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微笑,羞怯抬眼去看他,又垂下眼,笑容灿烂:“陛下知臣妾心意,臣妾便知足了。”
裴昭迟疑间抬手将宋棠揽入怀中,将她抱住,予她些许的安抚。
宋棠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心底暗啧一声。
愿意相信她这些狗屁倒灶的话就好。
她定然不会辜负这份“信任”,让他多多体会一些“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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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最终没有怪罪宋棠隐瞒他这件事情。
虽则如此,但无论怪罪与否,摆在他面前的仍有这样一个难题存在。
不愿叫更多人知晓此事,无意声张。
裴昭清楚知会过宋棠这一点之后,又吩咐王御医即刻为他治疗。
王御医当即开好药方。
从此,裴昭每天需要服用的汤药便多出一碗。
裴昭不愿声张的态度正中宋棠下怀。
倘若他无惧沈清漪知晓此事,她反而不好挑拨他和沈清漪的关系了。
宋棠此后表现得越乖巧,在裴昭面前绝口不提这件事。
没有从她言语、眼神里感受到半分异样的裴昭,更加相信宋棠说过的坚信他会好起来的话。
裴昭少有的对宋棠感到满意,发现她也并非过去他曾以为的那般不懂事。因是这般,借着辛苦照顾他的名义,裴昭赏赐她许多奇珍异宝,羡煞了后宫一众妃嫔。
眼见淑妃恩宠尤胜从前,不少妃嫔也变得坐不住。
陛下伤重期间,太后不允她们到养心殿打扰陛下休养,她们不觉得如何。
然而,陛下身体一日一日渐渐恢复,她们依然无法见到陛下……
这件事分明严重起来。
乃至沉稳淡定如窦兰月都感觉到几分的不妙。已是近一个月没有见过皇帝,而淑妃恩宠更胜往昔,竟有独宠后宫的趋势,她无法不承认形势正在变得对她不利。
“娘娘。”
窦兰月凝神思索之际,大宫女喜雨从外面进来,快步行至她面前,一面行礼一面低声说,“淑妃今日又得了陛下赏赐。”
闻言,窦兰月看一看喜雨问:“陛下又赏赐了淑妃什么?”
喜雨回答:“是出自于南海的红珊瑚。”
窦兰月倒吸一口凉气。
南海的珍珠与红珊瑚皆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如今竟都入了淑妃之手。
这样下去,当真是要出事。
窦兰月彻底坐不住。
她撑着小几站起身,缓缓道:“最近这些时日,淑妃享尽陛下的宠爱,而六宫诸多姐妹,上一次见陛下已不知是多久之前,这般任淑妃继续蛊惑陛下,只怕陛下眼中当真再也看不见旁人了。”
喜雨伸手扶着窦兰月,小声问道:“娘娘可是有所打算?”
窦兰月沉吟中说:“喜雨,你去准备纸墨笔砚,我要与父亲书信一封。”
让父亲以子嗣之由上疏奏请陛下尽早为皇家开枝散叶,应是有用罢?
除去淑妃,总该瞧一瞧后宫其他的妃嫔才是。
第18章 提点 不好意思,这一局,她又赢定了。……
一株足有半人高的红珊瑚被宫人小心翼翼的摆在春禧殿内。
命竹溪代自己去送魏峰,宋棠兀自围着红珊瑚瞧过片刻,嘴角扬起。
裴昭近来的表现,她也颇为满意。
尤其今日命人送来这株红珊瑚,换在从前,裴昭未必这么大方。
裴昭大方的原因或许很多。譬如,让妃嫔们由此以为她这个淑妃得到皇帝独宠,裴昭自然无须时不时召妃嫔侍寝。抑或担心她把事情不小心说漏嘴,用这些赏赐无声提醒她小心一些。毕竟那件事情一旦传出去,她的日子不可能好过。
只是宋棠对其中的缘由没有那么大兴趣。
她在乎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一个,会令不少妃嫔控制不住担心她独宠后宫的结果。
她们不晓得裴昭现下无法有孩子,不晓得她不可能生下裴昭的孩子。
那么便很难没有这些忧虑。
得到皇帝陛下独宠的妃子若怀了身孕甚至诞下皇长子这样的事,哪怕仍未发生,但想一想,都足以令许多人坐立不安。沈清漪纵然未必有这种担忧,却不见得不在意自己尚且没有孩子这件事。
她自是得好心点拨点拨沈清漪。
谁让裴昭现下最听不得有人和他提子嗣、孩子呢?
更早一些,她被裴昭召去养心殿诘问的那次。
在前一天夜里,沈清漪和裴昭见过面,定也本该发生些什么却没能发生。
那之后更不会发生。
沈清漪对裴昭的这些反常表现会无动于衷吗?
她或许会问裴昭,或许不会问。
但无论沈清漪问不问,裴昭的自尊心都不会允许她知晓那件事。
思及此,宋棠抬眸:“这红珊瑚委实漂亮。”
她喊一声自己的大宫女,“竹溪,去,把高贵嫔和沈才人请来一起赏玩。”
竹溪福身应是,当即步出正殿,招来两名小宫女吩咐下去。
宋棠回到上首处坐下,一边愉快的喝茶一边等人。
一盏茶喝罢,高桂芝和沈清漪相继到了。
她们先后走进正殿,与宋棠行礼请安,宋棠看着她们,含笑道:“免礼。”
“这株红珊瑚是陛下今日赏赐与我的。”她不动声色打量着面色平静的沈清漪,脸上笑意不改,起身走向红珊瑚说,“这么漂亮的东西不该我一个人欣赏,便请你们过来一道赏玩。”
“高贵嫔,沈才人,你们且也瞧一瞧。”
“以为如何?”
从宋棠似乎有意向她们示好时起,高桂芝便得到吩咐,要取得宋棠信任。
因而,她在宋棠面前向来恭谨规矩。
这会儿高桂芝认真端详过片刻红珊瑚,颇为捧场说:“臣妾早先有所耳闻,出自南海的红珊瑚色若云霞,质地莹润,极其稀罕,并且有着吉祥富贵之寓意。今日方领悟何谓百闻不如一见,这红珊瑚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
宋棠笑容灿烂,望向沈清漪。
注意到她视线的沈清漪这才抬眼去看一看面前的东西。
“臣妾愚笨,只知道好看,不知该如何夸。”
沈清漪行了个礼,一脸的谦卑恭谨:“请淑妃娘娘恕罪。”
宋棠笑问:“沈才人何罪之有?”
沈清漪和高桂芝没有说话,她又语气随意道,“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两个人福身应是。
待得宋棠在上首处坐下,高桂芝、沈清漪随之在下边相继入座。
宫人捧着青瓷茶盏和高足盘进来,奉上茶水果品。
宋棠耐着性子喝过几口热茶,悠悠叹一口气:“说来我心里倒有些歉疚。”
高桂芝本也在喝茶,闻言悄悄看一眼沈清漪。
眼见沈清漪垂眼不语,她唯有接话问:“娘娘因何歉疚?”
“想起我们入宫也有两年的时间。”
宋棠道,“可这么多人,竟仍无一人传出喜讯。”
高桂芝和沈清漪便都听懂了。
这是在说,皇帝陛下至今没有子嗣之事。
宋棠敢在她们面前提,自然有把握裴昭不会知道这些。
因为不知道裴昭实则正忌讳这个话题的她们,哪怕有机会见到裴昭,也不会愿意提起她的这般“歉疚”态度。譬如高桂芝,大约会觉得这是在帮她说好话,是在帮她博裴昭的好感。又譬如沈清漪,单是她享尽裴昭明面上的偏宠,便足以令沈清漪不乐意轻易在裴昭面前提起她这个人。
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在沈清漪眼里才是对的。
无心无爱之人才能真正不在乎,然而沈清漪对裴昭尚且做不到这个程度。
所以。
不好意思,这一局,她又赢定了。
涉及皇家子嗣的话题,高桂芝不敢随便开口,宋棠是不在意的,继续道:“你们是这般,我身为淑妃又享受着陛下这样多宠爱,也是这般。细细想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叫我如何不歉疚?”
也只有宋棠敢随意谈论这些事情。
坐在殿内的高桂芝和沈清漪越发陷入沉默,无人吭声。
高桂芝脑海努力斟酌着话语,企图说点儿什么以使得气氛不会太过尴尬。
沈清漪却轻轻抿了一下唇。
他们的皇帝陛下为何至今膝下无子女,沈清漪比旁人皆更清楚。
她的昭哥哥一直希望由她诞下他的长子。
但这两年的时间里,他们两个人……的机会并不多。六宫能维持现下这般情况已是不易,还能撑多久,谁也说不清楚。宋棠当下确无可能有孕,然而若她迟迟没有好消息,昭哥哥会不会变得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