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阙比她大一届,不过前十几年戏校招生勤,他们只差了五岁。
刚进戏校的时候尹栎比同届学生大了两岁,她原本在隔壁市艺术中心学的锡剧,父母离婚后跟着父亲辗转来到苏州,转进了昆曲班。
学校里老师看中了她多年的戏曲底子和身高,把她分进武旦班,误打误撞学了个大概,因为伤了腿又去了闺门旦班。
父亲对于她的事情不大上心,那时候他在省作协刚有了点名气,尝试着往昆曲方面发展。
尹栎在学戏的那两年没少见顾成阙,他刚从戏校毕业,几场大戏,声名鹊起,立刻被聘用回来教学生。
那时候她只知道顾成阙是个温润的老师,幻想着往后倘若自己有了名气,自然能和长一辈的他搭戏,却没想到当她毕业,顾成阙已退隐幕后,回去继承父亲留下的产业,他们只偶尔碰面,在汇演邀请资方观看的时候。
八月的夜晚尚且算得上清凉,剧院在扬州的景区接了几晚演出,听说是政府和旅游局联合策划的,为旺季的瘦西湖招揽游客。
新修葺的园子里湖水清澈得能见底,《牡丹亭》里选了几折,尹栎唱半折游园,半折寻梦,二十分钟有余就退下来了,后面几折子是同院的魏羽纾唱,她最早些时候是学京剧的,嗓子极好,转来学昆曲也很受老师赏识,现在俨然有了些名角模样,自然是要压在后面出场的。
带着妆又等了快一小时,演员们一起上去谢幕,尹栎没吃晚饭,已然觉得有些头晕,她强打精神站在人群最边上,看着对面悬空的阁楼上,坐在最中间的依稀有点像顾成阙。
男人微皱着眉,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他一手撑着下巴,对于周围几个市政府的领导谈话显然不怎么上心,眼神飘忽着不知落在哪里。
跟着院团坐大巴车回酒店已经是近十点,尹栎头发吹到一半,听到敲门声。
顾成阙站在外面,她刚拉开门,男人就挤进来,带着烟酒气的身躯拥住她。
“你做什么?”尹栎把他推在门上,又被强硬地扯到男人怀里。
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用不甚明朗的眼神看着她,“栎栎。”
“顾老师,您喝醉了,应该回自己房间去。”
“我没喝醉,你看,我还知道你的房间在303。”他用手指摩挲她的脸颊,“只要你想,我捧你演什么都行,好不好?你要什么都给你。”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是为了我爸爸回来的,和你没关系。”
女孩秀气的眉皱起来,脸慢慢红起来,她一贯这样,生气的时候从耳垂一路红到面颊。
“别和我赌气,当初没有给你送评是没和剧院谈妥,我和你父亲聊过,你知道的。”
尹栎因为当初上海的汇演被刷掉了名额,错失了评奖机会,她心知自己原本没有参与的名额,是顾成阙背地里砸钱把她送上去。
那原本也不在她心上,可顾成阙不知道,她真正难过的是得知自己不过是他心里的一个替代品,他早年的搭档意外离世后,他从来没有释怀过。
当年戏校里他频频侧目,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别人的影子罢了。
“我没和你赌气。我不喜欢你,不喜欢自己的老师,不想一次次被同院的人议论我傍上了金主,可以了吗?”
“由得他们去讲,等你去了南京、北京演大戏,他们只有眼红你的份。”
“你根本不懂,顾成阙。”她毫无感情地念出他的名字,好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顾成阙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主,他不明白人情世故这些弯弯绕绕,也不想明白。
“栎栎,你乖一点,好不好?像以前那样。”
男人低头吻她,熟悉的气息里带着烟酒气味呛人鼻子。
“请你自重,顾老师。”
顾成阙掰正她侧开的脸,把金丝边的眼镜拿下来放在玄关的台上,“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有办法捧你上高台,也能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
他伸手挑开她围在身上的松垮浴巾,“尹栎,你最知道我的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