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那会儿落魄至极,哪好意思招惹这么一位婉约佳人。
    一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汗味,宝珊立即绷紧身子,清醒许多,潜意识里发出了抗拒,可声音软的要命。
    范韫察觉出苗头,问向慕夭:“她中药了?”
    没想到这个糙汉还挺细心,慕夭点点头,手还拽着宝珊的衣袖,舍不得把娇娇人儿给他。
    范韫说不出是何心情,倾城美色近在眼前,说不意乱是假,说不心动更假,可他们才见过几面,她连他的名字都未必晓得,他怎可趁人之危?
    思忖片刻,男人叹道:“冒犯了。”
    说着,就要抱起宝珊,想带她去医馆,宝珊却猛地推开他,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看着范韫这张不算熟悉的脸,身心流露出恐惧。
    慕夭赶忙上前,替她擦拭鼻端流出的血,“宝珊别怕,咱们不用他,姐姐带你走。”
    范韫手足无措,蹲在地上说着抱歉的话。
    宝珊摇摇头,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他没有错。
    肌肤像被烙铁熨烫,痛苦的难以自己,向来坚强的姑娘掩面呜咽起来,哭声细碎,一想到赵薛岚想让那群公子哥糟践她,就心如刀绞,也是生平第一次如此憎恶一个人。
    若是有机会成就一番气候,这笔账,她一定要讨回来。
    廊沿下,陆喻舟一身白袍,墨发半绾,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清润冰冷的眸子浮现一丝丝涟漪。
    因闹出了动静,各房跑出来几个查看情况的仆人,一见世子爷站在廊下,都没敢上去凑热闹,只远远的观望,相互之间窃窃私语。
    听见议论声,世子爷身后的李妈妈飞出一记冷眼,仆人们赶忙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陆喻舟默叹,步下石阶,走到三人面前,在慕夭和范韫诧异的目光下,一把拽住宝珊的手臂。
    宝珊本能地挣扎,被男人搂住后背,打横抱起。
    第20章 解忧(一更)
    被忽然打横抱起,宝珊伸手去推,可药效已经发挥到极致,推的动作变了意味,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
    陆喻舟勾着她的腿弯,掌心之下传来她滚烫的体温。
    被人横空截胡,范韫下意识伸手去拦,被李妈妈掐腰堵住,“不管你跟宝珊有无交情,你要清楚一点,宝珊是世子的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范韫看着陆喻舟渐行渐远的背影,讷讷道:“您误会了,我与宝珊姑娘只有过几面之缘。”
    “那就好。”李妈妈看向慕夭,笑眯眯道,“咱们回去?”
    慕夭吸吸鼻子,收敛起低落和烦躁,仰着头离开,与范韫擦肩时稍稍颔了一下头。
    后院灯影交错,将影子拉得很长,范韫僵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梅织苑内,扈从们看着世子将宝珊抱进屋里,互相对视着,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慕夭进来时,直接让人将檐下的灯笼掐灭了几盏,院落陷入一轮黑沉,她漠着脸回到耳房,靠在门板上,今日触景生情,眼前掠过那个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仿若那浓重的呼吸还回荡在耳畔。
    慕夭抓着衣襟慢慢下滑,坐在地上,加上宝珊的账,赵薛岚已经欠了她两笔!
    越想越气,越气越难自持,慕夭腾地站起来,从包袱里拿出一枚鎏金腰牌,卸去脸上的“丑妆”,露出原本娇俏的容貌,又带上面纱和匕首走出房门。
    李妈妈瞧见她出来,刚要问她去作何,却发现她去了易容,赶忙问道:“大半夜的,大小姐要去哪儿?”
    慕夭绷着嘴角不语,直接绕开她走向月亮门。
    她是宰相之女,来去自由,这是陆喻舟的原话,李妈妈不敢拦阻,本该立即禀告陆喻舟,可屋里现在的状况......
    李妈妈靠在廊柱上,重重叹口气,一个个都这么不省心,她上了年纪,管不过来,力不从心了。
    慕夭走到后院,见范韫还杵在原地,走上前问道:“你怎么不回房?”
    看着面带轻纱的女子,范韫没有认出她,但观她的衣着和发饰,才堪堪反应过来,“这么晚了,姑娘要去哪里?”
    他从未在国公府见过这名女子,不禁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慕夭没回答,扬扬下巴,“你能借到马车吗?”
    陆喻舟知道她在府中呆不住,所以故意不给她银子花,她一穷二白,连雇佣车夫的钱都没有。
    因为宝珊的关系,范韫点点头,“我是府中管马匹车辆的。”
    “那巧了,”慕夭指指马厩方向,“你驾车,送我去个地方,回头我给你买酒。”
    范韫皱眉,“姑娘到底要去哪儿?”
    话音落,等了许久,才听慕夭道:“大内皇宫。”
    伸手不见五指的长街上,一辆挂着风灯的马车急速而行,卷起了地上的沙土。
    马车抵达宫门,范韫看着侍卫走来,偏头道:“宵禁的话,姑娘可能进不去。”
    慕夭掀开帘子,跳下车辕,在门侍的询问下,亮出那枚鎏金腰牌。
    腰牌上赫然刻着象征皇族身份的图案。
    门侍惊了一下,问道:“姑娘是殿下的什么人?”
    就差没问你与殿下是何关系了,慕夭云淡风轻地回答:“故交。”
    是露水情缘的故交。
    *
    正房内,宝珊被放在卧房的软塌上,呼吸急促,眸光迷离,紧紧攥着榻上的毯子。
    陆喻舟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像在等她主动迎上来。
    宝珊捂着嘴嘤咛,鼻端又冒出了血,一波盖过一波的浪潮袭来,再也抵不住渴望,她起身抱住了男人,鼻血染红了男人雪白的衣襟,如艳梅落雪,渐渐晕染开。
    看着衣襟上的血迹,陆喻舟拧了拧眉,掏出锦帕替她擦拭,“难受?”
    宝珊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能解她忧的,唯有尤花殢雪。她跨坐过来,素手搭在男人肩头,轻启红唇,发出了“唔”的一声邀请。
    云髻雾鬟、媚眼如丝,肌肤泛起浅浅的粉,像一只偷了人间烈酒的狐妖,缠上了寡欲的书生。
    陆喻舟那自诩的薄欲被重重一击,此时还不知,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位初长成的绝代佳人。
    “那会儿想跟着范韫?”陆喻舟掐住宝珊的下巴,目光温淡,带着审视,可起伏的胸膛和滚动的喉咙出卖了他外表的自若,按照以往,他很讨厌这种被人支配情绪的感觉,此刻却有一点儿想要沉浸在美色中。
    “范韫......”宝珊醉眼朦胧地念着这个名字,有点反应不过来范韫是谁了,随口“嗯”了一声,歪头埋进男人的颈窝。
    陆喻舟眼里带着冷意,却抵不过颈间的温软触感,倾身将人儿压在榻上,攥取她唇上的清甜。
    宝珊嘤咛出声,揽住他宽厚的背脊,彻底沉入旖旎之中。
    浅色裙裳与白色锦衣纠缠,不休不罢,发出了衣料的摩挲声。
    “唔......”宝珊气息不稳,轻推了男人一下,被男人扼住手腕,按在引枕上。
    情到浓时,竟也随着感觉,与软成水的小姑娘十指相扣,那刻意保留的克制所剩无几,却还能支配他的理智,没有如宝珊一样彻底沦陷。
    吻是点到为止,相拥亦是,像一个挑剔的食客,夹起每一样菜品,粗略地品尝,叫人看不透他的口味喜好。
    可这场颠鸾倒凤中,主导者并非挑剔的食客,而是醉酒的妖精。
    宝珊尝不到甜头,哼唧着想要翻身,鬟上的簪子勾住软枕,她娇燥地扯了一下,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开来,将小脸衬得娇艳欲滴。
    陆喻舟挑起她脖子上的玉佩,轻轻摩挲,忽地扯开,扔在一旁。
    有一刹那,宝珊突然清醒,伸手去够那枚自幼带在身上的玉佩,却被男人按住了手。
    她无暇他顾,任凭玉佩掉进软塌的缝隙中。
    双眸被一条绸缎蒙住,失了光线,感官被无限放大。
    陆喻舟系好一个结,小臂撑起身子,将唇红齿白的美人拽进了薄衾......
    第21章 留在我身边(二更)……
    宝珊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回到歪歪扭扭学步时。
    朝阳初升,蒙蒙曈昽笼罩在篱笆小院里,娘亲抱她坐在秋千上,指着汴京的方向道:“小妮子,那是为娘出生地方,你的外祖父母住在那里,过几日,他们就会过来接你。”
    两岁的小宝珊不懂娘亲在说什么,睁着萌萌的眼睛望着娘汴京方向。
    娘亲解下腰间玉佩,挂在她的脖子上,吻了吻她的额头,“答应为娘,要好好活下去。”
    那是两岁的小宝珊记住的唯一一句话。
    不久后,病重的娘亲将她寄养在邻居家,叮嘱她乖乖等在这里,会有人来接她,可她没有等来外祖父母,而是等来了牙婆。
    邻居嫌她是个拖油瓶,用她换了一两碎银,十多年后,她的养母又用她换了二两碎银。
    算命的说她红颜祸水,养母信以为真,舍弃了她,也因缘巧合将她送到了汴京,可她要去哪里寻她的外祖父母?
    若是外祖父母知道她做过侍女,还失了清白,会不会嫌弃她?
    宝珊哽咽着醒来,眼睛上蒙的绸带湿濡一片。
    软塌上只有她一人,长夜漫漫,身边的男人早已离开。
    李妈妈听见动静,悄悄走进来,流露一抹怜惜,“你醒了。”
    宝珊攥紧被子,生怕被李妈妈看到被子之下的凌乱与不堪,身体如被车轮碾压般难受,她不想起身,身心皆疲。
    李妈妈坐在一侧,解开她眼睛上的绸带,心里对世子有了埋怨,都这般亲昵了,还不让人家姑娘好好瞧瞧他。
    屋里弥漫着怪异的气味,李妈妈推开支摘窗透气,“我让后厨给你炖了补品,一会儿端过来。”
    宝珊小声道:“有劳妈妈。”
    一开口,嗓子是哑的,那会儿的黄鹂鸟啼,也不知被几人听了去……宝珊羞涩地钻进被子里,又钻了出来,被子里的光景叫她更为难堪。
    “妈妈,我想擦擦身子。”
    李妈妈“诶”一声,叫人去抬水。
    宝珊摸不清李妈妈的态度,正常来说,她的态度等同于陆喻舟的态度,她要同自己讲的话,也是在转述陆喻舟的话。
    仆人将浴汤抬进湢浴,躬身退了出去,李妈妈温笑道:“我扶你进去。”
    宝珊裹着被子坐起身,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行,妈妈能先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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