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翼不以为意:“所以呢?”
祝微星说:“梁永富给我的资料里,有提过千山集团在u市的其他几处开发楼盘,其中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区,一期落成后,就叫惠宁花苑。所以,当时买下羚甲里地皮的,就是千山。不,不是当时,合同现在应该还在生效,但不知为何,动工了一半又停止了。”一直拖到今天,都没有再继续。
祝微星:“再想到燕瑾凉书房里的沙盘模型,他为了那目的,也算处心积虑。”
姜翼像是好奇:“他有什么目的?”
祝微星语塞,他虽有猜测,但没证实祝微星就不会乱说,且他觉得,就燕瑾凉的脾性,祝微星更倾向对方是别有谋划,比如为了……“白金走廊”?
姜翼的回复却是冷笑一声。
祝微星怕他想歪,忙道:“我的骨灰先不提,我很好奇,另一坛骨灰是谁的?”
姜翼拉着脸问:“你确定坛子不是空的?”
祝微星点头:“我确定。”当时游魂的他能感知到坛中是自己,也能感知到另一坛是别人。
姜翼知道他有猜测:“你觉得呢?”
祝微星分析:“龙龙妈妈说,湖心别墅的主人去了很远的地方,一直没有回来过。燕瑾凉的朋友,也就是咖啡馆的程老板说,已经久远没有和他联系。而他在千山集团的办公室也空置着,连阳台的盆栽都死了。网上虽时不时传出他的消息,但唯二的两张又都是背影照。我去翻过那爆料的账号,还都是同一个。初此之外,燕瑾凉的亲人、朋友、同事、路人,这么多年竟没几人再见过他。”
再想到燕瑾凉房中的那坛骨灰,祝微星看着姜翼,语出惊人:“你说,燕瑾凉……真的还活着吗?”
第138章 注意身体注意手
第二日, 祝微星的身体虽然退了烧,人也渐渐恢复过来,但对于他能不能晋级决赛, 没有人说得准。
其他几位种子选手都入了下一轮, 没谁爆出冷门。张鸣鸣、郭学陆、曹芙、包凡、卢飞奇, 再加另两位发挥超常的参赛者,目前决赛名单已出了七人,而唯一的矛盾点就在u艺选送的祝微星身上。
他在赛时的演出事故可是通过当地卫视直播出去的,自然引发了一部分观众和业内人士的激烈讨论。就赛方所披露的采访和宣琅打听来的消息看, 评委对此也分出了两种意见。
一方认为光祝微星第一次的车祸以足够筛去资格,根本没必要考虑第二次的弹奏效果。即便宽大的考虑了, 他那版《悲怆》也不太够劲。没有人们喜闻乐见的属于贝多芬曲该有的外放和浓烈, 显得过于压抑克制。
然另一方却认为,虽祝微星大大失误了一回,但他后一次的精彩表现足以弥补之前的失误。对, 又是董树声和赵炳然两位评委。他们觉得古典乐的现场之所以珍贵就是每一次演奏都有其不确定的唯一性,每个人对每首曲都有独特的主观诠释。
祝微星版本的《悲怆》虽然内敛隐忍,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选择将情绪释放和宣泄,表面上像是与贝多芬不符,但内里递进的感情层次半点没漏, 是非常高级和有品味的表演,甚至保留了独特的个人风格, 能让不少观众共鸣。行业内现今正需要这样会思考有特色的演奏者,而不是千篇一律的教学模板。
就这样, 你一句我一嘴, 整整吵了一天,直到决赛前竟然都没把最后的名单定下。
而在酒店里的祝微星却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在打算重奏《悲怆》的时候便抱着告别金律奖的心做下的表演。此刻也是因为决定要离开,才脱出了备战的心态,能由着姜翼在自己身上胡闹。
大概是前几天没睡好,又或是看见那谁思想彻底松了束缚,从昨天起祝微星就不停补眠,连琴房都没去,早上吃了早中饭下午又靠着姜翼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一醒来竟又是一天。
没想到一睁眼,发现身下那家伙睡得比自己还香,好像也累得不轻。
对,他俩又叠一块儿睡了,明明在姜家是因为床小祝微星才不得已被姜翼搂趴在胸前,结果在这豪华双人床上,两人也能睡出面对面趴趴熊的姿态。
祝微星有些无语,想不动声色推开人起来,可事实证明他不管在姜翼身上用多少力都是无用功。
最后不仅没把人推离,反而还越贴越紧,腰以下根本拔都拔不动。
祝微星生气,盯着合眼装死的人,戳破他的假寐,问:“你不饿吗?”这都快傍晚六点了。
姜翼抬起眼皮:“饿……”
祝微星看他眼神就知道自己问错问题,对方答得别有深意。他还穿着睡衣,轻易就被姜翼的一只手滑进下摆,游走在光洁削瘦的背上,数着他一节节脊椎骨。
祝微星扭着腰想躲,自然没成功闪避,反而越发把身下的人拱出火来。当踢动的大腿擦过什么变化,祝微星猛然一惊,立时老实着不敢想吃饭想逃走了。
察觉到这人在假装无事发生,姜翼燥得想咬他。
哑着声骂:“你有没有点礼貌?占了我一次便宜,我不求涌泉相报,好歹一报还一报总该有吧?”
这是催着祝微星去回忆之前在姜家撒糯米前睡不着,被姜翼帮了点小忙的事。对此,祝微星大为羞赧。那天虽没彻底捅破窗户纸,但姜翼用手的确给他开了道窗户,硬逼着没见过世面的小青年看了点那头缤纷多姿绚丽斑斓的世界。
祝微星不好意思,找借口说:“我还要……弹琴的。”
姜翼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扯出,一根根的摸他葱白细长的指,从指根摸到指尖,往往复复。
“你他妈当我瞎啊,你那比赛早没戏了,还弹个屁的琴,而且……”姜翼恨得咬牙切齿:“那么漂亮的手,能学会那么难的琴,却学不会别的?”
祝微星对他这种粗言鄙语听不下去,把脑袋埋下,选择装死。
结果马上就被掐着下巴抬起脸重重的吻住。
姜翼吮着他的嘴唇舌头指责:“我他妈大老远赶过来给你治病,病好了就这待遇?还有人比你更忘恩负义的吗?”
祝微星被他又亲又骂,分裂得脑子发晕,迷迷糊糊地竟觉姜翼说得挺有道理。两人这同床共枕多时,自己好像是没必要扭捏推脱。于是半推半就着迷迷糊糊的应下了,又迷迷糊糊的学习了,最后迷迷糊糊的完成了。
清醒时,祝微星已经顶着一张大红脸在洗手台洗手,酸的差点连肥皂都没捏住。偏身后还有人要挤过来给他添乱,没脸没皮的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自己要洗澡,还问祝微星干脆一起。
赤着上身的大高个儿眉间胸前都是汗,显然是刚才激动的,整个人火山一样蒸着股热气,一靠近又灼得祝微星头脸火热,他连忙拿过毛巾扑在这人头上,挡住他一双狼一样的眼睛,急急带上浴室的门,逃一样避免了又一次的危机。
退出来才发现床上手机在响,接起后本想和宣老师确认一下明天退房的时间,却听那头用高兴又复杂的语气道:“微星,明天我们大概走不了了。”
祝微星茫然:“什么?”
宣琅:“我猜的没错,西尔维奥很看中你,二对二的评委里,他站了董树声那队,所以……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祝微星:“……”
宣琅:“怎么了?不高兴?”
祝微星:“没、没有。”
宣琅:“没把握?”
祝微星克制着身侧还在悄悄发抖发酸的手:“没有。”
宣琅满意:“那就好,最后一天,别有压力,最重要注意身体注意手,好好休息,没问题吧?”
正见罪魁祸首从门边得意的甩着毛巾出来,祝微星深呼吸了口气才平复失衡的心态:“没、有。”
挂上电话,姜翼就见向来好脾气的人似表情不豫。急急忙忙换了衣服就朝外走。
姜翼皱眉:“干嘛去?”
能接受换曲被退赛,能接受弹断被淘汰,但如果因为这种原因导致决赛失败,祝微星实在不能原谅自己,还有这个人!
祝微星生气:“练琴!”
姜翼不满:“不吃饭了?”刚不是还喊饿。
祝微星砰得关上门:“不吃!”
考试时祝微星没着急,纪念钢琴赛时祝微星心态放很平,连金律奖半决赛前祝微星都秉持顺其自然,谁知道决赛时会因为这突发状况让他起了难得的胜负欲,偏还没处说理去。
不过对此宣琅倒十分乐见其成,第二天一早,他来接人去比赛现场的时候还小声对祝微星玩笑道:“本来还担心他来了会让你分心,结果,激励的效果很好嘛,我特意给他要了前两排的票,你弹琴的时候样看到人。”
祝微星其实想表示,自己暂时不看见他也是可以的,但礼貌和教养还是让他不太高兴的瞥了眼远处那人,憋闷的道了谢。
从昨天到现在莫名其妙得了很多眼神攻击的姜翼:“???”
不管事前生出多少波折,金律的总决赛还是来到了。
祝微星换上宣琅给准备的白色西装,打上白色领结,又在胸口别了一朵浅蓝色的鸢尾,夭矫亭秀貌,松风水月姿,看得宣琅莫名喟叹。
“微星,这次现场的乐队很不错,是u市交响乐团的人,他们会好好配合你的,你可以将它当做一场演出,弹你想弹的就好。”
想了想,宣琅又道:“不管你发挥如何,籽薰和先生……都会替你骄傲,也替你高兴的。”
祝微星微笑,转身前轻轻道:“师兄……谢谢你。”
宣琅一怔,猛地鼻酸。目送着祝微星走进内场时,他还是换上了祝福的微笑。
往观众席去时,他忽然发现微星的小家属也等在台边。对方似乎没有和祝微星说话的意思,只默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情绪一时难辨。
而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宣琅的目光,回视的眼神一瞬凌厉,又很快懒散下来,带着无所谓的轻慢,拖拖沓沓的去了观众席坐下。
因金律奖声名在外,决赛的票在半月前就已出空。这种场合,虽未要求观众皆正装,但大多前来者都自觉革履西装以示尊重,但微星这位小家属,仍是短袖t恤牛仔裤,倒不算衣衫不整,却同周围人略显得格格不入,尤其他还特别扎眼,个头又高,坐那里几乎比选手还招人。
宣琅盯了他几秒,成功得到对方一个白眼。
宣老师也不介意,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的?”
姜翼莫名其妙:“?”
宣琅:“我指的是交通工具。”
姜翼:“飞机,不然我他妈还能走过来。”
宣琅无视他的攻击性,反而更觉有趣:“可这正值长假,o省省会作为旅游城市,又卡着演出和其他特色活动,今年尤为火爆,这两天u市过来的机票早卖完了,我想给我朋友订一张商务舱都没座,你哪临时搞来的票?”
姜翼一顿,本不想理,但大概想到对方算是祝微星的老师,勉强回了句:“火车。”
宣琅略意外:“那可要坐二十多个小时。”
姜翼不以为意,觉得宣琅在讲屁话。
眼见台上亮起万千璀璨,两年一度的金律奖总决赛即将展开,宣琅瞧着他片刻,又一下笑开了,耸了耸肩,没再言语。
第139章 决赛
金律奖钢琴组最后一轮的决赛是自选协奏曲。协奏曲, 顾名思义就是以一种主乐器为中心,其他乐队协同它一起演奏。主乐器可以是小提,也可以是钢琴或长笛等等。主办方特意请来了十分优秀的乐队予以配合, 场面热烈盛大。但对没有乐队经验的演奏者来说, 却不那么容易。
祝微星提前和他们合排过一两次, 效果马马虎虎。这可不是他一个人弹得好就行的,跟团得打配合,即便他再优秀,这些年缺乏的经验也没法立时用天赋去弥补。
好在那指挥很不错, 像知道祝微星没什么舞台历练,时不时给他投来眼神示意, 告诉他乐队进场的节点, 给了祝微星不少信心。
尽管祝微星很努力的学习,但正式比赛时,他这样的小嫩鸡, 多少缺了优势。
就像包凡,从第一人上场起就开始唱衰:“啊,怎么办,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祝微星不冷不热的看过去一眼。
包凡像看穿他的讥诮,认真道:“这次是真的, 我一点不会跟团,我排练时就车祸过了。”
结果这丧曲唱多了还真让他遇上鬼。上台后包凡弹了一首肖邦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这曲子乐队份额已经够少了,表演时钢琴和他们依旧配合得七零八落错误频出, 甚至还因抢了小提琴的节奏被那首席狠瞪了好几眼。包凡下来后苦着脸哀叹自己要退出古典乐界。
除他之外, 另两位黑马也或多或少出了明显的错误。
而像张鸣鸣、曹芙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一个人独奏时或许没祝微星惊艳, 但加以乐队承托,总体呈现的效果就十分赏心悦目了。尤其张鸣鸣,小小的身躯弹起拉赫玛尼诺夫的《二协》来,气势半点不减,第一乐章刚完,场下便有掌声响起,可见选手和选手之间的巨大差距。
一共八位参赛者,祝微星的签运比起之前总算好了一次,排在倒数第二。只不过在选曲上,相比于其他人的难度,他一反在技巧练习曲中安排的地狱级,选择了一首相对冷门又简单的协奏曲
——门德尔松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有当地大赛媒体在对各选手评价时,谈到这位在半决赛上发挥失常惹得评委意见两极的黑马选手在决赛上的选曲时这样写道:“曲子本身很好听,但硬要找个缺点的话,大概是少了一点冠军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