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一抬进屋,季萦打眼一瞧就被惊得倒吸一口气。绕是她见过的珍宝无数,可见了这件也还是心跳加速。
这是一件紫檀镶湘妃竹百宝嵌博古架,整体以紫檀木做边框骨架和格子的底板背板,嵌以湘妃竹做边栏,格栏。栏杆与花牙处镂雕蜿蜒曲折的花枝,每一格之间所雕折枝梅花纹,松树纹,葫芦纹各不相同。架下有两屉一柜,柜面百宝嵌梅树山石图。
当真是一件难得的珍品。
季萦看了半晌,勉强将眼睛从上面移开,与郑嬷嬷道:“我如何能收了祖母这样贵重的东西?”
郑嬷嬷笑着道:“这件博古架是老太太的陪嫁,当年专门找了宫里内造的匠人打的。老太太既把她给了姑娘,姑娘就收下吧。”
季萦无法,只得吩咐了人将这件博古架抬去她的书房里安置。等送了郑嬷嬷出去,季萦又对着这件博古架欣赏了半天,这才出了书房。
季萦想着得了这么个好东西自然不能一个人欣赏,于是便吩咐香芸:“你晚些时候去请四哥和六哥过来,就说我得了个好东西请他们一同赏玩。晚饭就在我院子里吃。”
香芸笑着应了。
下午,李妈妈临出府时又来见了季萦一次。季萦将自己要找些珍贵的药材种子的事与她说了,李妈妈忙不迭的应了。季萦又嘱咐了她这事再不要让别人知道后,才与她带了好些东西让香榧送着出了府。
季萦这次吩咐李妈妈办事,就是要试试她的能力。因为系统她得的好东西越来越多,想要用这些东西,总得有个正经的途径解释它们的来源。所以季萦打算让李妈妈来为她办这件移花接木的事情。
李妈妈人虽然老实,但却有一双伶俐的儿女,香榧跟在她身边自不必多说,香榧的哥哥也是心思灵活的人。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家对季萦极为忠心。所以如果可以她手里的东西以后将会假脱李妈妈的手送进府来。
宋子羡又在码头处晃荡了半下午,忖着今日姑母一家估计不会到了,于是便带着刘管事和几个小厮准备回府。路过工坊时进去看妹妹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于是顺带着取上了。
宋子羡回府后先去了老太太处回话,等老太太问完话他才回了自个院子。
浴房里,白檀一边侍候着宋子羡洗漱一边将刚才六姑娘打发香芸来请他去四知院的事情说了。
宋子羡点点头,打理好了衣饰便径自去找季萦了。快到四知院的门口处时,听见有人喊他。他转头一看,见是宋子服,他笑着道:“六弟难不成也是受了六妹妹的邀来的?”
宋子服恭敬的行了礼,才道:“不错。”
宋子羡早就就习惯了弟弟的惜字如金,他点点头笑道:“那咱们就一起进去吧。”
季萦今儿个要请了两位兄长吃饭,因此便早早的吩咐厨房做了好些菜。她一见宋子羡和宋子服进来,便笑着道:“我估摸着四哥和六哥应是这会子过来,可巧你们就来了。”
一面迎了两位兄长去花厅里,一面命人摆饭。
宋子羡和宋子服两人一个在外面转了一天,一个也上了一天的课,这会子早就饿了。因此也不与季萦客气,打发了丫头下去,只兄妹三人一起用饭。
季萦给宋子羡夹了块糖醋小排,又给宋子服剥了个白灼虾,蘸了酱汁才放到他的菜碟里。
“哥哥们多吃些,今日我准备的可都是你们爱吃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饿了的缘由,今日的饭菜宋子服和宋子羡吃着十分可口,因此兄弟两个吃光了桌子上大半的菜。
用完饭,丫头们收拾了碗碟,又给他们上了茶。
宋子羡一边喝茶,一边与季萦道:“妹妹这里的菜色味道真是不错,那道糖醋小排我吃着比太白楼里的还要好些。”
宋子服也点头道:“不错。”他想了想又道:“妹妹这里的酱汁好像格外鲜香些。”
宋子服自小喜欢吃鱼虾,因此尝过许多蘸料,唯独今日的这碗酱汁让人格外流连。明明鱼虾还是往日的味道,可蘸了酱汁后却是更加鲜美。好似因为蘸了酱汁,所有的菜品都被激发出了食物本身隐藏最深的精华,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季萦听了宋子服的话,笑着道:“还是六哥的舌头灵,一尝就尝出了这菜的精妙所在。”
今日的晚饭季萦就是使用了系统里收获的酱油和食醋,只用了少许一点,这菜的味道提升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季萦看着两个哥哥道:“今日我乳母进府时带了些自家酿的醋和酱,她手艺极好,我尝着味道也不错,因此晚饭里就用了,哥哥们喜欢我待会儿让人给你们送些过去。”
宋子羡喜道:“那就谢谢妹妹了。”
宋子服也欢喜的道谢。
喝过茶后,宋子羡看着季萦道:“妹妹请我们来该不会只为着吃饭吧?”
季萦笑道:“当然不是。”
季萦看了看天色,此时晚霞已经布满了天空。她站起身来示意宋子羡两人跟她来,三人一同去了书房。
宋子羡一进季萦的书房,就瞧见了那件博古架。他惊呼一声忙走到跟前细看,那眼神与季萦中午时一模一样。等知道是老太太专门开了私库给季萦送过来的时,不由满心羡慕的感叹道:“祖母也太偏着妹妹了,这样的好东西也舍得给你。”他站在博古架前越看越喜欢,一脸的痴迷,恨不得把它搬去自己屋里。
倒是宋子服自来喜好些古朴简单的文器,因此这博古架虽然珍贵却也不怎么得他的心。
季萦知道宋子羡一向喜欢这些精致奢华的工艺玩器,便大方的道:“四哥既然喜欢,不如我把它送给四哥。”
宋子羡摇摇头道:“那还是算了,你知道父亲一向不喜我们太过奢靡,若被他看到我书房里放着这么一件奢华的博古架,定要好生教训我一顿的。”再说他也不能抢了妹妹喜欢的东西。
虽然季萦没有明说,但她的性子一向是喜欢的东西定要与大家分享。所以能在刚得了这件博古架就急着叫他们一同来赏玩,可见是极喜欢这东西的。
季萦见宋子羡这样说,也便罢了,只笑着道:“我今个才刚得这个,一时倒想不来应该在上面置什么物件,哥哥们一同帮我想想。”
宋子服见时辰不早了,便道:“不如妹妹先布置了,等我与四哥得闲了过来看看,再与妹妹些建议。”
季萦想了想便也答应了,见两位兄长要走,便亲自送了他们出门。
送走了宋子羡他们不多会儿,香芸进来道四爷院里的白檀姐姐来过了,说是四爷让她来给姑娘送东西。
季萦打开白檀带来的箱子,见里面果然是她让宋子羡帮忙做的东西。于是笑着吩咐香榧让她明日带着几个丫头再蒸些花露出来。
第27章 客来 这日,季萦正与香榧两个……
这日, 季萦正与香榧两个分装蒸好的花露和精油。香芸进来道:“姑娘,太太让您去老太太处呢,说是姑太太来了。”
季萦听了不敢耽搁, 立马让香芸和香榧两个侍候她换了见客的衣裳, 便匆匆赶去了荣寿堂。
季萦到的时候,花厅里只老太太与三房的几个姑娘, 大太太和陈氏已经带着各房的儿媳妇去二门处迎接了。府里的姑太太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娘家,自然不能轻慢。
季萦坐在绣墩上, 见上首的老太太今日穿了身檀色妆花缎秋香色滚边对襟长袍, 面上神思不属却又精神有些激动。
看来老太太这些年虽没明说, 但也是十分惦念女儿吧。
季萦一旁的二姑娘等了这半会儿, 有些无趣,便低声与季萦搭话:“前些日子二叔一家回京时也没有这般隆重, 怎么今日姑母回娘家却要这样劳师动众?”
这话颇有些挑拨之嫌,若真是不经事的孩童只怕此时已经对这还没进门的姑太太一家有了微词。
季萦心里有些无奈,面色却一片严肃。她撇了眼二姑娘, 开口道:“二姐这话可不对,姑母出嫁多年, 祖母甚是想念, 今日是姑母第一回 回娘家, 大伯母与我娘代祖母去迎一迎, 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何来劳师动众一说?”季萦的声音虽不大, 但也能让屋里的人都听见。
一时屋子里的人都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二姑娘涨红了脸朝老太太道:“祖母,我……我没有……”
不等她说完,老太太便皱眉道:“既然不想在这里, 便回去吧!”
二姑娘大惊,忙起身跪下,哭求道:“祖母,我错了,您饶了我这一次吧。”她今日若真被赶回去,那这不敬长辈的名头就会立马被坐实,她以后还有什么好前程。
今日到底是个喜庆的日子,老太太也不愿多生事端,而且女儿头一回回娘家就惹得侄女儿被罚,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因此她见二姑娘是真心悔过,就让她起来了,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二姑娘重新坐在绣墩上,紧紧盯着季萦,眼里止不住的羞愤,但到底再不敢多说什么。
大姑娘见了面上闪过讥讽。五姑娘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是三姑娘时不时得抬头打量季萦一眼。
三姑娘总觉得自从回京后,她这位六妹就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好像以前被刻意掩盖的光芒如今慢慢地被显露了出来。她想起上次季萦与大姑娘交锋却丝毫不落下风,还有这次对待二姑娘的挑拨锋芒毕露,毫不相让……
她曾听四姑娘轻蔑的说过,六妹虽是嫡出,可却没有一点嫡女的派头,那时她深以为然。如今再看,她想也许她们从来都小看了六妹,太太这样厉害的母亲又怎会真的教出一个性情绵软的女儿呢。
季萦气二姑娘言行不端,所以才让她吃了教训。可却不想因着这事坏了老太太的心情,因此她起身去了老太太跟前,祖孙两个说着话,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哄的老太太笑呵呵的。
有小丫头禀报:“太太们来了…………”
季萦听到声音抬头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色革丝绣葫芦纹褙子的中年妇人被大太太和陈氏簇拥着进门来。
老太太一眼瞧见多年不见的女儿,不由的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拉住了女儿的手,悲喜交加,老泪纵横。宋毓琴见母亲如今头发花白,再不复她未嫁时的精神,也是泪如雨下,哽咽难言。母女两个抱头哭了半晌,才被大太太等人劝着止住了。
老太太平复了心情拉了女儿坐下,细细打量,见她眉色舒展,神色张扬,便知她这些年确实过得很好,如此才将这些年对老太爷将女儿远嫁的怨气稍稍去了些。
“你这个没心肝的,十几年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丢下我这个老婆子为你操碎了心。”太太抱怨道。
宋毓琴看着母亲已经老态毕现的面容,不禁深深后悔,她哽咽道:“母亲,都是女儿不孝。”
老太太到底念着女儿这些年地不容易,只深深的叹了口气,再不忍苛责。
陈氏笑着打圆场道:“娘快别伤心了,看在阿琴带来的这一双出色的外孙面上,您好歹消消气。”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立马转圜过来,老太太也收了泪眼朝着下首看去。
谢越霖和谢意尔一齐跪在地上的蒲团上给老太太见礼。喜得老太太让他们起来后,又拉着在跟前细细打量问些日常里的话。
季萦站在老太太一旁也打量着这两个表哥表姐。表哥谢越霖面容俊雅,玉树临风,通身气质与她大哥宋子固有些像,只是面色有些过于板正,不如宋子固那样平易近人。而表姐谢意尔季萦一见她便不由有些惊艳,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容色姸丽,举止端方,姿态豁达,真真似一朵人间富贵的牡丹花。
这厢老太太终于看罢了两个外孙外孙女,遂让季萦与众姐妹与宋毓琴见了礼,又指着屋里众人一一为外孙和外孙女引荐。
谢意尔见过了屋里的众姐妹,只觉外祖家不愧是京中名宦之家,教养出的姑娘皆是姿态规矩,气质出众。
众人俱都相互厮见过,老太太就让刚才陪着一起进来的宋子羡领着谢越霖去了外书房老太爷处。谢越霖是男客,年岁已足,到底不好在内院里多待。
谢越霖走后,谢意尔陪坐在老太太一侧的榻上,一边听着母亲与外祖母、舅母们说话,一边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对面季萦的身上。
见季萦不过十二三的年岁,身量虽小,但骨骼匀称,体态风流,眉目如画,一颦一笑亦诗亦韵,灵气逼人....
谢意尔暗暗心惊。自古江南出美人,她一直自得于自己的容貌在姐妹间拔尖,少有人及,不想今日却被个身量未足的小丫头比下去了。果真如哥哥说的一般,京城人杰地灵,卧虎藏龙。
屋里众人闲聊了半天,老太太念着女儿一路跋涉早就累了,于是早早的吩咐了厨房备了午饭。吃了饭大太太便陪着宋毓琴去了栖桐院,大姑娘和季萦则陪着谢意尔去了花照里的弄玉轩。
时值春日,花照里各色鲜花景致正是最美不胜收之时。谢意尔一路行走着不禁看呆了眼。都说景色醉人,如今进了这园子,才知此话不假。
宋敏仪见了谢意尔眼里的惊叹,不禁有些自得,她笑着道:“日后表姐与我们一同住在园子里,有的是机会观赏。咱们这会儿还是先去弄玉轩里,表姐安置好了好生歇一歇。”
谢意尔笑着道:“难为敏仪妹妹这般细心周到,这些日子一直飘在水上,如今好容易才脚踏实地了。”
七姑娘好奇道:“表姐来京是坐了船来的吗?”
谢意尔笑着点了点头,见大家都有些好奇,便解释道:“我们是从苏州的码头上乘的船,顺水一路北上,所以才来的快些。若是走陆路,怕还得好些日子才能到呢。”
“原来如此。”七姑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有些遗憾的道:“可惜我们来时坐的是马车。”
谢意尔见她神情可爱,不禁笑道:“坐马车才好呢,坐船晃悠悠的,不到码头就下不了船,若是晕船的人,一路下来当真是煎忍难熬。”
还会有人晕船?大家一时越发好奇,她们都是闺阁女子,并没有出远门的机会,所以谁也不曾坐过大船,并不知道坐船还会有人晕眩。因此都笑着与谢意尔询问起来。
谢意尔说了些这些天她们在船上的趣事,又说了江南与京里不同的风土人情。大家说说笑笑,表姐妹之间倒也去了初见的生疏之感,关系变得亲密无间起来。
季萦见谢意尔不过三言两语就融进了她们姐妹中间,连一向清高自持的大姑娘都能与她关系融洽的说笑,不禁感叹果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伶俐人儿。
弄玉轩不负它这清贵的名字,里面的房舍院子俱都小小巧巧,摆设也皆是精致文雅。谢意尔出生书香名门,所好文静雅致,因此这院子极得她的心。
季萦见她喜欢,便笑着道:“表姐这里可是祖母亲自费心布置的,你既喜欢,祖母知晓了必然欣慰。”
谢意尔感念道:“难为外祖母这样疼我,等我收拾好了,便去给她老人家道谢。”
季萦笑了笑,道:“我们姐妹就不打扰了,表姐快些收拾了歇着吧。”
其余人也都与谢意尔道了别,与季萦一道出了弄玉轩。
谢意尔目送她们离去后,便扶着棉雾的手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