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非萧差点一个没站稳栽到女尸身上,不过踉跄过去也被尸臭给熏的够呛,“准王妃,九弟,你这么任性决定,父皇会同意?”
他问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如今的玉非寒早就今非昔比,名义上只是个闲散王爷,可实际上即便是他们的父皇也不敢对他如何。
手中握着西秦乃至周边最全的情报,有富可敌国的经济命脉,还有最好的一支军队,这些都是身为皇帝的玉戎觊觎却不敢轻易动手拿走的东西。
玉非萧抿了抿唇,这些年他这个九弟的性子越发凉薄冷漠,皇帝对他也是越发忌惮,两人之间一度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本王的事,本王说了算,四哥就不必担心了。”玉非寒眸色一转,在昏暗的火把照射下显得诡异莫名。
玉非萧没说话,顾云杳也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李良政小声嘀咕了句。
他说,“味道咋这么酸啊。”
一句话让顾云杳猛地瞪圆了眼睛,随即也不管这里有多少人,走到玉非寒身边,伸手就拽了他的袖子把人拉低了附耳说起悄悄话。
一众人的脸上表情精彩,谁不知道端王殿下不喜旁人近身,尤其是女人,还曾传言他不好女色呢,只是这个传言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因为没人敢说端王殿下的不是。
“嗯,李良政,你过来。”玉非寒听完顾云杳的话,抬眼叫了李良政,他还算正常,反应也很快,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一脸认真的等着自家主子吩咐。
玉非寒低声说了几句,周围人伸长了脖子,但没敢真的偷听,这万一要说的是大事,谁听谁死。
很快李良政再次消失在了树林里,倪安柔看着他离开,一直手舞足蹈的,似乎是想让他把哑穴给解了。
顾云杳没功夫搭理那位大小姐,顾芯眉的死就是个棘手的事儿,随后李涟儿和这个人更是棘手,如果料想不错,接下来还会有官家夫人遇害。
那人是在给她示威,可惜这威她还真接受不了。
“你能肯定所想不差。”玉非寒站在她身边,目光从女尸身上一扫而过,确实发现顾云杳说的地方有些古怪。
那双手白皙柔嫩,虽然在山野中被摩擦的烂了大半,但完好的地方能看出保养的极好,这怎么可能是一个侍女。
“倪小姐,这人你可认得?”玉非寒没看倪安柔,而是盯着女尸的脸看,那张脸典雅端庄,长眉如远山青黛,双眼虽然闭着,也能感觉到会是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倪安柔正捂着胸口不敢看尸体,乍一听到玉非寒的喊了声自己,愣了愣欣喜的抬头看他,却见他看着别的地方。
她有些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来,使劲咽了咽口水去看地上的女尸。
尸体已经在这里待了有段时间,皮肤惨白如鬼,纯色青紫,四肢微微有些肿胀的耷拉在身侧,一眼看去倪安柔差点没忍住又吐出来。
赶紧回过脸,好半晌她才喘着粗气张嘴无声的说道,“认,认得,是尚书郎的夫人。”她结结巴巴的样子看起来挺楚楚可怜的,玉非萧就伸手帮她把哑穴给解了,后者立刻捂着胸口再次吐了起来。
“她说是尚书郎夫人,六品官员家眷,怎么会到这里来,还被人杀了。”顾云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些人与她有过节,杀了或许能利用起来栽赃陷害她,可这人呢,她似乎从未见过。
第114章 接二连三的凶案
“尚书郎如今高升在即,突然死了夫人,你说会有什么变故。”玉非寒说完嘴角微微一挑,转身往外走,顾云杳两眼一眯,如同猫儿一般抿了抿唇,也跟着转身往外走。
玉非萧看了眼地上的女尸,说好来帮忙的,这俩人知道了啥也不告诉他,到底是不是来帮忙的呀。
愤愤的一甩袖子也往林子外走,这看在不知道实情的人眼中,端王这是又把肃王给得罪了,以后在朝堂上,说不得谁上谁下。
坐进马车里,听着外面树林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周围偶尔传来的鸟叫和虫鸣声,还有马车轱辘压过干枯树枝的声音,令人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你们倒是跟我透漏一句,到底咋回事,你那件事还没查完,怎么又死了俩了。”玉非萧挠了挠头,一脸老子心情极度不美丽的神情。
顾云杳安慰到,“这才又死了俩,你要是再不破案,再死俩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案子虽然当时是玉非寒亲自做的担保,但到底没洗刷冤屈,然而接下来的案子一出,她的嫌疑反倒被洗了几分。
“你这是安慰我吗?”玉非萧几乎是用吼的,顾云杳揉了揉耳朵,继续好声好气的道,“算是吧,不过有件事需要殿下证明,若是真的,那或许我知道这个人死的原因了。”
她用眼示意了下刚才树林的方向,李涟儿的死的凶手应该是和她在民宅里遇到的侏儒是同一个,虽然手法收敛了很多,但仍是不难看出疯狂。
还有那股味道,即便混杂了水塘淡淡的腥味也能闻到,那种刺鼻又清淡的香味,绝对是练了玄冰追魂术的人才会有的。
这武功是雪神殿最基础的功夫,但不是谁都能修出那股淡淡的味道,拥有此味道的人,想必功力不一般,起码是个雪素才对。
玉非萧来了精神,“你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都帮。”笑话,反正这个差事接下来的是他,有人帮着在背后出谋划策,他在前面领功,不干才是傻子。
“尚书郎升迁就在这几日,你注意些,看是谁给进言,或许顺着那人能摸出一条别的线来。”顾云杳说,手指在桌子上如波浪形一般上下翻飞,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绪。
玉非萧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你俩啥时候暗通款曲的?我咋不知道,看来你住在我九弟那儿,也没白住啊。”
这话说的痞子风气十足,暗通款曲那词儿用的也相当让人想打人,“肃王殿下,你若真那么闲,不妨到城南那些销金窟看看。”
这话说的玉非寒和玉非萧一道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顾云杳闲闲的打了个哈欠继续道,“这女儿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香味儿,应该出自那里。”
除了淡淡的有些刺鼻的味道外,还有一股浅薄的脂粉香,不是寻常女儿家用的脂粉,倒更像是青楼瓦肆里那些章台人才会用的脂粉。
“女尸身上发现了什么。”玉非寒重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马车微微摇晃,让他靠的似乎不怎么舒服。
“脂粉味儿,很奇怪的脂粉味儿。”顾云杳说,柳轻盈也是混迹青楼的名伶,曾经因为好奇她也跟着柳轻盈去过几次,可惜柳轻盈的地位和名气,根本无缘见到真正章台人的生活。
不过却从她们中几人身上闻到女尸身上类似的味道,浅薄的脂粉味,她还记得,那些章台人告诉她这种脂粉是特制的,只有花魁或是受到园主待见的章台人才能用。
但这些她不好明说,如今她才十三岁,还是个人事不知的小女娃,贸然说出这些,恐有不妥。
顾云杳抬眼去看玉非寒,她知道自己是璇玑楼楼主的身份,自然也知道璇玑楼柳轻盈的表面身份,自然也明白她说的从何而来。
“四哥,那就麻烦你了。”玉非寒轻飘飘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进玉非萧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冷哼一声。
他自己不去,因为全天下人都知道端王不近女色,可怎么就说明他就近女色了,那么多年军中混迹,里面连个母的都没有好不好。
“有劳肃王殿下了。”顾云杳个跟着起哄,笑眯眯的如同一只幼小的狐狸一般看着他,实则心里却更想看看玉非寒逛青楼的样子。
到了端王府门前,下了马车就看见一人从一旁的巷子里转了出来,那人手里还牵着马,神色焦急之余还有一丝释然。
顾云杳从马车上跳下来,给走近的曹烈行了一礼,“曹将军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曹烈不会和玉非寒有交际,否则定王也不会设计纳他入麾下,所以他来不是找端王。
曹烈双手抱拳,犹豫了片刻道,“顾姑娘,老夫有事希望你能帮上一帮。”他一生还从未求过人帮忙,这是头一遭,还求的是个小姑娘,说出去确实有些不好看,但他看人看的是品德,顾云杳其人不比那些大儒差。
“云杳唤曹刚一声大哥,那我也就不客气唤您一声曹伯伯,您有事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曹家一家除了死去的曹钰外,都是正值忠厚之人,曹夫人更是和许靖容关系甚好,怎么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唉,云杳啊,你曹伯伯也是没办法了,否则也不会来叨扰你。”曹烈顿了顿继续说,“你伯母不见了,今日一早说去进香为你娘祈福,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伯父实在担心。”
曹烈甚至动用了手中权利在各个城门查问,他夫人于今早从城西出了城门,可到他查问之时,都无人说见过她回来。
顾云杳一愣,“伯母不见了,那……”
她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近日黎京凶杀案不断,死的还都是高官家中的夫人,这时候曹母还敢冒此风险去为许靖容祈福,顾云杳有些为之动容。
“我知道了,曹伯伯那边继续找,我这里也帮着找找。”顾云杳说着回头去看玉非寒,后者点点头。
曹烈这才看到顾云杳身后还站着两个人,都是一身华服,他赶紧就要跪下参拜,被玉非萧上前一步给托了起来。
“曹将军不必多礼。”玉非萧收回手站直身体,单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子做派。
曹烈客气的拱手谢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顾云杳,后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曹烈这才松了口气道,“曹某的事多谢几位仗义出手,日后用得着的地方,曹某一定竭尽全力回报。”
寒暄几句,曹烈翻身骑马离开,顾云杳看着他策马离开的背影有些不忍心,“城西方向只有一座佛光寺,像曹夫人那般身份,也只可能去那里。”
顾云杳往四周看了看,玉非寒立刻会意抬脚往府中走,三人快步进了迎客厅,顾云杳才抬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立刻面前就出现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属下见过主子,主子有何事吩咐。”黑衣人恭敬的低头待命,根本不把还站在一侧的两个西秦炙手可热的皇子看在眼里。
顾云杳双手放在身侧,目光锐利的道,“找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衣人道了声是,身影一晃,迎客厅中又是三个人,仿佛刚才根本没人出现过,从始至终就只是他们三人一般。
玉非萧心里的惊讶不小,怪不得顾云杳能从那么桩板上钉钉的铁案里翻身,他还以为这一切全是他那位九弟的功劳。
“小丫头,你倒是让我每每都有惊喜啊。”玉非萧的神色有些兴奋,他生平好武,刚才那黑衣人的武功一看就不弱,真想切磋切磋。
“过奖过奖。”顾云杳嘴角微微抽了抽,事出突然,否则她也不打算让玉非萧知道她身边有暗卫。
伸了个懒腰,顾云杳摆摆手阻止玉非萧再次开口,“我累了,明早说不得还得早起,我就不陪着两位谈心了。”
边打哈欠边往后走,直到走出两人视线,顾云杳才微微蹙眉抬眼往四周看了看,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
推门进去,叶无心正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进来第一句就是:“柳轻盈和历壹铭在北面遇伏,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果然。”顾云杳眉头皱的更深,“今日在尚书府赏花宴上,有人拿了柳轻盈的玄鸟印子骗我入套,用心之深,不像是倪安柔那等心思想得出的。”
或许这中间有她的推波助澜,但绝不是她主谋,先不说玄鸟印,就是章鹏和曹刚都不是她可以请的动的人。
“嗯,这两日我便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些,如果力不从心时不要逞强,端王不会袖手旁观。”叶无心说着站起身,上前抱了抱顾云杳。
这是他的习惯,远走之时与她告别都会抱一抱,因为他是刺客,这一走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多少次他都当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她。
“好,我不会勉强,你早去早回,我希望看到你们三个都在。”顾云杳回一拥抱,像是唯一的家人安慰远行之人的心。
这一夜她睡的很不安稳,以至于第二日早早就起身到了院中托腮发呆。
第115章 跟踪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少有的燥热,她坐在院中的海棠花树下,晨曦未明之中,仿佛一只小小的幼兽,趴伏在树下等着沐浴晨光。
玉非寒远远看到她只着了一件单衣坐在那里,托腮仰头看着树上的花飞花落,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眼睛亮晶晶的却没什么焦距。
“在想什么?”他走到桌前坐下,坐在她一垂眸就能看到的地方,玉非寒不把顾云杳当一般十三岁的少女,她不是,她的心智远比那些还在深闺中的女孩成熟睿智的多。
顾云杳垂眸看着眼前深蓝色锦袍的男子,当年她还是傅云的时候似乎就想过要嫁给这样一个男子,只是可惜了,想终归只是想。
“想你,想我,想很多。”顾云杳歪头道,重新把目光放在海棠花树上,上面的花也凋零了不少,再过一个月该是彻底颓败了。
玉非寒嘴角微微挑起,想他?是刚才才开始想的,想她自己,恐怕也是,那个很多才是她一直在想的东西。
“你打算怎么做?”凰令还在他手中,璇玑楼却仍不是他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丫头用的什么手段,一个个提及她都是恭敬之中带着崇拜。
他查了江南那座山寺,确定顾云杳是从那里出来,只是僧人口中的顾云杳和眼前看到的,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山寺中的顾云杳怯懦软弱,整日都浑浑噩噩,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她是被家人送上来的客人,不是奴仆。
其中一个僧人说过,她不知道反抗,说寺中有些偷懒的僧人恐吓两句,她就可以帮人去刷马桶,甚至洗衣服。
“不急,先确定了我心中所想,再做反击不迟。”知己知彼才好算计人,如若不然一切都处在被动里,像她之前一样,处处束手束脚,着实憋屈。
“嗯。”
晨光如云霞一般慢慢自天机铺洒下来,落在屋角白墙上,落在落花点点的地上,落在海棠花树下两人身上。
一时间顾云杳有些恍然,仿佛记忆里很深处的东西呼之欲出,只是仔细回忆时又一点踪迹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