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定王妃,各位夫人。”顾云杳规规矩矩的行礼,礼数这种东西她虽然不经常用,但却熟记于心,这是作为公主必修的课程。
两位夫人眼中有些惊讶,顾云杳能理解,经过两次被人陷害成杀人犯,她的底细怕是全黎京人都知道,她就是个乡野出来的丫头。
刚才那些动作一出,又有谁敢把她和乡野丫头联系在一起。
“原来是顾大将军家的……哦不,你如今只是顾小姐了,倒是本王妃的疏忽了。”倪安芍似乎真是歉意的,只是中间那个停顿,给人太多遐想。
刘宜兰的脸色僵了僵,御史中丞夫人赶紧打圆场道,“唉,咱们今日出来是小坐的,既然刘夫人有事,不若你们另开一间好了。”
御史中丞夫人这个方法对谁的考虑都比较周到,尤其是刘宜兰和顾云杳,虽然不知道定王妃为何这般针对顾家这个弃女,但两者不见面总归是好些。
刘宜兰做了做这么多年官家夫人,心思也锻炼的足够玲珑,立刻就答应道,“也是也是,那我们俩就不打扰定王妃和两位夫人了。”
只是她倒是忘了,这里最有权利的不是她,而是坐在主位上的定王妃。
她手都还没碰到顾云杳,倪安芍已经笑着打断了她的动作,“慢着,侍郎夫人是嫌我这个定王妃碍事吗?”
这话就严重了,即便她是兵部侍郎的夫人,也不敢落下这个话柄,尤其还是本尊说出来的话。
刘宜兰当下就赶紧请罪,“臣妇不敢,还望王妃恕罪。”
她半曲着身子行礼,倪安芍却只伸出纤纤玉手端起了茶杯,丝毫没有要让刘宜兰免礼的意思。
顾云杳一直以为这只是人家之间的你来我往,她看着就好,但现在显然刘宜兰因为她受了牵连,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这理也有理的方法,否则肯定会为刘宜兰招来源源不断的麻烦,那还不如此刻受一受委屈也就罢了。
顾云杳心思一转,皱眉看向倪安芍,她的脸颊因为饮酒飘上了两团嫣红,看起来把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硬生生给衬托出了几分妖娆。
“素闻定王妃心胸宽广,向来不与人多加计较礼数,何况云杳以为,侍郎夫人也是为了定王妃着想,怕与民女的闲聊让诸位觉得没意思,更怕扫了王妃您的雅兴,想来王妃是可以理解则个。”
顾云杳一番话下来,倪安芍根本没了反驳的机会,驳回去她这大度的贤明怕是不保,不驳回去又有些不甘心。
倪安芍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忽而笑了起来,“顾家小姐倒是有一张利嘴和七巧玲珑心,本王妃若是不允了,岂不是显得徒有虚名。”
忍了又忍,倪安芍终究没能抛了树立已久的贤名,摆摆手示意二人自便。
顾云杳不忘礼数,朝着在座三位行了礼,才看向缓缓起身的刘宜兰,后者点点头,她才转身朝着门外走。
定王妃从来不与这些并非一品的官家夫人相聚,这次来八成是为了王瑶死的传言,不然刚才那几位一看到她,那眼神怎么变得那么复杂。
出门重新开了个雅间,小二奉了茶水退下后,顾云杳简单直接的问道,“兰姨,王瑶出事前后你为何会去文定公府?”
刘宜兰才端了茶杯的手停顿在半空,迟疑了下才回答道,“那天不是我想去,我跟王瑶也素无往来,只是……”
她犹豫了片刻,见顾云杳睁着大眼睛看她,便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是老爷让我去走个过场,我心中也疑惑,便追问了两句,才知道是定王殿下的意思。”
刘宜兰说完呷了一口茶,神色变得也有些古怪,“云杳啊,你最近还是小心些为妙,我怎么听着定王妃今日的话锋不太对,净挑些跟文定公府二夫人的案子说,还有意无意暗示她曾跟你结怨不浅。”
本来今日听说定王妃要来她就觉得奇怪,来了之后越挺她的话语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哪里是来听八卦的,简直是来制造八卦的呀。
顾云杳正思索着定王这招釜底抽薪用的不错,听刘宜兰这么说诧异的抬头,原以为就算是姐妹情深,在这到处是尔虞我诈的官家之中,她也必然不会多嘴多提醒她什么。
“云杳记下了,谢谢兰姨。”她起身给刘宜兰行礼,态度神色都很是诚恳。
她在为许靖容感到高兴,有这样一个姐妹,许靖容过往遇人不淑,也算是从这里得到一些安慰了。
刘宜兰脸上的愁容担忧因着顾云杳的态度瞬间变得欣慰,就好像看到自己女儿成才一般,让顾云杳看的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一番长谈后,她心里大致知道王瑶的死和刘哲的死都是蓄意,或许王瑶是还带点意外,但刘哲肯定是完完全全的蓄意。
离开燕子楼的时候已经是午后近黄昏,与刘宜兰一别又到历壹铭那里问了这次庆丰节的事,其实也不是关心庆丰节,她关心的是,那壶流霞醉。
顾云杳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在日光渐软的大街上,周围是你来我往的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声音,她晃着手里的一小瓶美酒,心情舒畅至极。
忽然耳边儿传来一阵唏嘘声,她循声望去,见是路边茶棚下坐着的几个人一脸唏嘘之色,其中一个三十多岁大叔模样手里端着一碗水,摇头叹息道,“文定公也算是可怜的人了,老年折了一个儿子,唉。”
顾云杳眼睛一亮,小脑袋瓜晃了晃,脚步一转也进了茶棚,选了个离那群人稍微近一些的地方坐下,叫了壶茶,点了个点心。
她衣着朴素,入了茶棚也没引起人注意,连供茶的摊主也是给了她上了东西之后,转身就坐到了那群人中间。
“可不是,唉,你说文定公一辈子尽忠职守,对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是礼遇有加,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和儿媳,唉……”
其中一个头戴草帽的五十来岁大爷叹息的说了一句,语气里都是为文定公可惜,也为他觉得不值。
顾云杳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日去文定公府见的老头,确实没有以权势欺压她的意思,只是当时她看到许靖容的模样,怒由心生,也没多加在意。
“听说啊,二公子就是良心发现才杀了那个不孝的媳妇。”又有一个人张口说道,那神情模样就似乎她看见了似的。
顾云杳想,这位身材臃肿如棉絮胀发的妇人,该不是隔壁街上卖油饼的大妈吧,如今生意都闲到这种地步了?
“可不就是,我还听我在文定公府里的做差事的堂兄说,那女的死的可惨了,脖子都快被勒断了,四肢都青紫一片,咦,别提多惨。”
顾云杳把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心想刘哲的死大抵还没有传来,市井百姓还议论的是王瑶的死,不过这么久忽然又被人茶余饭后议论的火热,必然是有心人为之。
若不知道那则批命,她最多以为是定王为了灭她的口,毕竟她入过定王府私牢,虽然没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但上位者的多疑,可不会听你解释。
只是有那则批命在,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还有玄冰追魂,雪神殿的武功从来不外传,那真正杀了王瑶的人就是雪神殿的人了。
定王和雪神殿又是什么关系,可以驱使那人为他杀人,又为何有意无意嫁祸给她?
顾云杳坐着想事情,冷不防听人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早上文定公二公子死了,死状也是凄惨无比,听说都不是全尸。”
众人一片哗然,说话的人脸上得意之色闪过,又神神秘秘的说,“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我在廷尉府当差的小舅子今早都被派去查看了。”
那男子缩着脖子,一双小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又细声细语说了几句,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第93章 失踪
顾云杳没继续听下去,起身从袖子里拿了银钱付账,抬脚就往茶棚外走,临走的时候余光不经意扫了此刻还在八卦的男子一眼,嘴角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冷笑。
从茶棚出来,她一路沿着大道往许宅走,当初选宅子的时候图个清静,宅子建的有些偏,走过大道还要穿过几条小巷子才能到。
顾云杳仰头看了看天色,尚算早,但出门没看准,午后还是万里晴空,才没多久的功夫就已经隐隐有下雨的征兆。
“天色灰蒙蒙的,看着就让人厌烦。”抬头抬到脖子有些酸疼才收回目光,抬脚往小巷子里走。
只一步之遥,顾云杳的脑袋猛然一阵眩晕,失去意识之前她鼻尖都没有嗅到任何异样的味道,更没感觉到周围有人经过。
天色昏暗,没多大一会儿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昏暗的巷子安安静静的,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地上躺着一个人,更没人注意到,巷子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斗笠,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他四下看了看,缓步走到地上已经被淋湿了的顾云杳身边,先是确定人确实昏过去了,这才弯腰一把把人架到了肩膀上。
男人身形很高大,架起一个人来丝毫不费力,脚下一跃就跃上了周围的院墙,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许家宅子里。
程颐一只手拿着苹果上下抛飞,眼睛直直盯着大门,今天顾云杳说要去燕子楼一趟,还说会给他带一些好吃的回来,以慰藉他好久好久都不能制药的苦逼心情。
一般来说这时辰也该回来了,可他都站在这里大半天了,门口除了偶尔溜达来避雨的野猫野狗,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手中的苹果再一次抛出去,却迟迟没落回他手中,程颐奇怪的扭头去看,发现念婷已经一口咬了掉了大半只苹果,还一脸嫌弃不好吃的样子看着他。
“还没回来?”念婷咔嚓有是一口,一个苹果就差不多只能看到核了。
程颐张了张嘴,想告诉念婷这苹果还没洗,不过想想她大大咧咧惯了,大概也不在意苹果是不是洗过。
“没回来,我都等这么久了,她不会放我鸽子吧。”程颐忽然直起身子问念婷,换来后者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是她家,你以为是你家啊,为这么点小事难不成连家都不回,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顺手把苹果核扔进花圃里,念婷拍拍手蹲了下来,两眼也望着门门外,好在这院子不大,要是大了,他们俩还不得蹲在门口等,那多不好啊。
看着看着,大雨中似乎走来一个人,那人似乎还在远处迟疑了下,这才坚定不移的朝着许家宅子大门走了过来。
程颐和念婷面面相觑,门外的人走近才看到是一身斗笠,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模样,似乎就是附近居住的普通百姓。
“有人叫我来给这家送个东西,你们,你们谁能接一下?”那人把斗笠稍微拽了拽,遮住被雨淋到的地方大声说。
程颐答应了一声,从院子中一路小跑跑到大门前,从那男子手中接过一个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轻飘飘的,怕是唯一有那点重量还是这纸的。
他打开一条缝儿之后神色就变得异常凝重,站在廊下好整以暇看着的念婷猛地站起身,脚尖一点跃到了大门前,把披着斗笠的男子给吓了一跳。
“我,我就是送,送个东西,你们……”他结结巴巴的说着就要往后退,被念婷一把拽住,而程颐则把牛皮纸猛地打开。
纸里包着的是一个精致的钗子,只是精致,用料和做工都不怎么考究,算是很普通的东西,但钗子尾部那个小小的杳字却让两人都愣住了。
那是顾云杳的东西,这支钗子她几乎次次都戴,是许靖容送给她的东西,十分得她珍爱。
“谁给你的东西,在哪里给的?”念婷疾言厉色的问到,蜡黄不起眼的脸上一丝厉色把男子给吓得直哆嗦。
“我不知道啊,他,他就把东西给了我,叫我送到城西许家,我别的都不知道啊。”男子说着就要挣扎,可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念婷的手。
无奈之下,他直接蹲在了地上,头上的斗笠掉了都没敢捡起来。
他也是财迷心窍了,见那人给了一锭银子,以为就是趟跑腿的差事就能给这么多,还窃喜了一路,现在看来这简直是要命的呀。
程颐和念婷对视一眼,也顾不得雨势渐大,推着那男子让他带路去接到东西的地方。
淅沥小雨转眼间大雨倾盆,三人走到男子说的地方时,程颐和念婷都已经完全湿透,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两人在四周快速查探。
片刻后。
“有什么发现?”念婷问,程颐摇摇头,雨势太大,即便有蛛丝马迹也都给冲刷的一干二净了,哪里会有啥发现。
两人站在雨中,刚才的送东西来的男子早就没了踪影,大雨倾盆下,程颐和念婷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在璇玑楼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还明目张胆送来东西告诉你我掳走了你们楼主,这人不是神经病就是自信。
“会不会是咱们楼主得罪的人?或许跟璇玑楼没关系。”程颐这算是自我安慰,只是连他自己都不信这番话。
趁着顾云杳单独出门将人劫走,又知道往许家送东西时找个不相干的人,这哪里是一般寻仇,更何况听男子说的意思,那人一看也是个练家子。
“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赶紧给楼里报信,要是她出什么差池,你我就等着去秋山过下半辈子吧。”念婷神色难得凝重,也不知道是雨天淋湿了比较冷还是对水牢的畏惧,两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顾云杳不见了的消息很快就传至璇玑楼上下,对于这位新楼主,暗影也都从自己直属影子口中得知,当然,被教导最多的就是,千万别疏忽,必要时当她就是傅云。
所以楼中得知顾云杳不见了,还是被人掳走的,每个人都是忧心忡忡。
璇玑楼议事厅中,历壹铭坐在主位下手座位上,一只手耷拉在椅子扶手上,神色平静安稳,看上去并不受顾云杳失踪影响。
只是他越是看上去若无其事,了解他的其他三人越是心中焦虑,骄傲如历壹铭,他自然不会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所以,越是平静越是令人担忧。
“我查了四处城门进出记录,并未有人带着一个姑娘出城,送东西来的男子住宅及其说的位置,方圆数百米也都一一搜查,一无所获。”
念婷坐着,一只脚缩在椅子上,单手放在膝盖上皱眉说道,顾云杳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这更加确定了并非结怨那些人所作所为。
尚书府没那个实力,定王虽然看起来凶猛势大,可在璇玑楼眼里也不过尔尔,定王府他们都去了几趟,顾云杳根本不在那里。
“难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程颐烦躁的反问一句,四人目光都看向他,照理说他没资格与四位令主议事,不过这件事他也是见证人之一,破例让他站在这里罢了。
程颐被看的有些心虚,摸摸鼻子小声嘀咕道,“人是从燕子楼出来不见的,你们多少该知道点什么吧。”
柳轻盈皱眉,历壹铭也跟着微微蹙眉,那日人从燕子楼出去时还好好的,只是看上去有些微醺,柳轻盈派人要送,却被顾云杳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