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星小时候并不是在景苑长大的。她爸妈工作太忙,家里条件又请不起保姆照顾,因此她从小就被辗转托付给各种亲戚,那些人有好有坏,虽说对一个小孩都不会太过分,却难免让她有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毕竟寄人篱下确实不好受,而那时候她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爸妈的面。
等到了快上小学的年纪,她才被接回市区,塞进了这栋空旷静谧的别墅里。生活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两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穿衣,一个人睡觉。
蒙星一直不是很明白,既然家里条件普通,为什么不直接把别墅卖掉,搬去其他地方住,这样生活也能不过得那么拮据。但她的期望一直在落空,直到遇见隔壁成家双生子之后,这点子希冀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舍不得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也不想离开这里,她最怕的还是再也看不到成谭。
所以她才会一次次地厚着脸皮往隔壁跑,硬是混了个脸熟,甚至让成家爸妈都几乎把她看成是自家的小孩。
而成封,一开始他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蒙星。
蒙星像个小尾巴一样追着成谭跑的时候,成封就在一旁冷眼旁观,找着机会绊她一跤。蒙星鼓起勇气第一次亲手做了小饼干送去给成谭的时候,成封也要来分一杯羹,直接抢走了大半。他好像总是看不惯蒙星纠缠自己的弟弟,总是不遗余力要让蒙星明白一件事——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蒙星当然明白,可她别无选择,说不清是因为一开始那种依赖和感激的情绪占了上风,导致她总是习惯性地求助于成谭。还是因为她实在孤单,不愿意再做回那个没人看到、没有归宿的小孩。她将曾对自己伸出援手的成谭视作启明星,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向他奔去,却没想到地上的人怎么可能触碰得到天上的星辰。
小学结业考那天蒙星发了高烧,成绩下滑得一塌糊涂,几乎是擦边够上的区重点,而成家两兄弟的分数更是遥遥领先,他们在高不可攀的奥赛班,蒙星被分到了在旁边的普通班,隔岸相望。
初中三年,他们相处得一如既往。
其实上高中之前成谭跟她的关系都还算缓和,他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冷静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更别提还有个刺头一样总是惹麻烦的成封做对比,显得这个从小体弱的少年更是遗世独立般地难得。
他不介意蒙星向他索取——一个眼神、一次交流、一个拥抱。也不介意蒙星无意间主动或被动地与他的哥哥形影不离、打闹玩笑。
毕竟她又怎么会懂得那些粘稠如污泥般的独占欲和嫉妒心呢?
就像蒙星总是分不清在她耳边说话的人是哥哥还是弟弟,他也总是分不清……她真正在乎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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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星不想回答成封的这个问题,换句话说,她竟然不知道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即使她可以非常流利地说出一大堆洋洋洒洒的解释,来证明这对孪生子是截然不同的。
可她就是说不出口。她把这一切归咎于是成封太过烦人,于是她努力地忽略了那份再次升起的怪异感。
见蒙星不搭话,成封也没有太过执着她的回应。他重新坐直,仿佛刚才那个不正经逗人玩的根本不是他。
蒙星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又被耍了一道,正如她根本不知道成封今天也要跟过来,坏了她的打算。
他们就像相顾无言的陌生人,彼此之间平静得不太对劲。
她盯着超声室门口上方的灯,忽然成封问了句:“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他?”
蒙星心里一颤,支支吾吾地:“没、没有。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嗯……可以啊。”他笑了笑,把宣传册合上放了回去,随后双手插在无袖卫衣前的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站在蒙星跟前,明明他的眼睛看着自己,蒙星却觉得那目光总是落在她的挎包里,像是要穿透什么。
“你包里装了什么?”
她反应过度地攥紧了挎包的边缘,下意识反抗他:“我干嘛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