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这个?要试试吗?陆奥守吉行注意到了审神者的目光,立刻高兴的挽了个枪花,将枪柄递到了织田作面前:现在可是火|枪的时代哦,刀什么的,已经落后啦!
啧!话音刚落,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就同时响起 ,漂亮得像是演员一样的黑发青年从缘侧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瞪视着土佐刀:你好歹也是刀剑付丧神吧,别把自己说得跟废物一样。
啊呀,你对时代走向的意见还真大呢!陆奥守吉行不甚在乎的甩了甩他的大脑袋,对青年身后跟他一起走出来的黑发少年笑着说:堀川,快把兼桑拉住,他要冲过来了!
黑发胁差闻言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他扯了扯和泉守兼定的袖子然后跟着青年一起走过来,两人分别向织田作做了介绍。
只是在报上了姓名之后,黑发打刀却依然很不甘心的用那双湛蓝的眼眸瞪着陆奥守吉行,在得到土佐刀的一个耸肩之后就用力把头一扭,转而看向了织田作,似乎一定要审神者在刀和枪、新时代与旧时代之间做出个抉择来一样。
在几道热切目光的注视下,织田作想了想,从陆奥守手中接过了那支六发左轮,然而下一刻,他持枪的手就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主人!一期一振神色一变,五虎退则是第一时间发出了一声惊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惶恐,一边的小夜左文字也抿紧了嘴角,还带着稚气的脸孔绷得很紧。
没事。织田作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状况,他将左轮还给陆奥守吉行,又安抚性地拍了拍两振小短刀的肩膀,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只是应激障碍。
人的意志是会被摧毁的。
一般在死亡与极度恐惧、又或者是过于强烈的情感刺激之下,为了保护自身,人的精神会下意识的发出回避的信号,根据个体差异也可能出现再体验或者过度警觉的类型。
在几年前的龙头战争中,整个横滨都曾处于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面临接连不断的冲突与流血事件,港口mafia中也有坚持不下去的人。织田作曾处理过同僚的一些事情,对此也算知之甚详,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也会出现创后应激障碍,明明拿着枪去找纪德时他的状态还好得不得了呢。
也是直到这一刻,织田作才清楚的认识到,他以为的那些已经可以了断的过往其实一直扎在心里,根本就没拔|出来过。
主人五虎退再一次欲言又止,也就在这时,本丸的庭院中,一道光束亮起。不多时,重新换了身运动服的灰发打刀快步跑了过来,一见到织田作便禀告道:主公,物吉贞宗回来了。
☆、8
呃,怎么了?
说完正事之后压切长谷部才注意到了气氛不对,他下意识望向一期一振,然而对于压切长谷部疑惑的目光,蓝发太刀却只是冲他摇了摇头,不过压切长谷部还是从太刀青年不自觉微微蹙起眉头的感到了一丝严肃又不同寻常的意味。
织田作没在意刀剑们的眼神交流,他想起了在时政总部见到的那振胁差,明明像是小王子一样,却神情黯淡的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幸助刚刚失去父亲的时候脸上也有同样的表情,完全没办法让人置之不理。
织田作看了看本丸主院的方向,说:回去吧。
几振刀剑付丧神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除了狐之助外,他们并不知道织田作跟时之政府讨要了物吉贞宗,对于这振胁差,他们的感觉都很复杂,但既然审神者有了指令,一众付丧神还是二话不说的跟了上去。
织田作回到主院时刀剑们已经聚齐了,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凝滞,只有顶着一脸土、浑身都灰扑扑的鹤丸国永在物吉贞宗身边跳来跳去的做鬼脸,然而胁差少年只是低垂着眼眸,只在听到脚步声轻轻震动了一下。
我是物吉贞宗。胁差少年转向织田作,低低的说。
每一振物吉贞宗在向审神者介绍自己时都喜欢说上一句让我带给你幸运,然而此时,少年站在审神者的面前就已经耗尽全部力气了。
他并不知道审神者为什么要将他带回本丸。事实上,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被碎刀的准备,也真心希望他能得到一个安静的结局,但当他听到詹三郎先生说会有新的审神者接替本丸,自己也会回去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欣喜而是深深地感到恐惧。
他已经,不能再侍奉另一位审神者了
织田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少年的状态实在时太差了,比起在时之政府匆匆瞥见的那一面还要憔悴上不少,一双熔金般的眼眸里也没有一丝生气,似乎一阵风后就会消散,又似乎是产生了裂纹的瓷器,可他却丝毫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信号,相反安静得就像是一只摆件。
织田作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并不像他的友人那样能言善辩,也经常被吐槽说是不会吐槽。事实上,他也常常为自己的笨嘴拙舌而感到苦恼,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很担心自己如果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会给少年造成额外的压力。
好在还有其他付丧神替他解了围。
歌仙兼定、烛台切光忠以及大俱利伽罗向新任的审神者打了招呼。除了不想和审神者搞好关系的大俱利伽罗外,歌仙兼定与烛台切光忠都是生活技能点满的刀,经历过变故后,两振成年刀剑的神情显得格外稳重和坚毅,看起来非常可靠。
织田作不由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自己无法经营好这个本丸,但实际上,即使没有接替的审神者,这些刀剑也依旧在努力的生活着。
辛苦了。织田作看向远征部队的几人,拍了拍手说:欢迎回来不过现在,受伤的人先跟我进修复室。
为了尽可能的多获取一些资源,刀剑们多少都受了些伤,虽然药研在昨夜已经给众人包扎了伤口,但用草药来治疗刀剑实在是收效甚微。而想要治愈心灵的话,首先还是要养好身体才行。
物吉贞宗佩戴的只是普通御守,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却一直处于重伤的状态,还是时之政府的人为了问话才将他修复好的,之后的时间也并未受到苛待,所以除了没什么精神外,他并不在审神者的手入名单上。
胁差少年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下来,于是在审神者和伤的最重的歌仙兼定进入修复室后,鹤丸国永就高高兴兴的将物吉贞宗拉离了庭院,而后没过太久,白毛太刀就又折返了回来,视线在院落中逡巡一圈后,就笑眯眯地蹲到了烛台切光忠的身边。
鹤先生。烛台切光忠有些无奈。
同为伊达家的刀,烛台切光忠虽然视鹤丸国永为前辈,但也不得不承认白毛太刀的性格有时候确实很令人困恼。此时看着青年的样子,烛台切光忠就知道他绝对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然而这振将惊吓视为平生乐趣的太刀又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他在想什么,那么自己到时候就做个夸张一点的表情来哄哄他好了。
烛台切光忠努力忽视掉鹤丸国永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兴致勃勃的目光,转头时又不经意地瞥见了坐在另一边、满脸都写着离我远点的大俱利伽罗,瞬间就觉得自己左右两肩各压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来。
一边是跳脱的长辈,一边是叛逆的儿子(不是),加在一起实在是令人头痛。烛台切光忠叹了口气,一边腹诽一边忍不住的想到:要是鹤先生和伽罗酱能综合一下就好了。
所以说还是贞酱最好啊!
只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机会再见到贞酱。
黑发太刀压下叹气的冲动,望向远处的目光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修复室的门就被推开,歌仙兼定站在门边十分恭谨地弯腰行了个礼,才转过身来冲烛台切光忠招了招手,神色看起来倒是非常轻松。
烛台切光忠站起身,又特意掸了掸并没有灰尘的衣服,只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一道白色的影子就先一步窜了进去。
喂!烛台切光忠眉峰一挑,连忙跟上,但等他进入和室时,鹤丸国永已经盘膝端坐在了审神者的对面。不知是不是光线变换的原因,白发太刀的神情看上去竟有一瞬间的莫测和凛然,但还未等烛台切仔细去看,鹤丸国永就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笑容,身体向前一摊就趴在了桌子上,耍赖道:啊呀啊呀,真的不能给我看看吗?我可是连续吃了几天的冷饭团,感觉已经吃出轻伤啦!
并没有吧?织田作冷静的推了推他。吃东西当然不可能吃出轻伤来,不过冷饭团倒确实是真的。
因为曾经被焚毁过,一期一振不喜欢火,做出来的自然是冷食,织田作也跟着吃了两顿。除了不得不应酬的交际餐外,织田作不讨厌任何食物,但内心对于超辣咖喱的渴望还是在攀升的。
嗯嗯!所以晚上要不要吃顿大餐?鹤丸国永的眼眸亮了亮,兴致勃勃地向审神者推荐道: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了,就庆祝一下嘛!而且别看光坊这个样子,他可是很会做饭的哦~
这个样子是哪个样子啊?说得好像很见不得人一样!
烛台切光忠额角一跳,几秒钟后,他面带微笑的向织田作欠了欠身,随后强行拎起扑腾不休的白色团子,将人扔出了房间。
☆、9
请您不要见怪。高大的黑发青年掩好门,重新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烛台切光忠微敛着眼眸,他先是解下本体双手奉上,随后才挺直脊背望向审神者,轻声解释道:鹤先生只是有些担心物吉。
物吉?织田作愣了下,随后了然道:他们是朋友啊。
烛台切光忠没有反驳,算是认下了这种说法。刀剑们都曾侍奉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主公,也有许多刀剑在不同的豪族与大名间流传,所以刀剑彼此之间都会有些渊源。
就像他与大俱利伽罗以及鹤丸国永都曾属于伊达家、就像一期一振和藤四郎短刀们,甚至就连陆奥守吉行和新选组的刀们在一起时总会打架也都是渊源颇深的一种,但物吉贞宗却是个特例,胁差少年在本丸中并没有太过相熟的刀剑,唯一关系算是不错的,就是和谁都能玩笑打闹的鹤丸国永了。
也是因此,鹤先生才会对少年格外上心吧。
他正在尝试着、想要成为少年的依靠。
烛台切光忠的心情有些复杂。
事实上,不止是他,大家对于物吉的感情都十分复杂。
刀剑们自被锻造出来的那刻起就承载着剿灭敌人和保护主人的使命。无论是被珍藏、被爱护、还是被丢弃、被损毁,刀剑付丧神的样貌、言行和习惯依然或多或少的留存着主人的刻印。他们的灵魂中似乎天然带有对于主人的忠诚和依恋,所以即使本丸的前主人一心追求稀有刀剑,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刀剑基本连看都不看几眼就放置在一边,他们也依然是尊敬那位主人的。
对于一些经历坎坷的刀剑而言,轻易就能得到主人偏爱又喜欢把幸运挂在嘴边的物吉贞宗看起来或许有些傲慢。
在有了人类的形体与情感后,寂寞、失落与嫉妒也无师自通,但相应的,大家也并非不能体谅胁差少年所承受的压力。
前任审神者在偶然锻造出物吉贞宗,又紧接着锻造出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之后就异常坚信物吉贞宗真的可以给他带来幸运和稀有刀剑,一段时间内对于胁差少年格外爱重,原本日课的时间也越来越多的投入到了锻刀上去,但随着本丸的资源逐渐消耗,锻造出的却一直是些普通刀剑,审神者的性格产生了一些变化,胁差少年也变得愈发消沉。
烛台切光忠一直觉得他其实是可以理解物吉贞宗的如果不是审神者在和少年出门时遇袭身亡而少年却偏偏活了下来的话。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们的主人。即使理智上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物吉贞宗的错,但内心却依然会控制不住的失衡。
其中的复杂不是一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这样的情感也直接导致了本丸中的刀剑不知到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现在的物吉贞宗,但如果是鹤先生的期望的话,那么他也想要尝试着去接纳和理解。
物吉现在的状态很有问题。烛台切光忠直言道:并非是身体,而是精神,这样下去的话,他或许会暗堕。
对于刀剑而言,暗堕是比碎刀更加难堪的结果,这代表着刀剑向过去妥协。
任何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切存在的,也正是这些事情才塑造了现在的自己,即使不情愿、不得已,时间也永远都在推着人向前走,逃避并不能让人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相反只能让人变得麻木和怯弱。
物吉贞宗现在就正处在路口,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物吉手上,但能够影响这个决定的,却只有审神者了吧。
织田作的神情变得有些木然,他抬手按在太刀的刀身上,用异能力修补着刀中细小的破损,直到目送着黑发太刀谦恭离去,织田作才缓缓抬手揉了揉脸,望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光束,有了短暂的出神。
他真的能够做什么吗?
织田作问自己。
从多年以前,他就一直在试着做什么,但无论有多努力多期盼,他想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就像他的友人一边被人性与死亡深深吸引,一边渴望答案又无法得出答案一样,追寻的过程实在太容易令人疲累了。
送走了排在最后的陆奥守吉行后,织田作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当再次醒来时,黄昏已经无声地降临下来。
织田作缓慢地直起腰,又抻着手臂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才拉开障子门步入庭院,就见到天边烧红的晚霞将池塘与山石草木都镀上了一层橘色。
花圃中的麦子被移到了远方山坡下的田地中,清理出来的土地重新洒了花种,有褶皱的衣物被重新清洗晾晒,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也被拆开再仔细缝好,另一边的厨房里也飘出了食物的香气。
织田作吹着清爽适宜的晚风,舒适的眯了眯眼睛,忽然,他感到裤脚一沉,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清透的金色兽瞳。
除了脚是黑色以外几乎没有花纹的小虎崽正趴在自己脚边,挥舞着两只前爪勾住他的裤子奋力向上攀爬。
和织田作对上视线后,本就明亮的金色眼眸更加亮了起来,小虎崽伸出舌头舔了舔湿乎乎的鼻头,尾巴也欢快的甩了一下,粉色的蝴蝶丝带系在颈间,随着动作一挑一挑,看着俏皮又可爱。
这是当时自己治好的那只虎崽。
织田作感觉自己的心被软软的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