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叶叶瞪他:“你也就仗着人不在,才敢说他坏话。”
温霖以拳抵唇,干咳一声:“叶叶。”
收到警告的徐叶叶颓丧地往餐桌上一趴,不说话了。
纪峣从温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学着她阴阳怪气的调子:“哟哟哟,小祖宗不折腾了?”
徐叶叶用手指点了点他:“呵,你这个碧池,给我等着。”
纪峣在温霖背后,冲徐叶叶做了个鬼脸。
时间一溜烟无影无踪,眨眼就到了纪峣的生日。
张鹤和纪峣的生日就差五天,当时张鹤又出了趟差。纪峣打了个飞的过去给他过生日,出门前还问要不要叫上徐叶叶,把对方无语得够呛。
“纪峣,你是个傻逼这件事,我已经说过千百回,真的不想再重复了。”
他的反应和徐叶叶出奇得一致:“你当我是你和蒋家那两兄弟?”
他比徐叶叶有良心,没有埋汰温霖。
又一次因为嘴瓢挨骂的纪峣灰溜溜的:“好嘛好嘛。”
因为两个人提前聚了,所以纪峣过生日,张鹤不用特意赶回来。纪峣自觉完成徐叶叶“不带张鹤玩”的交待,心里美滋滋。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上午,说过来接他。纪峣收拾好了就在屋里玩手机等人,听到楼下传来喇叭声,探头一看,徐叶叶戴着墨镜,坐在驾驶位上冲他招手。
他上车以后给自己扣上安全带:“怎么是你开车?早知道我去接你了。温霖呢?”
“温霖临时有事,一会儿跟我们汇合。还是我来开吧,那是条新路,你不知道怎么走。”
纪峣没跟她客气,徐叶叶是老司机了,稳得很。
两个人一边闲扯一边往目的地开,a城市中心和郊区离得很远,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那个度假山庄包了座山头,就修在顶上。山是才开发出来的小山丘,风景很好,也不算高,非常适合日常出游。
徐叶叶率先登上台阶,扭身冲纪峣伸出一只手:“走吧。”
这里已经被包下了,山脚的阶梯外围着施工路栏,外人看了,只会以为这里还在修台阶。
两个人漫步在山林里,四围寂静无人,但闻鸟语花香,倒是惬意。
这种环境就很适合谈心,但徐叶叶和纪峣实在隔阂太深,当酒肉朋友还行,再多,纪峣就觉得不太合适了。
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徐叶叶会想请他过生日。
所以他就直接问了。
徐叶叶不答反问:“纪峣,你现在觉得开心么?”
纪峣挠了挠头,他其实是个挺自闭的人,戏那么多,就是不想让别人探知真正的他。这个问题如果是别人,他就打哈哈混过去了,可这个人是徐叶叶。
他没法对徐叶叶说谎。
想了想,他说:“没什么开心……也没什么不开心,就那样吧。”
他的叼了根烟在嘴里,也不抽,就是闻个味道。
“越长大,越觉得蒋哥说得对。人生在世,责任、家庭、原则……比个人好恶重要的东西多太多了。以前怕担责任,想想就起鸡皮疙瘩,现在倒是反过来,想让它们束缚我。”
徐叶叶一愣:“为什么?”
她最近天天被爸妈念,埋怨她为什么和张鹤那么优秀的男人分手,或者问她和温霖发展的怎么样,有意思的话在一起也挺好,搞得她没脾气。
工作量也越来越重,她接手的事务越多,搭在她肩膀上的担子就越沉。有时候她回头看一眼,一想到那么多人都跟着她,等着吃肉喝汤,她就恨不得化身尖叫鸡原地消失。
这些压力堆在她心上,她感觉自己都快垮了,可纪峣竟然说恨不得多来点?
这就是工作狂大佬么?爱了爱了。
纪峣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徐叶叶的脑袋:“以前就想说了,你真的好像狗子,尤其是歪着头看人的样子。傻乎乎的,还挺可爱。”
“你他妈才像狗!”
没等徐叶叶打他,他赶紧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因为……怎么说呢。感觉自己太空了,如果有责任让我承担,我还感觉自己有一段脊梁,还是个人,否则的话,我就是团烂肉,已经死了。”
徐叶叶难以理解,她和纪峣是截然相反的人。
她对纪峣的感情很复杂,有时候她也会想,张鹤的爹属性那么重,她是不是要往纪峣那个方向努力努力?
年少无知时,她虽然嘴上骂纪峣浪,心里也羡慕过对方风流潇洒,是个牛逼人物。
她也曾私底下,学着纪峣的样子抽烟。
当时她照着镜子,笨拙地用指甲顶开银盒打火机的盖子,磨蹭了好几下才点燃了一根烟。
她一边被呛人的烟味熏的眼睛发红,一边回忆着对方的样子摆pose,可怎么摆都不是那个味道。
张鹤知道这事以后嗤笑一声,没收了她衣兜里的小银盒:“你脑子也坏了?学谁不好非想学他?”
“就是好奇试试嘛。”她讪讪道。
张鹤嗤之以鼻:“别学他。”
徐叶叶再没试过抽烟,她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不是一路人,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但无可否认,她对纪峣的生活,有种小孩子看万花筒一般的新奇向往。
哪怕现在,一脸倦色地叼着烟,说人没点东西撑着就活不下去的纪峣,在她眼里,也有奇特的魅力。
“是因为现在张鹤不在了么?”
她鬼使神差地问。
“……”
纪峣不说话了。
徐叶叶接着一阶阶往上走,没管身后沉默的纪峣,自顾自道:“纪峣,我是不是欠你一句对不起?”
纪峣茫然地“啊”了一声,没明白她的意思。
徐叶叶回头看他:“对不起啊,纪峣,低估了你对张鹤的感情。四年前那事……我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那个结果。”
这才是她内心最隐秘、藏得最深的话。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两人之间的感情称得足够重了,可临到戳破了一切才发现,那份深沉感情,远比她想象中还深还沉。
“……”
纪峣揉了揉额角:“没事,我本来就没怪过你。要是以前还有过‘我真不如一辈子不知道’的想法,现在倒是觉得,这种事还是早早说开得好。”
徐叶叶耸耸肩,她愧疚是她的事,纪峣觉得没关系是纪峣的事。
反正她为了支付这份复杂的愧疚,连张鹤都舍了,也就没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
无论是张鹤、纪峣还是温霖,在问到“你们为什么分手”时,她给出的答案,永远是声泪俱下的“我心里膈应”。
真正的心里话她永远不会说。
因为没人会理解。
纪峣只会诧异地说“我不介意啊”,张鹤会皱眉问她“你脑子被门夹了”,温霖会笑着揉她的头叹气说“傻姑娘”。
可她在乎,她介意。她记得清清楚楚,在纪峣找她之前,他已经和温霖好了,温霖信心十足地对她说:“我觉得这次稳了,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没人懂她得知纪峣那个傻逼胆小鬼直接逃出国以后的感受,四年下来,纪峣回国,她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能把那句对不起说出口了。
可越介意的事越难提起,一直拖到现在,她才敢借着闲聊的方式,对纪峣道歉。
纪峣的反应不出她所料,她本来期待的也不是这个,所以她点点头,轻飘飘地说了句好。
说到底,就像她低估了纪峣的感情,他们也低估了她的懊悔。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爱恨也是。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过了会,纪峣问:“说起来……有句话我一直很想问你。”
“嗯?”
“叶叶,你……恨我么?”
徐叶叶眯着眼看树林间漏下的日光,它们在石阶上形成一块块光斑。随着山风轻轻晃动。
“不恨。”
她道。
“但是很讨厌。纪峣,我讨厌你。”
纪峣挑眉:“真的?”
然后作势要朝徐叶叶脸上吐烟圈。
徐叶叶下意识往旁边躲,躲到一半想起来烟根本没点燃,气得她想打人。
两人打打闹闹登上了一个小平台,平台建在山腰,供游人歇脚。地方不大,只能容纳几张石凳石桌,一抬头又是绵延向上的台阶。
纪峣打眼一瞧却惊了。
石凳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温霖,看样子,已经等很久了。
“你不是临时有事?”
温霖只是笑。
徐叶叶翻了个白眼:“还没明白?我们演你呢。”
她一把拽过纪峣的手,把人拉到温霖面前,放在对方手心。
“虽然他们说什么手拉手……但我跟你又不是这种关系,交接时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诶,他们——”
纪峣木愣愣地任由温霖牵起他的手。
徐叶叶伸了个懒腰。
“成功把纪峣诓过来,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等……”
“对了,忘了说,这座山也不是我包下的,纪峣你太高看自己的魅力了,我怎么可能为你花那么多钱。”
“不是、我……”
“至于是谁,你可以猜猜看——好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