注意一些。”
许长安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看着他。
承志给她看得不自在,下意识解释:“不是我说他坏话,我的感觉有时候非常准。”
这一点倒也不是撒谎。
“嗯?是吗?”许长安眉头微挑,语调略微上扬,“我还以为你是醋了呢。”
承志的脸腾地热了:“我,我不是……”
他还没“我”出个什么,手指就被一只柔软的手给牵住了。紧接着,少女带着淡淡馨香的身体贴了过来。
承志身体瞬间僵住,不敢乱动。
许长安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声音娇嫩,似倾诉,像呢喃:“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
耳朵酥酥痒痒的,脑海也有一瞬间的空白。等承志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掌正握着少女的肩头。
第26章 情迷 生米煮成熟饭
心头仿佛炸了一个惊雷。
承志没想到自己竟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他匆忙松手,后退了好几步:“对不起,我……”
他额头冷汗涔涔,后背早已湿透,心内惶急而又懊恼。
许长安静静地站着,声音极低:“为什么,你就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呢?”
仿佛是对他失望透顶,她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转了身,向寿辉堂的方向而去。
夜色清冷,少女背影落寞,走得决绝。
承志没有追上去,他身体僵直,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直到指骨泛出青白。
许长安才不细想自己的话究竟对他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眼看着都要七月中旬了,正式入嗣的日子就要到了。她心里不由地暗暗着急,那根木头如果还不上钩,那她恐怕就只能用吴富贵的法子了。
她这次来安城,一是陪同表妹,二是给陈家老太太看病。见陈老太太无大碍,许长安次日就提出了告辞。
陈老太太含笑挽留:“这么急干什么?难得来一趟,也不多待两天?老身三天后做寿,就不能赏脸吃了席再走吗?”
许长安略一思忖,笑着应答:“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她不喜欢在外做客,但若能因此耽搁行程,错过七月二十二,那她不介意在陈家多待几日。
承志踌躇:“可是临出门时,义父叮嘱过,要在七月二十二日之前回去。”
陈老太太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湘城与安城没多远,吃了席后再回去完全来得及。再说,到时候可以让菘儿送你们……”
盛情难却,见许长安又已同意,承志只得应下。
陈老太太似乎很喜欢许长安,时常以学习养生之法的名义让其陪着自己。
许长安初时只当人上了年纪惜福珍命,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了。
她陪陈老太太说话,过不了多久,陈菘就会以各种名目出现在老太太左右。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了。
待他离去后,陈老太太轻轻拍一拍许长安的手,笑着打趣:“我这孙子,只怕是看上你了。丫头,你要是不嫌弃,留下来给我做孙媳妇可好?”
许长安也不知道这是玩笑还是真心话。她摇摇头,态度异常坚决:“老太太,我说过了,我无意婚嫁,就算将来成婚,也必然是招赘。”
“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你爹过继嗣子,也不是非要你招赘不可……”
许长安站起身,应声打断陈老太太的话:“老太太再说这种话,长安只能立刻打道回湘城了。”
她神情严肃认真,脸上浑无一丝笑意,显然此事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陈老太太忙道:“罢了,罢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既然你们家要招赘,那就算了。陈家又不是讨不到媳妇儿。”
只是可惜菘儿了。
许长安没有多话,心里打定主意,等明日给陈老太太祝完寿,就立马回湘城去。
次日,陈家格外热闹,前来贺寿的人不少。许长安被一些女客拉着说话。
——她是个生面孔,又容颜出众,气质独特,对她好奇者实在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许长安才找着机会抽身。
刚出来透透气,就有一个小丫鬟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一脸的惶急:“许姑娘,我们小姐出事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许长安一眼认出这是最近几天在陈茵茵身边伺候的丫鬟,连忙问:“出什么事了?她人呢?”
刚才祝寿时,陈茵茵还好好的。这才多大一会儿光景,人就出事了?难道是陈家有人暗地里使坏?
“您随我来。”
许长安这几日在陈家与陈茵茵比邻而居,对路径自然熟悉。才行了十来步,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这不是去表妹房间的路。
许长安心中怀疑,脸上却不显露分毫,只状似好奇地问:“表妹不在房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