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垂拱殿发生的事情,自己就已动摇。
现在既然连汤思退也有了决断,自己不如就趁此机会,把储君立了?
有了明确的储君,朝臣不争。
那才能同心共德。
如此盛世打造,自己的北伐梦想不久既现矣。
赵昚终于有了一丝觉悟。
为了江山,也为了自己的梦想,选择了退让,也选择了屈服。
毕竟他是中兴之主赵昚。
心中最为重要的依然是老赵家的财产,而不是个人的一时快意——有上皇赵构的禅位在先,赵昚觉得,只要自己能做到北伐恢复江山,禅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虽然不立储君,群臣要争。
但是一旦立储提上日程,短期内的斗争将是极其惨烈的。
甚至也会流血。
赵昚有这个觉悟,但他知道,自己需要敲打一些人。
让这些收敛一些。
争储可以,毕竟是竞争出来的皇子才更能掌控江山。
但不要过度。
再怎么折腾,也都是咱们老赵家的家事,别把江山折腾出乱子来——说到底,争储就是一家人在国内关上门,再找上三五个狐朋狗友壮声势彼此打压的家庭事。
当然,这是微观的看法。
宏观点来说,这是男人最为伟大的事业之一。
毕竟谁成了一家之主,掌管的是万里江山,拥有的是至高的权势、财富、美女。
也恐怕也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家事了。
赵昚收回了心神,倒是有些好奇另外一人,却先问道:“王佐呢?”
曾觌愣了下,老实答道:“倒是没有他的消息,应该是按部就班回了公事房,不过……”
赵昚心中一跳,莫不是还有什么幺蛾子事?
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曾觌有些茫然有些哭笑不得的神情,很是复杂的道:“张相公出了大内候,似乎也没有避嫌的意思,先是准备前往庆王府——”
话没说完,被赵昚打断,“他去庆王府?”
刚说了汤相公任性。
没想到朕的右相更任性啊!
汤思退前脚去恭王府,张杓后脚就去庆王府,两位相公这是耗上了?
赵昚哭笑不得。
虽然乐于见到相公们互相掣肘,但闹成这个地步,大家都不遮掩的支持皇子争储,还都明目张胆的做给自己看。
这两人也太绝然了罢。
这是要逼着满朝文武都来站队的节奏么……
诚然,恭王赵惇如今在争储中暂时领先半个身位,加上汤思退的支持,又有阴才柳子承辅佐,地方上有荆湖南路宣抚使李道一家,加上光化军节度使林宗棠。
恭王赵惇的势力不可谓不壮大。
但庆王赵恺也不完全没有实力,一者有个大宋雏凤李凤梧,还有个乾道三年的状元赵汝愚——当然,赵汝愚如今的实力还有待考察,至少之前的对手戏中,是完全输给了柳子承。
但如果加上一个张杓,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杓毕竟是天骄之子,大宋右相。
虽然资历和能力都稍逊了汤思退一筹,但李凤梧素来和枢密院交好,加上枢密使蒋芾,大概会支持他的同知枢密院事魏杞以及参知政事周必大。
双方的势力完全达到了势均力敌的状况。
更让赵昚哭笑不得的是。
如此一看,满堂重臣,竟然全部参与到争储中去了。
反而是被自己敲打过的曾怀保持中立。
嗯,还得加上一个礼部尚书史浩——老师是绝对不会参与争储的,否则自己也不会放心让老师再走上礼部尚书这个位置。
而且这些人,还大多是自己的心腹。
比如李凤梧,你不能说他扶持赵恺争储,就说他不忠于自己。
赵昚清楚,李凤梧反而是最忠心自己的一个。
又比如汤思退,他现在去支持赵惇,但你能说他不忠于自己了吗?
不能。
因为他始终摆明了最基本的立场。
争储,不过是被朝堂局势所逼——当然,也可能是这位大宋相公还想再上层楼。
赵昚清楚,汤思退在等着那个加封。
自己一直不给他,就是惧怕加封之后,等今后他再立下大功,就封无可封,只能选择生前封王。
父皇不曾有过的事情,自己当然也不愿意去做。
我大宋可生前封郡王。
但生前封王,诸位还是想都别想了。
赵昚正在想着,却听得曾觌道:“官家,张相公没有去庆王府,他在走到距离庆王府尚有半里之遥时,忽然掉头……”
赵昚愕然,“他又没去了?”
朕这个右相是想干什么?
曾觌点头,“是啊,他没去庆王府,但他去了梧桐公社!”
赵狠无语。
庆王府和梧桐公社有差别么?
“他去梧桐公社干嘛了?”
“也没干什么,李巨鹿倒是没阻拦我们的眼线,眼线回报说,张杓进了梧桐公社,发现李凤梧不在后,很是惬意的在公社里溜达了一圈,无人敢阻拦他,让他登上了听雪楼三楼,随意拿了包李凤梧从草原带回来的奶茶,自顾自的泡了一杯,又义正言辞的让文浅墨唤了他一声二叔,然后哈哈大笑,又任性的说了句‘美且美矣,然无浅墨之实,不若二叔执手教之?’,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梧桐公社。”曾觌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李凤梧的梧桐公社,竟然让张杓如履平地。
那个地方,就是皇城司眼线要进去,若是李巨鹿心情不好,谁也甭想。
张杓却像是花园散步一般,还调戏了一番文浅墨。
这怎么想都是胆子肥腻天了。
赵昚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先前觉得汤思退任性,现在发现,张杓任性起来,一点不比汤思退差啊。
甚至更任性。
连李凤梧的正妻都敢调戏了?
不过心中却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问道:“难道张杓和李凤梧重修于好了?”
曾觌摇头,“应该没有。”
赵昚问道:“何以见得?”
曾觌补充道:“张杓出府之时,大笑着对送他出门的梧桐公社官家杜仲卿说了句,转告你家小官人,人生得意须尽欢,美且奂不再矣,此年岁岁天涯路短,各自珍重笑看青云,他日且莫道某坐观最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