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内。
丝竹声声,异香阵阵,轻歌曼舞,佳人相陪。李隆基和诸位重臣,觥筹交错,开怀畅饮,好不快活。
蹬蹬蹬~~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破坏了这欢快的气氛。
李隆基眉头微皱,道:“程元振,你慌什么?朕不是说过,没有要紧的事,不准打搅吗?”
程元振跪倒在地,满脸委屈地道:“奴婢也不想啊,但是那王相非要现在就面圣,要奴婢务必通禀,奴婢也不敢不来啊。”
“王晙?让他进来吧。”
“还有李晟呢?王相的意思是和李晟一起觐见陛下。”
“俩人一起来?真是的,朕不是让他们俩侯旨吗?怎么还非要主动面圣?”李隆基嘟囔了一声。
很显然,李晟一来,李隆基就得处理他的案子,也就没法继续寻~欢作乐了,当即李隆基心中一阵腻歪。
当然了,李隆基明白,自己的这些臣子中,王晙的能力是数一数二的,不好太过怠慢。
所以,最终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也让李晟进来吧。哼,不把这事儿处理完,王相也不会让朕安心。”
“遵旨!”
功夫不大,在程元振的引领下,王晙和一名年轻人走进了殿内。
“啊?”
李隆基抬头看去,不由得轻呼出声。
但见那年轻人身高大约八尺左右,剑眉星目,齿白唇红,玉树临风,英气勃勃,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他这一身打扮:头戴绣花彩帽,身穿锦制皮衣,背上备着护背旗,脚下蹬着虎皮战靴,前后胸都有护心镜,光华灼灼,耀人的双眼。
这可不是大唐战将的穿戴,而是李隆基为梨园子弟设计的戏服。
这身装扮虽然非常拉风适合演出,但在战场上就完全不合适了。很简单的道理,这身衣服太过显眼了,往那一站,就是敌方急火的目标。也只有梨园子弟,为了演出效果,才会如此装扮。
李晟今日把这身梨园子弟的戏服穿出来了,李隆基一见之下,就龙颜大悦。
毕竟,那些梨园子弟算什么?说白了,就是倡优一流。论政治地位,连老农都远远不如。李晟身为五品游击将军,愿意穿这身戏服,简直太给李隆基面子了。
而且,李晟英俊潇洒,相貌堂堂,这身戏服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穿出来效果非常好,完全达到了李隆基的预期。
不待李晟见礼,李隆基就迫不及待地道:“你就是李晟李将军?”
李晟跪倒在地,道:“不错,罪臣正是李晟。”
李林甫见势不妙,哼了一声道:“李晟你为了活命,扮作戏子,讨陛下欢心。到底是自己的主意,还是王相的主意呢?”
李晟不卑不亢地道:“末将这身穿着,当然是自己的主意,不过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末将之所以这么穿,不是为了活命,而是我一直就这么穿。”
李隆基颇感兴趣地道:“哦?为什么?李将军穿这身衣服到战场上,难道不怕敌军围攻你吗?”
李晟微微一笑道:“敌军会不会围攻末将,取决于两方面。其一,杀了末将会不会立下大功;其二,末将好不好杀。我穿这身衣服当然会被敌军误认为是个大人物,但只要末将杀得他们胆寒,他们恐怕见到微臣,就会抱头鼠窜呢。”
顿了顿,他慨然道:“因此,末将之所以这么穿,不是为了讨陛下欢心,而是怕到了两军阵前,敌军不认识我。”
“哈哈,说得好。”李隆基高兴地道:“当初太宗年间,有名将薛仁贵,临阵之时,必穿一白袍,他之所以这样穿,就是怕太宗看不到他的功绩,敌军不知他薛仁贵到了。李将军之举,简直和薛仁贵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裴光庭见李隆基如此高兴,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他忍不住插话道:“往常也就罢了,那李将军今日这般穿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哼,是不是怕陛下忘了你的功劳,不肯赦免你呢?说来说去,你还是贪生怕死,心存侥幸。”
李晟却微微摇头,道:“哪里,裴相所言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末将今日如此穿着,只是出于习惯使然罢了。而且我敢担保,即便我不这样穿,陛下也不会杀我的。”
“哦?为什么?”
李晟胸有成竹地道:“若陛下杀了我,就无法对越王崔耕交代啊。”
“什么意思?”李隆基面色微沉,道:“难道你李晟和越王崔耕有所勾结不成?”
李晟道:“那当然不是。好叫陛下得知,末将身上背着人命案子,非止阎麟之这么一桩哩……”
然后他将自己如何误杀崔初九的事,简要地介绍了一遍。
最后李晟道:“想必越王崔耕问责末将的公文,不日就将抵达朝廷。若陛下提前将末将斩了的话,又如何对越王交代呢?”
“这……”
李隆基当然明白李晟言中的未尽之意。
崔初九是崔耕的心腹,李晟杀了崔初九,崔耕定然想要李晟的命。但是,朝廷和岭南道的关系微妙,若朝廷提前斩了李晟,崔耕又怎么肯相信那死者就是李晟本人呢?
就算把李晟的脑袋用石灰腌了,送给崔耕,也不保险啊。经过石灰的腌制,那脑袋的样子肯定有很大的变化。
若崔耕不肯相信此人就是李晟,那不就麻烦了吗?
所以现在朝廷最好的法子,是等崔耕的公文到了之后,直接把李晟本人交给崔耕。
这样一来,当然也就没法现在把李晟怎么样了。
李隆基想了一下,寒声道:“所以,你是以越王来压朕,让朕现在不敢把你怎么样么?嘿嘿,李晟,你果真是一个忠臣孝子啊!刚才朕真是看错了你!”
这话当然是反话,说明李隆基对李晟由爱至恨,已经反感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