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见过二位师叔。”程溪心里想归想,她视线不着痕迹扫过两位元婴医师,立即行礼问候。
两位元婴后期医师神色温和,纷纷颔首回应。
“炼制百灵膏这种事务,白首席何不交给弟子去办?既能磨砺医道又可以增长见识。”其中一位元婴医师和声说。
“我对这百灵膏的数目有要求,算上她也不够。”白晋摇头道。
程溪走近院中石桌,看了眼茶具,乖巧提起茶壶为三人将灵茶斟满,而后站在白晋身边听他与两位医师交谈。
“坐。”白晋说到一半见少女站着,立即招呼道。
“是。”
程溪乖巧应下,落坐在白晋右手侧的空石凳上。她一言不发听了半天,大致将百灵膏这个事捋了七八分。
大半年前白晋就说要制作百灵膏,然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他居然才刚着手动工。
约莫两刻钟后,白晋方与两位医师谈妥。他目送两人离开,伸手端起灵茶一饮而尽,语气不畅道:“烦人。”
“怎么啦首席?”
程溪伸手抓一把茶具旁的干货,其外形像贝壳,是一种灵果的种子。嗑起来口感香甜有味,适合用来闲聊解馋。
“你才回来可能还不知晓医馆暂时分家的事,这下二十七个分馆。竞争都摆在台面上了,这叫什么事啊。”白晋言语间满是烦躁。
“这是要咱们各自站队吗?”程溪想了下,嗑着种子问。
白晋端起茶壶自斟自饮,闻言摇头道:“医馆不能站队,且医馆必须先是缘仙城的医馆,之后才是陆州,最后是整个修仙界。”
“医馆分家,二十七家分馆各自打理,势必有强有弱。主城区的医馆占据地利,这于我们北郊不利。”
白晋给程溪普及道:“除此之外,分家后,每个分馆再想相互调动药材,也是个极为麻烦的事。”
“本来百灵膏我是想用医馆之名发布,但如今出了此事,那百灵膏就只能提北郊分馆的名。”
白晋说到这,深吸一口气:“得亏我之前在忙罂叶草的事,没有急着发布,不然北郊这边又得落下一大步。”
程溪听明白了。
明晴医馆暂时分家,盈利各自管理,二十七家分馆从此之后就是竞争对手。之前北郊分馆话语权就弱,如今分家,更是成为倒数的存在。
薛宜春想要获得更多的师长名额,未尝没有想借此多吸纳些出色弟子,从而发展北郊分馆的意思。
“百灵膏是咱们北郊的优势,只要拿捏住这个,北郊即便爬不上前头,也不会太差吧。”程溪端起灵茶润了润嗓。
“这灵石资源啊,没有不行,但多了也没什么太大用处。”白晋看着少女,感慨道:“医馆的立足之本,关键还是在于人。”
“我们不能私下挑选弟子吗?”
程溪把手里的种子嗑完后,下意识用灵力将壳泯碎。她瞥了眼地上干净的青石板地,又默默将这粉末放在茶杯底托里。
“特训名额就是挑选的机会,只是咱们分馆这些年不论盈利还是高阶医师,均处于下游。这名额,给的也少。”
白晋头疼道。
即便分家,但每个分馆仍旧挂着明晴医馆的名头。这弟子方面自然不能疏忽以待,以免砸医馆招牌。
就白晋所说,特训弟子充其量只能算分馆学徒,比通过育苗堂选拔的学徒地位还要低一等。
最终有天赋且能培育成才的可能十不余一,所以广撒网就成了关键点。但以医馆方面的态度,估计也是不成的。
北郊分馆之所以落了下乘,跟长久以来弟子水准一般般有关,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程溪当初在育苗堂通过选拔考核,若不是因为修为低,根本不可能被分到北郊分馆。
这般看来,育苗堂里大部分主事医师,还是比较倾向主城区分馆。
程溪盯着釉青茶具,半晌才道:“这分家,其实也是个机会。不分家北郊根本没机会翻身,而今分了家。”
“百灵膏也好,行事也好,都能挂上北郊分馆名头。只要把名声传出去,咱们北郊还是有希望崛起。”程溪正色道。
白晋略感诧异地看了眼少女,遗憾道:“你说你呀,要是早生个几十年,这北郊分馆哪还有薛宜春的事。”
程溪闻言不禁轻笑出声,“薛师叔行事周全,弟子哪里比得上。弟子如今只是过过嘴上的瘾罢了,真要行事,还得指望分馆上下。”
“过嘴瘾有什么意思,有没有兴趣当一回师长?”白晋闲聊道。
“我当师长?教导此次特训弟子吗?”程溪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
“不错。”
白晋颔首,温煦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程溪摆出思考神色,半晌才勉为其难道:“要说水准我应当是够的,只是分馆能承认我这位金丹中期师长吗?”
“我以为你会谦虚几句。”
白晋失笑。
“首席多虑了,弟子医道修行自比不上您,但这些年病症医录也没白看。给筑基期医修当个指引者,还是绰绰有余的。”
程溪坦然道。
作为一名医修,她平时虽然图省事大多是使用仙露与百灵膏,但人体骨骼、穴位、器脏、经脉等等——
程溪早就熟得不能再熟。
而且修仙界的医师,说到底看的不是知识储备,而是能不能把病情医治痊愈。
医道不管是理论亦或者实践,甚至治愈,程溪全都有把握。她觉得自己当师长,完全没问题。
“既这么自信,那我可要考考你。”白晋爽朗道。
“首席只管出题。”程溪自信道。
薛宜春赶来留观病区时,见到的便是院子里一大一小正在就晦涩的疑难杂症交谈。
一个问一个答,格外流畅。
“他来了。”
程溪答完,白晋中断出题,看向主动走近的薛宜春,“如何,要到几个名额了?”
“五个。”
薛宜春给自己倒了杯茶,为舒缓心中郁气,和气望向少女将她打量一番,而后满意颔首道:“金丹中期了,不错,不错!”
“看来这二十年内有望结婴,到时候咱们北郊又添一员大将。”薛宜春心情缓和不少。
“何必等二十年后,如今小药就能派上用场。”白晋潇洒果断道:“这回师长名额,给小药一个,她要亲自带一批弟子。”
薛宜春眸子瞪大:“???”
“这,老白啊,这个不是我不答应啊,这拿出去能行吗?到时候一堆元婴医师里,就小药一个金丹中期医修。”
薛宜春麻爪道,“这不知情的,说不准还以为咱北郊分馆没人。”
“我料到你小子会这么说。”白晋慢悠悠道:“所以这回小药是代我去挑选,这总行了吧。”
薛宜春:“……”
这特么连搪塞他的借口都找好了,他还能怎么办啊?
“那你最好写封手谕。”薛宜春心累道,“免得你宝贝徒弟到时让其它分馆的人过度打量。”
“早写好了。”白晋得意道,“过两天就能看看小药的眼光了。”
“特训弟子资质方面,首席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为好。”程溪慢条斯理道:“我若去找,只要心性已定上手快的。”
“怎么说?”白晋饶有兴致问。
薛宜春也满脸新奇。
任何势力,对好苗子的需求都是极其旺盛的,明晴医馆也不例外。但程溪这番话,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两人都有些摸不准她心底算盘。
“这只是我个人看法,以筑基期为例,想要培养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医师,至少需要三十年,两位觉得这个时间有夸大吗?”
程溪望向白晋与薛宜春道。
两人纷纷摇头,哪怕在医馆里,三十年从筑基突破至元婴的医修,都属于上乘资质。
“我还记得我当年从筑基期突破至元婴,共花了大约五十年,这还是没怎么云游一直在闭关的进度。”
薛宜春回想道,“咱们北郊分馆其他医师,突破筑基期后,普遍都是六七十年结婴。”
“这个时间太长,重活他们派不上用场,而轻活其他人又能顶替,所以我想针对地挑选一批能配合我的。”
程溪坦然道:“接下来我会待在分馆接受委托事务,把咱们北郊的名声打出去。只要能吸引几位年纪轻资质好的弟子,就全然不亏。”“你这思路,得亏是跟我与白首席说。若是让其他人听见了,少不得挨训斥。”薛宜春哭笑不得道。
一旦同意程溪此举,这就相当于宣告跟随她的那批医修,失去选择的自由,他们只能听从程溪的命令。
“但这个法子确实能快速提升声望。”程溪自信道:“不论是清理时疫或是充当后勤,我都能轻松应对,我如今只缺人手。”
“咱们分馆的学徒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进来,我不好断他们前途。但如今的特训名额条件放宽,或许会有志同道合的医修愿意。”
程溪条理分明道。
她起初得知医馆分家,特训名额一事,还有些意外与摸不着头脑,但随着白晋解释科普后,程溪越想越觉得这非常适合自己。
她的目的是提升声望,不光北郊分馆,还有她自己的。程溪虽有心法,但一个人到底精力有限,而木卫又不能随时随地当副手。
她一个人若接取各种委托事务,势必要与其他人合作。知人知面不知心,对方与她又是同等地位,沟通成本很高。
而当师长,地位上程溪无限拔高,又有明晴医馆背书,她不必担心这些人背叛甚至是资源不到位。
只要程溪接的委托足够多,不愁锻炼不了他们。双方各取所需,一个图历练图提升,一个图声望。
这妥妥的没问题啊。
“你把我说服了。”薛宜春沉默许久后,苦笑道。
为了北郊分馆,他打算赌一把。
“师叔今后定然会为今天这个决策而倍感庆幸,弟子如今什么都不缺,唯独正在找打下手的人。”程溪轻笑道。
“你若是去挑选特训弟子,可不能照着这般说辞。”薛宜春提醒。
“弟子晓得。”
程溪颔首,这点情商她还是有的。
若说打下手自然没人愿意跟她,但换一种说辞。比如历练拉满,自我磨砺机会多,提升大。
想必会有不少医修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