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真是个大丰收的夜晚。季萦欢喜的查看了刚刚的所有收获,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于是心念一动就原地消失出去了。
季萦躺在床上虽觉身体疲累,但心神却十分亢奋, 没有丝毫的睡意。直到天光大亮, 香榧进来唤她起床时,也还未睡着。
索性也不睡了, 起床去了净房,出来时香榧已经准备好沐浴的热水了。这是她昨晚上就吩咐过的。
季萦梳洗后, 一边翻看着今日学里先生要讲的书里的内容, 一边等着香芸去小厨房提早饭回来。
四知院里的小厨房已经重新开火了, 季萦在院里重新选了一处地方搭了灶台, 准备以后就在那里蒸花露。
厨房里的妈妈自从再次当差后,做菜分外卖力, 不仅每日的午饭和晚饭花样繁多,就连早饭,也是分外精致。
季萦吃罢早饭, 想起待会儿还要上课,而她昨晚可是一宿都没睡, 于是背着人将之前得的玉髓乳倒了一滴在蜜枣水里。
喝了蜜枣水不过片刻, 季萦就感觉到她的身体慢慢变得暖洋洋的, 全身仿佛被注入了活力, 整个人渐渐精神起来。
季萦早上出门时, 香榧还笑着道:“姑娘用过饭, 气色越发精神了。”
因着家里的姑娘们要去学里, 所以一家子女眷只在老太太处呆了不多会儿便都散了。
宋府的女学设在雅墨苑里。
季萦几位姑娘从老太太处出来,结伴走了不多会儿,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便到了。
杏林等几位小丫头正捧了各家姑娘的书箱等在苑前的小亭里, 一见姑娘们来了俱都迎上来。
虽是女学,但规矩却严,学里除了正经的学生,其余丫鬟婢女一律不许进去。因此季萦自己抱了书箱,又吩咐了香芸家去,只留下杏林候在亭子里。
季萦与几位姑娘去了她们平日里上课的地方,进门时见屋子里已经坐了四五个小姑娘了。这几个小姑娘俱都是宋家族里的姑娘。能被送进嫡枝府上附学,都是些与嫡枝关系亲近的人家,而且家境都不差。
季萦她们一进去,那几个姑娘忙起身笑着与她们打招呼。季萦因是才上了没几天学,与人不熟悉,所以便先捡了个空位坐下。四姑娘一向也不会与人亲热,也跟着季萦一道坐下了。倒是三姑娘和七姑娘不过几日就有了能说的来的朋友,因此这会子几人凑在一起正说的高兴。
季萦侧眸撇了一眼大姑娘,见她正在门口处矜持的与族里的一个绿衣姑娘说话,三房的五姑娘跟在她身边笑着附合。而二姑娘却站在另一处,身边围了三四个锦衣小姑娘,几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俱都大笑起来。
季萦微微一笑,心想这会儿谁与谁交好,谁的人缘好不好,还真是显现的一清二楚。
辰时正,先生开始上课,所有的姑娘都坐回了自己的坐位上。
季萦大概扫了一眼,不由感叹,还真是古今皆同,学霸和学渣的坐位永远泾渭分明。
雅墨苑里姑娘们上课的地方,总共摆了三列书桌,每列有四行总共12张,都是单人单桌。
季萦坐在最里靠窗的第一排,她的身后依次是四姑娘、七姑娘和三姑娘。中间的第一排坐的是大姑娘,她身后依次是二姑娘、五姑娘还有族里一个叫敏蓉的小姑娘。靠门口的第一排坐的是二老太爷家的嫡孙女儿敏珠,她的身后坐的是她的亲妹妹敏珍,再后面两个姑娘也是一对姐妹,分别叫敏心和敏蕊。
这样的座次基本上前排坐的都学问好些的姑娘,而后面的姑娘们大都不怎么爱听经课。
学里今日接着讲《春秋》中石腊大义灭亲篇。
学里的经课先生已经年逾五十,姓闫。闫先生年轻时也曾是才学不浅,前程似锦,怎奈会试前夕从马上摔落,跌断了腿落下了残疾,从此再与仕途无缘。为了生计,索性在富贵人家教起了学生。
闫先生讲《春秋》讲的极好,不仅见解独到,语中深意也引人入圣,直到全篇讲完季萦犹觉意犹未竟。
女学里每日只上半天课,经课隔一天上一次,每日都要讲一个半时辰。除了经课外还请了女先生教习姑娘们琴棋书画。这几年随着姑娘们渐大,老太太还让身边手艺好的嬷嬷教她们厨艺、刺绣。
季萦以前在西北时也曾学这些,但如今在学里上了这几日课,越发觉得府里这几位先生的学识远不是她以前的先生可比的。
优质的教育资源在任何时候都是值得珍惜的。因此她不光在课上听的专注,课后也并不着急走。将先生今日布置的作业记下后,又将刚刚的课堂笔记补全,这才收拾了书箱。
这时,她身边过来一个粉衣姑娘,笑着唤她:“六姑娘。”
季萦抬头一瞧,原来是二老太爷家的孙女儿敏珠,这姑娘正笑吟吟的垂头看着她。
季萦扬起笑容温和的道:“珠姐姐叫我季萦就好。”
敏珠不好意思道:“那我叫你萦妹妹吧。”
“那我就叫你萦姐姐。”
敏珠话落,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八九岁娇俏的小姑娘笑着道。
季萦转头看那小姑娘,敏珠忙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妹敏珍。”
季萦微笑着对小姑娘点点头。
那姑娘一双杏眼好奇的看着季萦俏声道:“萦姐姐长的真好看。”
这样直白的夸赞,季萦还是第一次见。她也笑着夸那个小姑娘:“敏珍妹妹长的玉雪可爱,也好看。”
走到门口处的三姑娘,看着季萦与敏珠两姐妹说话,面色有些不好。
她这几日观察学里的几位姑娘,只有敏珠两姐妹是独来独往,不像其余人不是依附大姑娘,就是与二姑娘关系极好。因此她便费了心思,想与这两姐妹套些交情。这两人都不是府中的姑娘,与她没有利害关系,而且家世也不俗,与之交好于她有益无害。
可不曾想那个敏珠,这两日每每与她说都是客气疏离的紧,而她的那个妹妹也只跟着姐姐行事。
三姑娘原以为等再过几日,大家相熟就好了。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人家想巴结嫡出的,看不上她这庶出的。她有些屈辱的咬咬唇,深深看了季萦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去了。
这边季萦并不知道别人的心思,她收拾好书箱后才与敏珠两姐妹一道出去。
路上敏珠笑着道:“上次琴课,我听妹妹与先生说自小学的是琵琶?”
季萦笑着点点头:“是啊。小时候我娘想让我学古琴,可我却偏爱琵琶。”她说着又笑问敏珠:“珠姐姐和珍妹妹呢?”
敏珠抿了抿唇,还未回答。她妹妹敏珍抢着道:“我姐姐学的也是琵琶呢。”
“可是真的?”季萦惊喜道。
这个时代女子学琴大多学的都是古琴古筝,再不就是瑶琴,学琵琶的真真是极少。难得遇到个同道中人,季萦一时有些欣喜。
“嗯!”敏珠笑着点头。
季萦喜道:“难得咱们爱好相同,等改日课上定要听一听姐姐的琴音。”
敏珠谦虚道:“我弹的不好,到时怕是要让妹妹见笑了。”
季萦摆手笑着道:“姐姐谦虚了。”又开玩笑道:“这闺中女子学琵琶的极为少见,到时只你我二人会弹琵琶,就是弹的不好,也显现不出来。”
反正季萦在西北时再没见过学琵琶的姑娘,想来这京里也不多。
敏珠被季萦逗地捂着嘴笑了半晌,才道:“虽说学这个的女子不多,不过我却见过一人,她弹琵琶弹的极好。”
“哦?珠姐姐说的是哪家姑娘?”季萦奇道。
敏珠微微一笑,道:“是诚王家的嘉宁县主。”
季萦听到诚王时心中一动,正猜测那嘉宁县主是诚王的哪个女儿时,就听敏珠略带赞叹的回忆道:“去年三月三在庄敬长公主办的春宴上,嘉宁县主弹了一曲《夕阳箫鼓》,当真是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技惊四座。”
“听珠姐姐这样说,那嘉宁县主真是个秒人,我还真想听听她的曲音。”季萦笑着道。
敏珠点头:“萦妹妹说的不错,嘉宁县主除了琴艺极佳,品貌才情也是不俗呢。”说着又语带遗憾地道:“可惜自她一曲成名后,我在宴上就再没见过她弹琵琶了。”
季萦没听过那嘉宁县主的琴音,自然不能对敏珠的遗憾感同身受。她转移话题打趣道:“难得珠姐姐竟会这样夸赞一个人。”
虽与敏珠相熟不久,但从这姑娘的言行看来,她应该是个沉稳内敛的性子。
敏珠微微不好意思道:“让妹妹见笑了。不过那嘉宁县主确实是极出众的,不仅容貌出挑,才情也是被庄敬长公主赞过的。”
季萦点点头,笑而不语,这种追逐偶像的心情她自然理解。
不过一旁听她们说话的敏珍反驳道:“大家都说嘉宁县主是绝色,堪称京城第一美女,可我觉得萦姐姐的容貌与她相比也不相上下。”
敏珠听着这话忙呵斥妹妹:“不许多嘴。”然后又歉意地对季萦道:“萦妹妹别见怪,这丫头口无遮拦惯了。”
敏珠这几日一直私下里留意着季萦,今日与她交谈,对她的性子有些了解。看着不是个小气的,反而性情很是温和。但到底妹妹这样随意地当面谈论别人品貌,确实太过失礼了。
季萦微微一笑,道:“怎么会,珍妹妹的性子直率,倒与我家七妹有些像。”
敏珠看季萦确实不怪罪,微微松了一口气,背着季萦狠狠瞪了妹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话。
还好,很快她们三人就到了雅墨苑门口处,敏珠姐妹俩与季萦道别后就回家了。
金鱼胡同里的一所三进大院里,敏珠在前面气呼呼的进了花厅,后面的妹妹敏珍也一脸无辜的跟着姐姐进去。
吕氏正与丈夫宋修和说话,看大女儿板着脸进来,奇道:“怎么这个脸色,谁惹你生气了?”
她这女儿自小性子温和,轻易不与人争执。如今这个样子可见是真气狠了。
敏珠听母亲问话,遂道:“还不是敏珍这丫头...”
她将妹妹刚刚与季萦的话学了一遍。
吕氏听了后一阵犯愁,忙看向一旁的丈夫:“老爷,这丫头失礼,您看如何是好?”
宋修和抚了抚短須,笑道:“太太不必担心,她们小孩子家童言无忌,不会有人计较的。”
他说完见吕氏放松下来,才对着眼圈微红的小女儿道:“珍姐儿,可是觉得委屈?”
敏珍闻言,含泪道:“爹爹,女儿哪里做错了?我不过是觉得萦姐姐好看,才实话实说的。”
宋修和将敏珍叫到他跟前,为女儿擦了眼泪,才温声道:“你觉得你萦姐姐漂亮,难道你姐姐不觉得,可你姐姐却为何没有说话?”
敏珍想了想,却想不明白,只好眨着眼睛看向父亲。
宋修和继续道:“这世上优秀之人大都自傲,你既觉得别人好便想夸她,可你怎知别人喜不喜欢你夸她?”
“为何不喜欢?”敏珍惊奇道。若有人夸她,她必然喜欢。
“傻孩子……”宋修和摸摸女儿的发顶道:“但凡出色之人,大都彼此相轻,自觉只有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并不屑与旁人相提并论。”
吕氏在一旁补充道:“而且女子本应谦和内敛,你今日这番议论若传将出去,不知内情之人定会以为是你萦姐姐自持容色,太过轻狂。如此便会伤及女儿家的名声。”
“所以萦姐姐不喜欢有人讨论她的容貌,将她与旁人相比。”敏珍恍然大悟道。
宋修和见女儿明白,欣慰道:“不错,君子当谨言慎行,你日后切不可随意议论他人。”
敏珍乖巧的保证道:“女儿记下了,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如此,一家人这才欢喜的去用午饭。
第25章 孝敬 季萦自是不知晓因她而起……
季萦自是不知晓因她而起的这场官司, 她下学就径自回了四知院。用过午饭照例睡了午觉就去书房里写了今日的功课,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大字,这才收了笔。
香榧见她歇下了, 这才端了茶来。
“姑娘, 我娘今个一早递了话进来,说是想进府来给您请安。您看?”
香榧的娘就是季萦的乳母李妈妈。
季萦心情有些复杂地道:“难为她还这样惦念着我, 妈妈她近来可好?”
香榧笑着道:“虽说如今不在您身边伺候,但得您和老太太还有太太的信重, 能给姑娘打理庄子, 我娘很是感激。前几日听说姑娘回京了, 激动地哭了一场, 就想来看看您。”
季萦听着香榧的话有些怅然地道:“到底是让妈妈为我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