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因为老人家的原因导致这厮历劫失败,器灵天工不怀疑自家那位主人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当年就深有体会——兴许这回还会将它拆成千千万万段,罪名是护主母不利。
裴叶喃喃:“劫数?意思是——我在历劫?”
她对这个颇有修仙色彩的说辞不置可否,更愿意相信是“未来的自己”因为某种机缘穿越,在穿越的过程中被夹到了脑袋导致失忆。
说什么“劫数”、“历劫”,难不成自己还是神仙转世?
裴叶被自己的脑洞取悦,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假使你说的是真的,我要历什么劫呢?”一扫先前的迷惑焦躁,歪着头笑问器灵天工,脑海过滤一圈所谓的“历劫目录”,下意识定格在非常言情的分类上,“难不成是情劫?”
器灵天工噎了一下。
“虽然说出来会得罪你,但我还是要说——你为什么要跟自己不对付?”
依裴叶这尿性,依当年妖皇的冷淡,若非自家主人那不争气的,谁有勇气撞这堵南墙?
还情劫?
安排渡情劫,只能说明天道是真下了狠手,因为这厮根本过不去。
渡劫失败是肯定的。
先不说她渡劫失败有啥不好下场,但自家不争气的主人肯定会疯。
当年妖皇亡于魔尊烛照之手,身躯被烛照抢走藏匿起来,她的心腹干将想给她发丧都只能立衣冠冢。结果衣冠冢被刺激成疯批的主人挖了好几回。是的,挖妖皇的衣冠冢。
疯癫的时候,打伤一众守卫陵墓的妖族,不是徒手挖坟就是用器灵本体挖,闯入妖皇墓室主墓,非得将棺材推开躺进去。看到棺材是空的,偶尔也会开开心心原地喃喃妖皇没死还活着。
若是运气好,赶上这厮情绪稳定,便会帮着处理大乱的妖族,将衣冠冢墓室恢复成原样,安生几天,然后继续发疯。周而复始,直到确认妖皇魂魄转世,他才不折腾,跟着去转世历劫。
作为伴生神器,器灵天工是一点儿不惊讶主人在妖皇魂飞魄散后干的那些事儿。
真惊讶,也是惊讶他居然没干得更狠一些,居然还留了余地。
e=o`*唉
其实吧,器灵天工一直认为自家主人是几个圣君中最省心的。因为他的追求,自始至终都纯粹也很容易满足,那就是妖皇。满足他这点,他就是天道爸爸最听话的社畜儿子。
这从妖皇安好的那些年,上古大陆各个方面的发展就能看得出来。
其他圣君么……
主人之后三位它不熟悉,不好评论,但前面六位,各有各的骚操作。
思及此,器灵天工目光慈爱地看着裴叶道。
“不管你历的是什么劫,你都不会有危险。”
裴叶别扭道:“我又不是担心这个。”
她连死都不怕,人生字典也没“怕”这个词。
裴叶只是不习惯未知,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主导权在别人手中会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
低头看着屏幕明亮、被她一直忽略的手机,裴叶思忖良久将其小心放入袖里乾坤。
除了搜集《万兽园》凶兽卡片,没有其他线索,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这一层敲敲打打,也没跳出来新的凶手或者粲蛊。
倒是在帘布后发现一个与之前一模一样向下延伸的黑漆楼梯。裴叶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去寻自己下来的楼梯,怎么也找不到,这层空间只剩下这么一个通向别处的路径。
“啧,这是不想下去也得下去了。”
看情况,阳景真君和阳矅掌门应该不在这里。
若是他们跟自己进入同一片空间,怎么可能碰不上呢?
有了先前经验,裴叶下楼梯便从容得多,甚至还有多余心思猜测这回会碰上啥凶兽。
与此同时,镇魔塔四层。
阳景真君面色冷漠地轻甩刀身,黑色魔血顺着刀锋溅落在地。
阳矅掌门这边也清理结束,将赤红长剑收回刀鞘,不解道:“怎么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魔?”
修为话,裴叶怀疑自己会不会发疯。
偶尔空隙闲下来,她想着阳景他们,后悔自己鲁莽了。
至少要打个招呼或者留下自己的踪迹。
一声不吭消失不见,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是贪生怕死之徒?
裴叶无聊,用上一只凶兽身上拔下来的毛,拼凑出一张扭曲的娃娃脸,幽幽长叹。
“难搞哦……”
这两天扫墓,就先一更啦。
第1247章 唯一的办法(六)
器灵天工也跟着幽幽轻叹。
“难搞哦。”
裴叶蹲在地上,手指拨弄着地上的毛毛,试图将扭曲的娃娃脸弄正,往正主靠拢,但不管怎么调整总觉得不完美——大概是看阳宵师妹妹比较多,阳景师弟的娃娃脸仅有几面之缘,不熟悉吧——裴叶嘀咕着给自己的手残找借口,拒绝承认是自己没有那份艺术细胞。
“天工你有什么难搞的……”裴叶丧失了耐心,手掌心贴着地面胡乱抓了两把,打散那张娃娃脸,“我长这么大,还没被关过这种禁闭,但你待在藏书塔不出的低气压。
器灵天工小心凑上前询问:“你46岁要拧断脖子的伏兵怎么样了?”
“自然是死了。”裴叶循声看向它,好一会儿才熟悉了记忆,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一个浅浅弧度,只是怎么看怎么低落,“我现在……86岁,应该是……记忆最后在参加小古板的葬礼。”
器灵天工疑惑问:“小古板?”
裴叶道:“哦,应该是老古板了。姓古,名板,年少同窗,前不久收到他阵亡的消息……”
最后记忆在墓园,她正低声安慰古板的父母。
古板年纪比她大一些,但也没有九十。
这年纪搁在人类联邦还是青年,精彩人生刚拉开帷幕不久,他便谢幕了。
以往不是没参加葬礼,但真正给裴叶“人生无常”感触的还是第一次。
明明那一战都到尾声了,几人甚至约好去哪里喝一场。
一回头,人没了。
她还能冷静,但跟古板一条裤子玩到大的韩荼白不太好。
裴叶站在人群看着韩荼白一袭白色婚纱,表情茫然,脑中浮现许许多多纷杂念头。
【人的性命,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死亡真是终点,还是另一个?】
【真会有另一个属于亡者的世界吗?】
一向不信鬼神的裴叶,头一次希望这人间能温柔些,有那么一个亡者世界,让生者能有个寄托,即便阴阳两隔再也无法触碰,也胜过曾经熟悉的人彻底消失,无法产生新的痕迹。
看着一脸鼻涕眼泪的韩荼白,裴叶轻声问他:【需要我帮你提一下裙摆吗?】
韩荼白气息不稳:【不用,md,最好能将他恶心得诈尸……】
发小就是要互相伤害彼此,裴叶知道韩荼白和古板某次喝酒打赌,约定他们俩谁先菜鸡死了,另一人就穿着最盛大的婚纱去另一人坟头蹦迪,真——让你死都死得不安生。
二人光想想那个场景,就被恶心得鸡皮疙瘩直冒。
谁知道古板还是先走了,裴叶看着依约而来的韩荼白,接近两米的寸头肌肉青年穿着婚纱,又看看墓碑上古板那张年轻含笑的脸,轻声道了句:【韩荼白,你可别死了。】
韩荼白一手抹掉脸上的污秽,露出比苦还难看的笑:【你才是!你要死了,我去你坟头蹦迪。古板这次没蹦成,但你的话,我肯定不会脚下留情的……你一看就是命硬的!】
裴叶道:【笑不出来就别笑,你哭得再惨,古板也不会笑话你了。】
韩荼白一拳头垂在裴叶左肩头,破了几十年的教科书涵养。
【md,姓裴的,你不会宽慰也别宽慰啊!】
这是安慰他还是扎他心?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古板的父母亲人相互搀扶着跟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致谢,裴叶也上前说了两句。
再回过神,她便在一处陌生的空间。
理了理记忆才从低落情绪抽离,尽管她很努力隐藏,但眉宇间仍有无法抹去的低沉。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对阵凶兽。
随着记忆的回归,作战经验的暴涨,她对付这些凶兽反而更加得心应手。
六十开始,每往下一层,裴叶就会恢复一两年的记忆。
气势增强的同时,情绪反而越发冷漠。
同时,收到的噩耗也越来越多。
她也慢慢开始接受,不再产生“若有个亡者世界当寄托”这样脆弱又天真的想法,甚至会想自己什么时候离开,葬礼上会有多少熟面孔,韩荼白会不会依约而来蹦迪给她看……
但是随着记忆年龄增长,她开始认同韩荼白那句批语。
裴叶一看就是个命硬的家伙。
某次记忆最后,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到了下一层记忆增加,她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大难不死。韩荼白还调侃说:【我都准备通知其他几个,看他们有没有空来参加你葬礼,谁知道你最后关头又爬了回来……裴叶啊,你这是准备将我们几个老熟人都送走是吧?】
裴叶翻白眼:【其他人不想送,但不送走你我不甘心。】
韩荼白故作夸张地抱着胸口:【不是吧,咱们认识一百多年了,蹦迪而已,何至于此?】
裴叶没力气,但还是咬牙挤出一句:【你敢蹦迪,老子就敢诈尸!】
韩荼白大笑道:【烧成骨灰了,你诈尸一个我看看?】
裴叶:【……】
其他几个朋友也来看了一眼,一个个说她福大命大,命中注定要进养老院的命格。
裴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