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寻安右手拐了个弯,端起餐台上一杯甜香的葡萄酒,轻轻地摇晃,看着紫红色的酒液碰撞在杯壁上,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可我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跳舞。
阿诺德楞了半秒,听懂了寻安的言外之意,嘴角的弧度又提升了几分,也不站在原地傻等了,直接走到寻安身侧,低头在他耳畔低声道:我的房间里还有几瓶上好的红酒,口感极佳,相信小姐一定会非常满意。喝酒跳舞,就你我二人如何?
他呼吸轻轻打在寻安耳侧,两人距离极近,只要阿诺德再一低头,就能吻上他的耳尖。
寻安放下酒杯,那就走吧。
说完,也不等阿诺德,直直地往楼梯走去,阿诺德在身后舔了舔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上了寻安的脚步。
临上台阶之前,转身对着满厅的宾客说:我与这位美丽的小姐有约,恕我失陪,还请各位不要虚度这美丽的夜晚,继续享受曼妙的舞会吧。
适时出现的老管家推着十层的蛋糕进入大厅,分散了注意力。
分完蛋糕后,也早已看不见阿诺德和寻安的踪影。
二楼的走廊没有大厅那么灯火辉煌,仅靠着幽幽的壁灯照明。
地板铺了柔软的波斯地毯,踩在上面连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墙上挂着的油画色彩单调,不是大片的红便是大片的黑,但在不明的灯光下却强烈地刺激人的神经,尽显光怪陆离之态。
仿佛一下从暖春之国堕入晦暗阴森的地狱。
寻安上了二楼便跟在阿诺德身后,然后在拐角处的一副油画前停下。
小姐觉得这幅画如何?
阿诺德发觉了身后的人儿停了脚步,正驻足在画像前,看得有些入迷。
你若再叫我一句小姐,我把你头给拧下来。
寻安淡淡地横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威胁之意,叫我寻安。
阿诺德丝毫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握拳抵唇轻笑,好的,寻安这听起来不像是本地人的名字。
管那么多做什么?寻安指着画上的一个人问阿诺德,这人是你吗?
这幅画与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非常正常的配色,构图也很完美,但正是这样,反而引起了寻安的注意。
画上是一名年轻的男子端坐在一张巴洛克风格的座椅上,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直视前方,面带微笑,眼睛是浅亮的蓝色。
根据打听到的消息,阿诺德公爵未婚,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姊妹。
这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与阿诺德除去瞳色浅些,几乎一模一样,按理来说该是阿诺德的父亲,他怀中的是阿诺德。
但寻安刚才指的人,却是那端坐的青年男子。
你认为那是我?
阿诺德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将问题抛回给了寻安。
寻安没有说话,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思量,抬步过了这个拐角。
这条走廊明显要稍短一点,灯火也明亮了些。
右侧的墙上依旧挂着油画,风格与他刚才看见的那副一样,只是画中的内容发生了变化。
男子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眸色似乎变深了,而原本的襁褓婴儿变成了站立在座椅左侧的稚嫩少年。
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神情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直直地看向前方,仿佛刺破画纸,投入看画人的心底幽暗处。
寻安微微蹙眉,脚步不停,将剩下的画一一看完,阿诺德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视线始终停留在寻安身上,偶尔掠过他裸.露出的细嫩光洁的后颈。
这些画有点意思,出自何人之手?
剩下的画,青年男子坐在椅子上从未变换过姿势,唯有笑意渐浓,瞳色更深,直到最后一幅画时,已与身后的阿诺德如出一辙了。
但男子身边的人从少年变作豆蔻少女,再到姿态优雅的少妇,最后是头发花白的古稀老人,不变的唯有他们冷漠的表情。
阿诺德站在寻安身后,抬手拂过画像,正好将身前的寻安围在怀中。
他低下头,几乎是贴着寻安的身体说: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低沉的声音好似带着致命的诱惑,让你遵循他的意志。
一步步,掉入他精心策划好的陷阱。
第4章 阿诺德公爵的舞会(3) 你这不是妥协
奢华的房间内,若有若无的熏香之气萦绕在鼻侧。
两排的书架并列靠在窗边的墙角,全是装帧精美的大部头。
寻安指尖点在一本书上,无形的灵力蔓延开来,瞬间将整间房所笼罩,没有找到自己所想的暗房,便收回灵力,转身随意坐在了一旁的软椅上。
阿诺德在壁柜上取下一支珍藏的红酒,去盖倒入醒酒杯中,备好饮酒用的勃艮第杯。
绸制的窗帘外,是无星的天空,一轮满月被层云遮蔽。
天幕倒不是纯粹的黑,而是墨黑中掺杂着无穷尽的深蓝。
如此沉暗的天际之下,一切罪恶都掩盖在其阴影当中。
你认为永生与你来说是好是坏呢?
阿诺德不再提及跳舞一事,反而另起了话题,将醒好的酒倒了半杯递与寻安,在他对面落座。
寻安轻抿一口,品味着轻盈而果香浓郁的酒汁在唇齿间游走,如果所处之地皆是永生之人,这个问题好比于无病呻.吟
他淡淡地扫了阿诺德一眼,话里有话,但若是仅你一人得以永生,便值得思量了。
阿诺德不为所动,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愿闻其详。
永生之人无非两种,一是饱受离别之苦,心里挂念之人容颜老去,化作一抔黄土,而自己只能亲眼见证他们的死亡,无可奈何。二是贪欲滋生,贼心四起,借永生行尽歹事,恶贯满盈。不知阿诺德公爵是哪一种人?
寻安似笑非笑,仿佛已经洞察了他心中的真实面目。
也许永生是迫不得已,只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妥协的让步而已,这又如何解答呢?
呵。
寻安嗤笑一声,放下酒杯,一步步靠近阿诺德,弯腰注视着他的蓝紫色的双眸。
阿诺德身体微僵,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任由寻安近乎无礼地直视自己。
两人的距离大幅度缩短,彼此间带着酒气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不知沉醉了谁的心扉。
你猜我在你眼里看见了什么?
什么?
寻安直起身子,俯视着阿诺德精雕玉琢的面容,勾起一抹微笑。
鲜血。
他坐回原位,带着上位者的表情,再纯净无暇的蓝色,一旦遭到欲.望的侵蚀,沾染了人的鲜血,也会浑浊不堪,毫无美感。
你这不是妥协,而是乐在其中。
自己的眼睛被形容成毫无美感却让阿诺德生不出一星半点的怒意。
你真是有趣且大胆,从未有人敢如此与我说话。
阿诺德笑着看向寻安,今夜已经很晚了,不如在此处留宿一晚?
不等寻安找借口推脱,又道:你应该知道这对你们加西亚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寻安挑眉,你怎么确定我是加西亚家族的人?
参加舞会的宾客都是我亲自筛选的,除了今年的新秀加西亚家族,都是熟客。阿诺德站到寻安身边,轻声道:管家下午跟我说过兰迪加西亚有四个漂亮的女儿,尤其是小女儿桃瑞丝美若天仙我细看了一遍,这大厅众多淑女,称得上天仙二字的,除你之外,还能有谁呢?
阿诺德抬手划过寻安的脸侧,公爵府邸平日里清冷惯了,有你在兴许会发生更有趣的事情。
宾客快散尽的时候弥巷和妄城才返回大厅,正碰见四处找人的青丝茧。
见到两人衣衫不整也没在意,语气里有些许埋怨,你们一个个的都跑哪去了,找人都找不到,我还以为你们都下线留我一个人在这呢。
你没看见寻安吗?
青丝茧闻言撇了撇嘴,他刚才和公爵上二楼了,我本来想偷偷跟着的,但还没踩上楼梯就被那个管家给拦下来了,死活不让我上去。
弥巷和妄城对视一眼,询问青丝茧,寻安和公爵一直没有下楼吗?
青丝茧摇头。
她一直待在大厅,不敢离开,毕竟是恐怖游戏,万一独自去了别的地方撞见鬼就麻烦了。
那他很有可能
弥巷原本想说寻安可能被boss抓住了,或者可能已经死出副本了。
他们不是组队模式,看不见彼此的个人信息,游戏过程系统又不会播报任何消息。
所以除了本人,没有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生存情况。
这个时候老管家向他们走来,鞠了一躬,慢条斯理地说:各位淑女们,公爵大人诚邀几位小姐在府上留宿一夜,明日用过午餐后再派马车送淑女们回家。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该应下还是拒绝。
寻安正巧从二楼经过,瞧见了他们,便招呼几人上来。
四人进了为他们准备好的其中一间客房。
这个公爵竟然没有把你杀了?
寻安轻描淡写地看了青丝茧一眼,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会杀了我?
他不是boss吗?
都和大boss共处一室了,这不是送上门的猎物是什么?
没有触发关键剧情他应该不会出手,暂时很安全。
寻安目光落在黏在一起的弥巷和妄城身上,很快又移开视线。
我希望大家能共享线索,早点通关。虽然我们不是队友,但这座古堡面积这么大,一个人调查肯定是会费些功夫的,不如我们合作,减省点时间。
青丝茧手一摊,作无奈状,我倒是想和你们分享,但我一直待在大厅里,接触到的只有那些贵族们,能打听到的消息估计你们也都知道了。实在是没什么别的线索了。
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大家都只是图个乐子,也没有竞争关系,犯不着隐瞒。
弥巷拿胳膊一捅妄城,示意让他说。
庄园的北面是后花园,种的都是红玫瑰,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但我们的确看见了花园深处有一团磷火飘动。那里有一道将近两人高的铁门锁着,暂时没有找到进去的路。
磷火,磷化氢燃烧时产生的火焰,可自燃,人或动物的尸.体腐烂分解时也会产生这种气体。
此时应该处于夏季,天气炎热,化学反应的速度加快,气温又恰好达到了磷化氢自燃的温度,便产生了磷火了。
青丝茧压着嗓子惊呼一声,那,那不是代表
花园里埋着尸.体?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我想起来了!
青丝茧一拍大腿,我有听那些女生聊天的时候提起过一个人名,叫阿芙拉。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她说话时有些颤抖,阿芙拉是隔壁市一位伯爵的女儿,去年还是前年的时候来参加公爵的生日宴会后就无故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你们说会不会被公爵给那啥了?
青丝茧后背一凉,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
寻安颔首,你们有留意车票上类型那一栏写的是什么吗?
弥巷连忙去翻上衣口袋里的车票,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桌上,nonhuman?非人类?
我想它所指代的是副本中的剧情走向与怪力乱神有关。
寻安看向妄城,既然是鬼怪一类,自然就有破解的办法,等他们都睡下之后,是我们最大的机会,我去你刚才说的花园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二楼是阿诺德的主卧和客房,估计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他从房间的书桌上取了纸和笔,快速地将地形草图画了出来。
我刚才有大概的观察一下,二楼右侧的尽头有一道楼梯通往三楼,阿诺德的私人书房或者接待宾客的房间应该在那里,我想你们找个机会去探探底,也许会有收获。
青丝茧闻言苦着张脸,很想说自己就呆在房间哪也不去,但就这几个钢铁直男,估计也没有照顾自己的意思,扁扁嘴没有说话。
寻安一双慧眼,自然看穿了青丝茧的心思,开口道:虽然阿诺德现在应该不会出手,但不能保证他的奴仆跟他一样老实,你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远没有和他们两人集体行动来的安全。
弥巷随即便反应过来,你查到了相关的线索吗?
他和妄城忙着其他事,除了发现花园里的磷火这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其他的无非就是公爵的一些个人信息。
暂时没有,不过既然我们都默认最终boss是阿诺德,那他这么多年来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尤其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管家,定然对阿诺德的事情知晓二三,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年的耳濡目染,没点手段他又如何活到如今?
青丝茧缩着身子,觉得寻安说的在理,那,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行动吧。
寻安沉默半晌,随即像是想起什么,问几人,你们身上有银制品吗?
自己解决这些npc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毕竟还有普通人在场,他也不能表现地太明显。
虽然只是个游戏而已,可要真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害,他也做不到。
寻安不知为何想起了他刚化形的那段时间里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因为自己救了一个凡人而不悦,却听闻自己为何救人后又开怀大笑。
若当时他知道世界上有个词叫神经质,一定会送给那个人。
银制品?没有,游戏的初始装备哪有这东西啊?
妄城记下了寻安画好的地图,你知道阿诺德的真实身份?
寻安轻笑,或许是个吸血鬼。
第5章 阿诺德公爵的舞会(4) 我的纵容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