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时间后,唐松半跪在地上,按着胸口,勉强撑着抬起头,看着萧承衍抱起一旁的梁轻,步伐还是那么沉稳,踩着自己折断的长剑走过去了。
唐松力竭跪地,想起方才这人迅疾到无可抵挡的招式,以及对方可怕的内力几乎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顿时,唐松又恐惧地吐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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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轻离开镇国公府一日半,头一次这样在宫内不回来,陶管家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日傍晚,还是没收到攻里头的任何消息,陶管家急的在府门口打转,忽然房门砰的一下推开了。陶管家转头看见一身黑衣还未褪下的萧承衍抱着怀里的人进来了。
“他受伤了。马上叫府上医师过来。”萧承衍快步走进来,直接往主屋去了。
府医很快就过来梁轻诊脉,只是梁轻在水牢里冻了一日半,又被刺伤失血,整个人虚弱的只剩一口气。中毒的时候是滴水观音化解了,但他体质差,受伤很难自己挺过来。
萧承衍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他神色和语气都很可怕,府医吓得手一抖,道:“国公爷伤口太深,失血必然不小,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怕是、怕是……”
陶管家捏了把汗,生怕对方来一句——怕是撑不了多久。
“公爷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府医也急的满头大汗,像是在劝自己似的说,“放心,要放心。”
萧承衍冷道:“我放心?我怎么放心?我的心就在这个人手里我怎么放得下来?”
他大概是头一次说了这么长这么急促的一段话,陶管家都惊呆了。
萧承衍长舒了一口气,有些不冷静地揉了下眉心,不想再继续吓府医了。他闭上了嘴巴,心想,要是梁轻真的……他就去杀光那些人,谁都别想好过。
好在公孙理得了消息,很快带着药箱过来了。他还带了些保命用的药材,煎制后让梁轻服下。
萧承衍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了,他取来热水,给梁轻擦净赃污和血迹,换上新的衣服,虽然皇后派人来处理过伤口,但形势匆忙,没有做的那么细致。
而后,萧承衍还冷静地派人入宫告知皇帝自己回来的事,又去兵部递交了文书,以免被皇帝怀疑。
又过了两日,梁轻终于在清晨醒过来了。陶管家正在房中候着,听见动静立即过来撩开帘子,说:“公爷,你终于醒了。”
梁轻咳了一下,他撑起身,腹部的伤口愈合的缓慢,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陶管家忙说:“您身体没好利索,别动那么快!萧公子守了您一晚上,我还是给您叫他过来吧。”
梁轻愣了一下,道:“他回来了?”
“就前两日。还是他把您从宫里带回来的。”陶管家说,“您昏迷了整整两日了!”
时间不算久。梁轻回过神,还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只是这副身体实在是虚弱的不行,他动一下便觉得累而无力。
梁轻看了看,自己还在房中,他眨了下眼:“朝中……发生了什么吗?”
陶管家也没想到萧承衍一直很冷静,道:“发生了很多事。北魏大军被打得七零八落投降撤退了,皇帝……很高兴,要重赏萧大人,给他封了个郡王,还赏赐了银两和一座府邸。”
梁轻哦了一声:“应该的。”
他让陶管家扶自己起身去书柜那边,陶管家问:“公爷你是要看信件吗?”
梁轻没说话,他拉开柜子,细数里头的信件。每一封来国公府的信件都会存放在这里,梁轻翻找了一会儿,果然在最里边看见那封自己寄出去的信。
他心里一咯噔,愣了会儿神。
直到他的手腕忽然被握住,身后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公爷在看什么?”
梁轻一怔,他昏死过去前万念俱灰、以为往后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身边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张开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承衍弯下腰,将人罩在怀里,低头去看梁轻手中拿着的那封信。
有些褶皱,显然已经被人看过了。
这是萧承衍放在心口位置、一路从前线战场带回来的信,有了它,他回来的路上,怀着满腔希望和期待。
梁轻声音低哑:“你把我从宫里接出来的吗?”
半晌,萧承衍道:“是。”
梁轻闭了闭眼,道:“我在水牢里,想、想过我若撑不下去,来世再会,但是我又想,我没有亲口跟你说,这么没诚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答应我。”
萧承衍心口一疼,他道:“所以我回来了,想等你亲口说。”
梁轻漆黑的眼眸看着他,微微睁大。
中秋节后,萧承衍因为中埋伏而负重伤难行,却收到了梁轻这封信。
信末,梁轻说,如果你中秋节赶不回来,信可以替他转达他的心意。如果他能赶回来,他想要亲口告诉自己那一句话。
萧承衍将那封信从梁轻手里抽出来,道:“我不想等来世,我就想要今生听你说。”
他握着梁轻的手,感觉这人仿佛是在颤抖似的,乌发落在单薄的背脊上,唇色极淡,染着苍白,只是漆黑眼眸还是那么好看,眨眼一瞬间泪珠滑落,落在萧承衍的心尖。
“萧承衍,”梁轻一时哽咽,他将脸埋进萧承衍的胸口,揪着衣服,道:“……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照顾好我老婆!!!(bushi
明天再来修一下错字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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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萧承衍抱紧了怀里的人,力道大的像是要揉入骨血。
喜欢,是倾慕的意思。
梁轻的考量太多太沉,他知道书中不是虚妄,都是真实存在的血肉之人,而他只想活下去,所以他行事谨慎、思虑重,与任何人都不来往过深。
但是萧承衍,相处最久也最近,于是他想遵循自己的心意。萧承衍出征后,梁轻感觉时间都变得漫长而索然无味,镇国公府安静而寂寥,都没有人能给他暖脚了。
于是,梁轻坐在案桌前,用对他来说依然不太习惯的毛笔,认真而笨拙地在信纸上写字。
他说了很多啰嗦的话,他说国公府上的丹桂开花了、野菊开花了,说萧月聊临安公子小姐的八卦,说今年灾荒少了、赋税增加了但没有民怨发生……
直到最后,他觉得信件过长,才在末尾,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好像前面都是冗长的铺垫,最后一句才是最终的浓缩。
实际上他想把他的全世界都分享给他钟情着的人,告诉对方,他其实好喜欢好喜欢你。
梁轻靠在萧承衍胸口,说:“我本来……本来有点后悔的。我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还、还怕……”
他揪住萧承衍手臂上的布料,背脊弯着,说不出话来。
还怕信送过去让你看见了,然而自己却不能兑现诺言了。
这两年里、初来乍到的恐惧担忧、遇到风波时的疲惫浮上梁轻的心头,又经历了水牢中与书中相似的噩梦,他心中百感交集,伏在萧承衍怀中无声流泪。
萧承衍按着梁轻的后颈,他心口发疼,浅眸深邃,像是藏着浓重翻涌的情感,这是他头一次情绪如此剧烈。
尤其是此刻的失而复得,让萧承衍控制不住抱着这人的力道,他声音低沉:“不要怕也不要后悔……轻轻,我也喜欢你。”
得到回应的梁轻还没高兴过来,身体先撑不住,他在萧承衍怀中晕过去了。
萧承衍按着心头的恨意和暴躁,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出门唤府医过来看诊。
梁轻的情况不容乐观,饶是练武之人被捅一下都得及时救治、再休养卧床,梁轻连普通人的体质都比不上,全靠名贵珍稀的药材撑着一条命。
萧承衍好不容易养了大半年、给他养好了点气色,一下全给败没了,人也迅速消瘦下去,轻的像是没有重量似的。
绣绣将药膳煎好送来,萧承衍坐在梁轻床边,低头吹了吹药汤的温度,才用勺子给梁轻服下。
梁轻昏迷着,萧承衍手上一碗药,要喂上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好,他此生最大的耐心就在此刻了。
喂完后,萧承衍再给梁轻擦干净嘴,将药碗拿出去,刚出门便碰上陶管家。
陶管家生怕惊动里头的梁轻,见了他才敢说:“萧公子,府上的药数量只够明天一天了……”
陶管家顿了顿,道:“您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救人命的,钱不是问题。只是临安本地的药材存货早拿光了。公孙先生去太医院问了也没有了。不过小的已经邀请各处药堂的老板明日上门,再问问能不能再从别的地方进些货。”
萧承衍沉默了一瞬,说:“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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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陶管家被仆役从睡梦中叫醒,赶出门,看着外头一马车的货,有些怀疑:“你再说一遍,哪里运来的?”
“淮明,”马车上的仆役上前道,“这边是镇国公府吧?我家主人贾致,去年拜访过镇国公。”
陶管家恍然大悟,忙把人迎进来。他还发现马车旁边站着一个极为高挑的女子,穿着素淡的烟青色长裙,眉清目秀,探头看四处,神色好奇。
仆役说:“这位是陆姑娘。”
陆姑娘潇洒一笑,说:“我是萧将军救回来的俘虏,他在不在府上?”
恰好萧承衍也过来了,他神色冷冷的,道:“陆以,好好说话。”
陆以吃惊:“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陶管家看了看,忽然在心里为他的国公爷觉得不是个滋味,低头让贾致的仆从把东西运进去。
贾致送来的药材都很稀有珍贵,好几味是派得上用场的。
然而更重要的就是陆以,萧承衍是特意要救下陆以,对方就是前世侥幸遇上的陆神医,后来也是陆以治好了‘梁轻’的腿。
去年,梁轻花重金广聘能人异士也没能请来的神秘的主,却让他在此次战争中在被俘虏的百姓中发现。
萧承衍来临安之前便对陆以说过,拿救命之恩帮他治一个人。
陆以看着面前俊美却格外冷峻的男人,勾唇露出一丝好奇的情绪,跟着萧承衍往屋里走去。
屋里漂浮着宁神的淡香,干净而奢华,柔软的床铺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乌发垂落,双眸紧闭。
“这就是镇国公?长得可真好看啊。”陆以垂眸,对方眉眼生的精致,仿佛冰霜一般无声无息地躺着。
“嗯。”萧承衍皱眉,“快治。”
陆以撇了下嘴,刚准备过去把脉,萧承衍忽然拿了把椅子放在床边,然后自己坐在床边,将梁轻的手腕从被子里拿出来。
陆以:“……”
连医师都要这么防备警惕着吗?
陆以细细探了探梁轻的脉,清秀的眉间一蹙,又抬眼看向床上的人。
因为职业的缘故,陆以在民间治病救人,听到过很多关于南越的传闻。其中最精彩的,便是这位镇国公。
比如,这人为自己府上的一个小小侍女,不惜得罪当今首辅徐世。不过在那之后,官府对奸.杀案重视了起来。再之后,就是赋税案,查贪官、办污吏,贤臣上位……陆以都不相信这是日益腐烂中的南越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