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像是受到了启发一般,说道:“那我还是瞒着她,毕竟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邵瑜却直接打了他一下,说道:“你觉得没人看到,就真的没人看到了吗?”
邵大春沉默。
邵瑜说道:“不管有没有人看到,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心里是怎么看到桂芝的,到底有没有把她当老婆看待。”
“她当然是我老婆,我怎么会不把她当老婆看待。”邵大春辩解道。
“父母子女,都只能陪你一段日子,只有老婆是真正会陪你到老的人,你们后面还有漫长的一辈子,这么点小问题,你都觉得跨不过去,那趁早散伙。”
听了邵瑜的话,邵大春问道:“要是她误会,要是她生气,那我怎么办?”
他看得见欺瞒后的短暂安稳,却不知道安稳后面隐藏的巨大风险。
邵瑜说道:“误会就说开,生气就去哄,这很难吗?”
邵大春听了这话,倒是愣住了。
邵瑜嘴里简简单单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却都未曾在脑海里闪过,就直接略过去,开始选择更加容易的那条路。
“夫妻之间,本来就应该是凡事商量着来,你觉得这可能是会引起误会,我倒觉得这事说开了,可能会增进你们的感情。”邵瑜说道。
在邵瑜看来,毕竟邵大春是真的没有起别的心思,因而他依旧是清白的,只要如实相告,他多半都不会有什么事。
甚至还觉得,因为赵雪红的存在,倒是给了夫妻俩一个共同的敌人,这样一来,更有利于促进他们的夫妻关系。
“你只管听我的,要是我说得不准,以后我懒得掺和你这些破事了。”邵瑜说道。
邵大春立马道:“别,爹您别不管我。”
邵大春虽然没少挨邵瑜的打,但同样的,他却已经习惯了邵瑜在他耳边念叨几句,若是邵瑜将他完全丢开不管,邵大春反而要着急。
因着这一天晚上的阴影,第二天一大早,邵大春出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提心吊胆的,忍不住东张西望,生怕赵雪红就在门外等着他。
万幸外面空无一人,邵大春骑着自行车溜达着去了单位。
刚一上二楼,就看到刘建设站在一个同事的办公室门口,两人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等凑得近了,他听见刘建设酸溜溜的说道:“那还能是谁,肯定是江佟陆,谁让他和站长关系好,有了名额,不提他提谁。”
邵大春听了这么一耳朵,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办自己的业务。
刘建设在外面说了一个小时后才回来,一进门看到自己桌子上的材料便苦了脸,但他现在也不敢对着邵大春耍横,只能自己苦巴巴开始整理。
邵大春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天该轮到你打扫办公室了。”
这间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原本打扫卫生和打水这些杂活,全都是邵大春一人包办了,刘建设只用负责挑刺就好。
但如今邵大春没那么好说话了,便定了两人轮流打扫的规矩。
说是打扫卫生,实际上要做这一天内办公室里除了业务之外的所有杂事。
刘建设的手停顿了一瞬,他刚想开口赖掉,但邵大春就说道:“你不做,我也不会做。”
这样的事,一开始对于邵大春来说还十分陌生,但家里有一个态度强硬的邵瑜,他学着亲爹耍无赖的样子来对付刘建设,竟然出人意料的好用。
刘建设闲聊了一个多小时,早就说得嗓子都干了,见邵大春还是没有半点要动作的样子,他只能愤愤不平的提起办公室的水瓶出去打水。
回来后刘建设还想赖掉办公室的卫生打扫工作,但邵大春又开口了:“办公室脏就脏着,等站长过来看的时候,就算更脏乱我都不在乎。”
邵大春自然在意站长对自己的看法,他也曾经无奈的承包了所有办公室的工作,但这样的结果却是被邵瑜骂,说他要养出一个懒虫,自己没讨到好处,还祸害了刘建设。
因而此时邵大春是怀着为了刘建设好的心态,还逼迫他打扫卫生。
刘建设心底骂了邵大春无数遍,但还是愤愤不平的那些扫把扫了起来。
毕竟他虽然嘴上酸溜溜的说着副站长之位必然是江佟陆,但心底却依旧还怀着一丝奢望,希望这个大运能撞上自己。
怀着这样的奢望,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刘建设格外卖力,哪怕自己的业务还有很多,但他依旧将整间办公室打扫的锃光瓦亮。
而王站长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当真走进了这间办公室。
刘建设本来都没有抱任何希望,此时看到站长的到来,立马激动得站了起来。
“哟,办公室打扫得真干净,整栋楼里,就你们这间办公室最干净。”王站长夸赞道。
刘建设不由得挺起了胸膛,准备接受王站长的任命。
但王站长却直接略过他,朝着邵大春说道:“我知道你人好,但像是打扫这样的事情,也该轮流来做,不要总是自己抢着干。”
刘建设听了这话,气得呼吸都重了。
他好不容易这么努力打扫卫生,到头来功劳居然落到了邵大春头上。
刘建设此时面对站长,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
毕竟如果他自己主动揭出来,确实可以揭穿邵大春这个冒领功劳的伪君子,但却会给站长留下一个他很小气的印象。
而如果不揭穿,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就全为邵大春做嫁衣,他也觉得满心不甘。
但邵大春却没有领这份功劳的意思,直接说道:“站长,我们这段时间已经开始了轮流制,今天就是建设打扫的。”
王站长闻言,看了刘建设一眼。
就在刘建设以为自己要接受表扬时,他胸脯又挺起来,但王站长视线一转,依旧落在邵大春身上。
“小刘以前从不做这些事的,跟在你身后,居然能得到这么大的进步,可见是你带头带得好。”王站长朝着邵大春说道。
听到这话,刘建设气得鼻子都歪了,甚至比之前以为功劳被冒领的时候更加生气,王站长这话,就像是完全抹去了他的努力,好像他做的这一切,全靠邵大春的督促。
这都不是冒领功劳了,这更像是将刘建设的功劳抢过来,强行朝着邵大春头上盖,侮辱性极强。
邵大春倒没有认得那么坦然,反倒推辞了两句。
可他的推辞,却只是加重王站长的夸赞。
刘建设看着这一幕,人都快要气没了。
王站长又夸了好一会后,才朝着邵大春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看着邵大春和王站长离开,刘建设用力跺脚,恨不得将整个办公室里的东西都砸了,但他一来胆小,二来也怕单位会让他赔偿,最终只能愤愤不平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一上午,邵大春都没有回办公室,刘建设一直在等着他回来,盼了许久他都没有见到人,心下越发忐忑不安。
他本来以为副站长多半会是江佟陆,但邵大春却一去这么久都没回来,他心里升起一个不敢信的想法:难道这次要提拔的副站长是邵大春?
一想到这个可能,又想到他和邵大春之间并不算融洽的关系,他以前也没少和徐小年一起在背后说坏话,刘建设便忍不住担心起来。
他本来想着上午努力工作,但因为心思太重,最后脑子里的东西没想明白,手头上的活也没做完,未完成的工作也多到他晚上必须加班才能做完。
等到临近午饭的时候,邵大春终于回来了,此时距离他离开,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站长找你有什么事?”刘建设急忙凑了上来。
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关注邵大春。
邵大春脸上神情还有些恍惚,听到这问话,呆呆的回答道:“他办公室里有人等着,找我谈话,说提我当副站长的事情。”
干部升职前总有一次谈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走流程,基本上就已经定了下来。
邵大春这次之所以去了那么久,因为他真的说了很多话,说得都是他这段时间的工作。
他本来就是个认真工作的人,因而对于工作上的事情,体会十分深刻,言谈间提起了几年前主动去偏远乡村给猪打疫苗,挽救了不少困难家庭的事情。
而找他谈话的人,也没有嫌弃他说得多,反而听得很认真,哪怕邵大春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口音,但这些人丝毫没有嫌弃,而是非常努力的记着笔记,听他说了三个小时的工作体会。
这阵仗,即便是邵大春这样迟钝的人,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刘建设却不知道邵大春的想法,只当他现在的表情是欢喜得疯了,便酸溜溜的说道:“咱们这个办公室,居然能出一个副站长呢。”
邵大春没说话。
刘建设又想到邵大春是怎么进这个单位的,便说道:“还是有背景好,永远有人帮忙。”
邵大春此时全部心神都还在想着刚刚的谈话,也没有注意刘建设在说什么。
刘建设想到邵大春从前的为人,连评优评先这种事,落到自己头上了,他都能让给别人,虽然现在邵大春改变不少,但刘建设还是忍不住试探一番。
“大春,其实我也很想当副站长,我爹今年七十了,他也不知道有几年好活,他就想看我出人头地。”刘建设说道。
这样的话,对于从前那个邵大春,自然是极为管用的。
但如今这个邵大春,听到这话,先是心底一揪,忍不住升起同情之心。
可很快,他脑子里就想起邵瑜的话:遇到事情不要想着有多可怜,而是想想话到底真不真。
刘建设满脸紧张的看着邵大春,他想着,若是邵大春主动相让,跟上面提起自己,那这事可能就成了一半。
因而对于邵大春每一分神色变化,刘建设都看得极为认真。
原本见邵大春神色缓和,刘建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却只是在缓和一瞬后,便皱起眉头。
邵大春开口道:“我记得三月份,你说你爹五十大寿,还让我送了一份礼,要走了我的钢笔。”
怪也只怪刘建设太贪,邵大春的手松,刘建设便抓住所有机会想要从他身上捞一笔,这才露出马脚来。
而邵大春从前也不追究逻辑,旁人说什么都信的,刘建设没想到旁人百试百灵的,到了自己这里就失了效。
偏偏邵大春还在教育他,说道:“为人子女者,不就是盼着家里长辈健康长寿吗?你爹才五十岁,你就说这种没有几年好活的话,难道不是在咒他吗?”
“副站长的位置有那么重要吗?为了它,你连爹都能咒?”
虽然邵瑜不讲理又难说话,但邵大春心里还是盼着邵瑜长长久久的活着,在家里当个老神仙,因而对于刘建设这行为,他只觉得实在是难以理解。
刘建设被他当场揭穿,又反手得了一顿训斥,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而听到食堂传来开饭的铃声时,刘建设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觉得美妙。
他打断了邵大春的训斥,催促他先去吃饭。
等邵大春终于离开办公室了,刘建设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试探失败,但升上去的人是邵大春,对于刘建设来说,唯一的安慰就是邵大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进行打击报复。
邵大春此前从来没想过,升迁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如今既然上头打算提拔他,那便是认可了他的能力,邵大春信心满满的想要做好工作。
得了肯定的人,做起事来总会特别积极,邵大春一连数天,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每天工作的时候都格外认真。
而这天刚回到家里,就见门外站着一个人,此时满脸犹豫不敢进门。
邵大春诧异道:“二春,你怎么不进去,爹在家呀。”
邵二春张了张嘴巴,因为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邵大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弟弟了,上一次见到这个弟弟时,他满脸都是意气风发,穿着一身褐色西装,学着城里那些大老板,脸上挂着一副墨镜,村里人不少人都很羡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