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衍握紧了他的手,点了下头。梁轻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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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后,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体表伤口虽然痊愈,但碍不住脏腑内有伤,脏器日渐溃烂严重,太医院束手无策,也都知道基本上是无力回天了。
秋末的时候,皇帝忽然夜间发起了高烧,太医院一番抢救、勉强让皇帝喘过气来,皇后见皇帝状态越发差了,知道没几日好活了,伏在床边哭的不能自已。
消息没能瞒住多久,很快就被各方的人知道了,包括陵王府。
陵王府上一架马车驶了出来,一路径直去了乾清宫。
临安各处的气氛渐渐微妙了起来。
皇帝再度醒来的时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许久未曾在朝堂上出现的镇国公,一身锦绣衣袍,神色一如往常。
皇帝睁大了眼睛,喘气剧烈。
梁轻不意外他这个反应,淡淡道:“陛下如果是想见皇后和太子,不用担心,稍后我会把陛下的意思转达。”
皇帝心中不安,开口说话的声音很怪异:“朕要见百官,要见太子!传朕的命令下去,让唐松将陵王拦在宫门外!”
梁轻看着他:“陵王已经入宫了……外头已经乱成了一团了,陛下不如跟我说一会儿话,或许能明白很多事情。”
“朕明白,梁昭回,你联合陵王害了朕!”
皇帝气急,“朕还了陵王白衣的身份,允准他参加科举入仕,又加封王爵,他竟然……背叛朕,甚至妄图抢夺朕的皇位!”
皇帝重伤卧床,却不是什么也不知道,萧承衍在朝中一手遮天的行为,他愤怒又无力阻止。
梁轻却冷笑了一下,反问道:“陛下以为是自己的恩赐,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豫王案,没有你的猜疑,陵王……萧承衍本来就是亲王世子,文武双全,应当是前途无量、名留青史?”
“最开始是陛下将他落入地狱的,”
梁轻握紧了轮椅把手,身体微微往前倾,继续道:“陛下知道为什么此刻没有臣子候在乾清宫吗?因为陛下薄情多疑、陷害数万南越士兵枉死,不光忠臣寒心,天下百姓都对你寒心透了!”
皇帝这一生最恨的便是自己无能,又自甘于无能,见到萧承衍惊才绝艳,便心生嫉妒。而如今,一想到对方不但使自己沦落至此,还要抢夺自己的皇位,皇帝便气的当场呕了一口黑血出来。
然而皇帝却没晕过去,反而回光返照了似的,说话愈发清晰了:“那还不是被你们害的?安定侯、你、陵王……就算寒心又如何,陵王没有资格继位,他就是大逆不道杀了朕,强行登上那个位子,他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能坐的安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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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色的皇宫围墙下,萧承衍一身深色长袍,束手而立,神色漠然地看着面前持刀的、面色坚毅的禁军统领。
唐松警惕地看着他,那一日在水牢里被萧承衍重创所留下的伤,让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堪堪养好了九成。
当时萧承衍杀姜卫替梁轻报仇的时候,没有动唐松,是因为对方武功太高,很难在不留下痕迹的情况下把人杀掉。
唐松说:“你我终有一战——”
萧承衍挑了下眉,“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准确来说,他前世成为帝王之后,便没有人能近他的身,所有人都知道他武功奇高,更不敢如此挑衅地对他下战书。
但是唐松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当初唐松帮安定侯,是因为目标是梁轻,而不是皇帝,偏偏是皇帝画舫遇刺、这让唐松与安定侯生出了嫌隙。
唐松作为皇城禁军之首,对皇帝是绝对忠诚的。后来为了证明自己,唐松听从皇帝的命令,将安定侯杀了。
此时此刻,唐松也将为太子登基,杀掉面前最大的威胁。
“不废话了,”唐松缓慢拔剑,“动手吧。”
因为凌厉的剑刃,空中刮起疾风。
如果此刻有习武之人在,会发现这两人的实力差距相差很大,一方的强大几乎是碾压式的。
落败来的比唐松想象的还要快,他在死之前最后一刻看着陵王离开的背影,步伐沉稳,不可一世。
萧承衍还是入了宫。
议政殿和金銮殿各处都乱糟糟的,一方人提出先让太子继位,一方人认为此时萧承衍继位是最合适的,对方有才能有魄力还有手段,更重要的是其父豫王是位大忠臣,皇室血脉出身,正统显赫世家,出于为南越未来社稷考虑,都该让萧承衍继位。
自古以来立太子虽然是个老规矩,但萧承衍声望所归,太子又找不出半点能够继位的理由,连偏心太子的首辅徐世、都沉默。
他已经暗中让支持太子继位的大臣备好奏疏,一旦萧承衍强行登基就痛斥一番,让对方立下誓言,十年后太子成年,归还皇位。
毕竟储君继位的老祖宗规矩,是不能废的。
不过众人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陵王和太子都在哪里呢?”
“还有镇国公呢?不是也入宫了吗?”
被遗忘的乾清宫内,梁轻看着面前皇帝仿佛老了十岁的容颜,冷笑反问:“那又如何,此刻最合适登基的,难道不是陵王吗?朝中臣子自然也能想明白,不然此刻为什么陛下床前没有一个人,因为你的话,他们已经不想听了。”
皇帝怪罪安定侯,记恨太后、萧承衍和他……认为是其他人害了他、对他不忠,但他永远也想不清楚,是自己最先把这一切毁掉了。
梁轻没什么再好说的了,扭头推着轮椅就要走。
皇帝终于急了,他怕真的没有人听自己了,急的从床上摔了下来,最终因为内腑伤势,无力瘫坐在地上,叫道:“萧承衍若一定要继位,你难道没有想过,皇帝不可没有子嗣!”
梁轻停了下来。
皇帝仿佛看到希望,他就知道萧承衍一旦登基,必然要有后宫。梁轻怎么可能会容忍?
皇帝继续急切说:“梁昭回,朕教你,你拿着朕的圣旨去逼他、不,你想办法让他发誓不留下子嗣,登基十年后就让贤太子……”
梁轻的神情略微讽刺。
“陛下知道、为什么陵王一直没有戳穿废太后私通安定侯一事吗?”梁轻侧眸问。
皇帝血脉并无异常,只是这一事暴露出来,私通认定,太后伏罪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皇帝血脉存疑,南越众臣不会承认一个不是皇室血脉的太子登基。
这一句话仿佛巨石落水,皇帝睁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全身发抖,重重的喘息着。
梁轻一字一顿说:“因为……陵王从未想过要坐那个位子。”
钟声响了起来,传遍皇宫各处。
皇帝还是没撑过梁轻穿过来的第三年的秋天,在一片争吵不休中孤独死去了。
梁轻来到金銮殿下的广场,抬头望着高高的宫殿和汉白玉阶,秋风送爽,不那么冷,很清凉。
他记得自己曾旁敲侧击问萧承衍,男子入后宫会如何?萧承衍说会遭受非议。
他记得自己说过、如果有机会,要离开临安,去各处游山玩水。不止他记下了,听着的萧承衍也记下了。
他还收到了潘知的信,潘知说自己曾当面问萧承衍要不要做皇帝,萧承衍避而不答。
一切的一切,让梁轻猜出了萧承衍的心思。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开了,梁轻从纷乱的身影中,看到宫殿前的萧承衍,他负手而立,一袭藏蓝色外袍,丰神俊朗高大俊美、眉目深邃气质沉如远山。
他看见梁轻,一向冷淡冰封的神情柔软了些许。
梁轻眉眼微弯,撑着椅子站起身,带着笑缓步往汉白玉阶上走,那种感觉,仿佛身体都变得轻盈而自由快活。
萧承衍从百阶汉白玉上飞身而下,将朝着自己张开手臂的人牢牢抱在了怀里。
梁轻不喜欢被关在一处,于是他不再要权力的沉重枷锁,而是扫清一切障碍和潜在危险,要陪他去自由广阔的天地各处。
梁轻环着他的腰,眼中都是笑意,说:“这位公子,初次见面,我对你一见钟情。”
萧承衍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浅眸里只有一个梁轻,他托着梁轻的后腰,将他抱的稳了点,道,“可我此刻,便已经……爱你刻骨了。”
汉白玉阶,金銮殿前,红霞满天。
一片兵荒马乱、俗世纷争里,他带走了世上最好、也是他心上最喜欢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结局写完了,写了一个夏天,整整三个月,写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发现时间过得好快!
期间遇到好多小天使,非常感谢支持。
故事我自己还挺喜欢的,喜欢轻轻和萧萧,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并不轻松,但两人都有各自的强大,突然教科书了(打住),特别是轻轻的戏瘾上来了都收不住,萧萧只能宠着了(。)
总之,祝他们幸福快乐。
写古代耽美花了很多很多精力,期间一直在完善大纲和主线,总体来看,没什么大bug,自信jpg
有错别字和小bug我后面会抽空一一修文
明天休息一天,周六开始更番外,大家想看什么写在下边评论~我酌情挑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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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番外一
皇帝驾崩的一个月后,朝廷终于堪堪办好了典礼,太子登基,新帝萧望大赦天下,改封国号为新启。
新帝上朝第一日,小包子脸上还有些忐忑,小手一直搓着膝盖,看起来特别紧张,仿佛前面的都是洪水猛兽。
而此刻的仁寿宫里,年纪轻轻却已经升为太后的原皇后沈清涵捏着手帕,一脸担忧地说:“望儿年纪这么小,不会说话,也不太聪明,在朝堂上会不会被大臣们心里嫌弃啊?”
先帝刚驾崩的时候,沈清涵发愁自己和太子的未来。
如今成皇帝了,更发愁萧望该怎么做好这个皇帝。
面前的梁轻将先帝萧涉的后宫名册和出路一一看过,确认已经全部安置妥当、没有隐患后,才松了口气,说:“娘娘,朝臣不是洪水猛兽,更不敢非议陛下。”
“再说了。”梁轻笑了下道,“摄政王不是在吗。”
太子登基前不久,萧承衍干脆给自己封了个摄政王,真真切切地揽下了朝政大权。
太子年幼,萧承衍此举,也是为了震慑文武百官。
沈清涵点头,觉得确实是这样,想了想,她又低声道:“可是……本宫还是在想,望儿父皇血脉不纯,还是陵王更合适一些。”
梁轻一愣,哭笑不得说:“娘娘怎么也信了?”
沈清涵将手心放在膝盖上,有些疑惑。
“先皇在位时,废太后并未与安定侯私通,在先帝出生之前,两人甚至未曾在后宫见过面。”梁轻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