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牵着温妧的手说道:“走,去瞧瞧,这位杨夫人可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物。”
温六郎最是不耐烦与妇人相处,借口脱了身。崔氏想着温六郎以后不必与妇人打交道也随了他心意。
几人穿过一片竹林,来到寺庙的后院,瞧见温五娘、七娘都在这儿陪着一名打扮贵气的妇人讲话。想必那便是杨四夫人了。
杨四夫人瞧见她们,笑盈盈的迎了上来:“见过夫人。”
崔氏忙扶起杨四夫人。
杨四夫人将目光移到温妧身上,愣了一下才一脸惊奇的说道:“想必这就是东阳县主了吧,妾身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这般精致的人物,活像那观世音娘娘身边的仙女。”
温妧腼腆的笑了笑,有些无措的看了眼崔氏,温妧平时哪里遇到过这般人物。在长安时,温妧喜欢窝在府里甚少与那些官夫人打交道,便是遇上了,那些个夫人也都是一句话拐七道弯才说出口,这样直白的人到头一次遇到。
崔氏也不说话,只笑着看着温妧。
第20章
余光觑见崔氏不说话,温妧笑眯眯的说道:“谢谢夫人,我与我阿娘长得像,夫人夸我便是再夸我阿娘。”
这娇憨模样逗乐了杨四夫人。杨四夫人哎哟一声:“妾身初次见东阳县主,被这容貌通身气度给惊着了,还没给县主行礼呢。”说完便作势给温妧请安。
这杨四夫人以后是温五娘婆母,温妧看着温五娘的面子也不会让她行完此礼,忙上前扶了:“当不得夫人这般。”
崔氏朝温五娘示意:“去扶你伯母坐吧。”
温五娘忙上前扶着杨四夫人坐在崔氏旁边。坐定后杨四夫人拍了拍温五娘的手朝她笑了笑,小娘子红着脸低下头,神情娇羞。
自己是格外满意这儿媳的,虽是个庶出的,但晋阳大长公主的孙女,辅国公世子的女儿这一身份已经够了。若非是个庶出怕还轮不到他家呢,再加上这温五娘才情容貌都拿得出手,自己儿子又满意,这婚事还有什么不如意呢。
崔氏和杨四夫人在这边说着话,温妧拉着两位姐姐到一旁说着悄悄话。
温妧悄悄问五娘:“五姐姐见过杨家郎君吗。”
话音刚落变见温五娘羞红了脸蛋,平日里温婉贤淑的人多了几分娇艳,看起来格外动人。
温妧以为温五娘不会回答的,谁知突然听到她小声说道:“见过的。”一听便知温五娘是满意这杨家郎君的。
“他很好的。”顿了顿,温五娘又添了句。
看着温五娘满脸娇羞的样子心里默默说了句:真好。
温七娘较温五娘更活泼些,见温妧有些好奇,对温妧开口:“这杨家郎君排行第八,是杨家众子弟中学问最好的,去年解试考中解元了呢!”
温妧想了想:“那会试呢,若是会试过了的话,便和四兄是同一期?”
温七娘摇了摇头:“比不得四兄的,他今年没有参加春闱,说是自觉学问不够,明年再来。”
从她们话中温妧大概得知那杨家郎君是踏实上进的人,与她五姐姐正相配呢。
温妧滴溜溜的转着她的眼珠,眼神灵动起来打趣道:“五姐姐对杨八郎君的行动了如指掌呢!!”
见此温七娘跟着添油加醋:“这杨八郎还时不时送些精巧玩意儿给五姐姐,上次送了一只亲手作的风筝,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我们都不让碰呢。若是送些吃食连带着我们都跟在后面沾光,过些日子九娘便知道了。”
温五娘哪禁得起她们这样打趣,羞的想追着封上她们的嘴,又碍于这是佛门净地不敢造次。
崔氏看着这情形朝杨四夫人假意抱怨:“我这小女儿惯会胡闹的。”
杨四夫人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但能独自抚养杨八郎君成人,哪里没有点心思呢。听了崔氏的话自然知道她不是要自己跟着后面附和。看着温五娘和温妧相处极好的样子,捏着帕子跟在后面笑了笑。
回程的路上,温妧赖在崔氏后面,跟她上了同一辆马车,温六郎原本在外面骑马,结果半路外面飘了雨,崔氏便让他也进了马车。
“这时节江南雨水多,等你们呆久了便习惯了。”崔氏看着温妧兄妹俩喝着姜茶,又派人给五娘七娘送了去。
“五娘这姻缘实属不错。”许是今天遇见了杨四夫人,崔氏看着温妧感慨道。
闻言温妧点点头:“听两位姐姐说这杨八郎君也是个玉树临风的偏偏才子。
崔氏看着温妧认真的小脸说道:“放心,阿娘到时候也会帮阿妧挑个好人家。”
温妧一听有些头痛:“还早呢!我才十二呢。”
崔氏从来不在温妧面前避讳这些,反驳道:“现在考量着不算早了,挑挑选选要三年,定下来要一年,再留你一段时间,算算十七出嫁也差不多了。”
“哼,阿娘就是巴望着我嫁人。”温妧嘟着嘴看着崔氏。
崔氏捏了捏温妧的面颊:“小没良心的,哪里舍得你离开阿娘。”
温妧眼睛亮了亮:“那我便不嫁人了,寻处园子悠闲自在逍遥度日去。或者随意找个好拿捏的人嫁了,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旁边一直没开口的温六郎闻言来劲了他凑过来说道:“我去年年末去樊川别院,发现那处有块好地儿。到时候买下来,修建成庄园。肯定漂亮极了。”
温妧嘿嘿一笑:“也可以去东阳,反正是我的食邑,到了那儿总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崔氏在一旁听这对小魔星讨论着什么到何处选址,怎么建园子,哪家的郎君好拿捏。只觉得自己额角突突直跳,还是他们太闲的缘故,要不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当晚崔氏便回去和温恽商量着再请几位先生回来教导温妧。温五娘、七娘去学堂上学上到十三岁,温妧怕是要上到十五岁及笄。温六郎直接扔到外院让温恽亲自管教。
得到消息的温妧简直万念俱灰,在族学时好歹每日众兄弟姐妹一同上学,温五娘、七娘去岁又停了课,现如今只留她一个人了。
“娘子,您歇会儿吧,您都这样半个时辰了。”几个婢女在一旁看着温妧自得到消息后便一直这样来回踱步着。
温妧愁容满面的:“你说那些先生什么时候进府?他们授课时会考我吗?若是问我我没回答出来是不是要抄书啦。”
“娘子,您放宽心,夫人和郎主都是为了您好,找的先生不会太为难的您的。”降香只能在一旁安慰道。
温妧叹了口气:“只能这样想了,你们都去睡吧。”
“唯。”
她们出去后,温妧觉得有点闷,便想打开窗户透会儿气。谁知一打开窗户边瞧见对面窗户边上也站了一个人。
萧昶知道她住在那处院子,所以每晚批完折子,都会站在窗口寄希望可以看到温妧,今天是两人自渡口一别后第一次见面。
第21章
温府和憩园原本就属于一户,虽然隔开了,但房屋形制都是一致的。只不过温妧的含珠院为何与萧昶所选的院子离得这般近恐怕只能问萧昶自己了。
眼前情景好似回到最初在洛阳相遇的时候。
温妧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再见,她以为没有这么快的。温妧愣在那儿,紧紧抓住窗框的手泄露了她的情绪,终究是意难平。
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诸事如意的温妧还是无法接受她感情上的失败。
温妧将窗户快速合上,背靠在窗棂上,垂着头,心里默念着下次便好了,下次见他一定不会再胆怯了。
夜色深重,萧昶无法辨清温妧的脸色,所以随着温妧在他面前关上窗户,自己的心也慢慢跌入谷底。苦笑一声:现在连见他都不愿见了吗。
萧昶突然发现他等不及了,原本想着来日方长,是他对不起温妧,所以慢慢哄回她,让她回心转意是他该做的。但是他发现他无法接受温妧对他视而不见,他也无法让她一个人舔舐伤口,然后慢慢忘记他。
萧昶深深看了眼对面紧闭窗户,转身走进内室朗声喊道:“福安。”
福安此时正坐在门口,倚着门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听到叫声,猛的惊起,匆忙推门走了进去。
“你明天去温府给表婶送张帖子,就说我准备在憩园设宴,但园中并无女主人,劳请她前来主持。”萧昶靠在圈椅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扶手上。
福安一听萧昶连表婶二字都喊出来了,又有这番吩咐,心中一喜郎君终于开窍了。许是福安惊喜的表情太过外露,萧昶不自在的理了理袖口。
次日,崔氏接到帖子,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当着前来送帖子的福安的面只能欠了欠身说道:“多些殿下赏识,臣妇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福安上前扶起崔氏,笑容满面的开口:“夫人放心,只需依着府中一般宴请规格来便可以了,不需拘于那些规矩。”
崔氏哪里能只听福安几句宽慰话便放下心来,只想等着温恽回来商量商量。
温恽拿着帖子反复看了看,笑着对崔氏说:“无甚大事,放心去吧。”崔氏这才松了口气,“我们与太子殿下走的这般近,无碍吗。”
温恽摇了摇头:“上次刺杀太子事件发生后大皇子一系元气大伤,再加上圣人如今大力扶持寒门新贵,只要太子能够稳住,在江南寒门学子中取得好名声,这......”
剩下的话不用温恽开口,崔氏也懂了。
崔氏放下心,朝温恽开口:“我明日去看看,顺便将五娘、七娘和阿妧带去,她们也该学学这些了。”
温恽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这日,崔氏带着三位小娘子去了憩园。听闻萧昶今日去了江南书院选址地,还没回来,但是将福安留下了。
“夫人随意吩咐便可。”福安将主要的管事嬷嬷介绍了一下。
崔氏既然已经接了这活,所以也不跟福安客气,直接指挥忙碌起来。
温妧一直被她阿娘约束着跟在后面学习。现在好不容易才寻了机会溜出来。一个人避开婢女在园子里闲逛。
温妧低着头,无聊的在数地上铺的鹅暖石小道。走到尽头发现福安在那边等她。
“娘子可否抽出点时间,郎主有些事儿想对您说。”
温九手指绞着绢帕:“我怕我阿娘过会儿找不到我,我便不去了。”
福安脸上挂着笑:“郎主已经命人向夫人禀告过了。”
福安退了出去,只留下温妧尴尬的面对着萧昶。萧昶眼神幽幽一步步向温妧走近,温妧挪着小碎步往后退着。
逼得温妧退无可退,温妧才正视着萧昶。手背在后面,拇指死死的掐着食指:“殿下这是何意。”
萧昶看着眼前黑白分明的杏眼,眼中还带着恼怒,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弯下腰停在温妧面前语气深沉而温柔:“阿妧。”
见他眼睛里全是她,温妧移开目光,心里警告自己莫要再芳心错付了,红唇亲启:“殿下请自重。”
萧昶闷头笑了笑,面色却是满满苦涩:“阿妧,我后悔了。”
第22章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温妧红着眼眶看着萧昶:“殿下这是何意?是打量着我好欺负?”
平日里再怎么冷静自持雍容大方的太子殿下在心上人面前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萧昶慌道:“怎么会呢,阿妧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人吗?”
温妧更委屈了,豆大的泪珠滚落眼眶,狠狠砸在地上。温妧用手捂住眼睛,抑不住的难过,那他这是何意呢?前些日子给她送了那么多东西,今日又说出这样的话。如此反复无常,她真的摸不透他心中究竟想的什么。
温妧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出口:“那你这是何意,看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你伤心难过的样子,好玩吗?”
萧昶只觉得心疼的无以复加,整颗心都被她捏碎了,拿着绢帕想帮她擦去眼泪。谁知还没碰到温妧,她便把头转过去,避开他的手。萧昶僵在原地,默了默,又伸手拉过温妧的手臂,想将绢帕放入她的手中,抚平她的手掌,看见温妧自己掐的指甲印,眼底一片晦涩,温妧将手挣脱开。
萧昶看她这个样子,平复心情,冷静下来。他没想到他言行不一,反复无常会令温妧这样难过。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释清楚,怕会给温妧心底永远留的一道疤。
看了看周围,虽然有人守着,但到底是外面,不是谈话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