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杳笑的深不可测,看的玉非墨又是一阵叹息,一个老九就让他完全没了翻身的余地,现在再加一个顾云杳,这是让他永无天日可见的节奏啊。
“多谢七哥。”玉非寒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吓得玉非墨脚下都一个踉跄。
顾云杳在一侧抿着唇笑,两人年纪相差无几,乍一看上去,玉非寒倒是比玉非墨还要沉稳像是哥哥。
“得了,我大概是没有反败为胜找回当哥哥自信的可能了。”玉非墨嘀咕了一句,又转头去看顾云杳,“弟妹既然猜到是去曹贵妃的永宁宫,可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去?”
“无非两种,曹贵妃宣召,永嘉公主在。”顾云杳轻飘飘的几句话把玉非墨打击的直接捂住自己心口,这怎么猜到的?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后面跟着的两人都停下了谈话,玉非萧同情的拍了拍玉非墨的肩膀,用一种在他伤口上撒盐的语气道,“七弟,以你的脑子还是不要跟弟妹玩猜谜的好。”
这话简直是在玉非墨的心口再扎了一刀,以他的脑子,他的脑子也是很好使的,只是,只是在玉非寒和顾云杳这里似乎不管用而已。
四人晃晃悠悠到了永宁宫,还没进门就有宫娥迎了出来,玉非墨认得那宫娥,是曹贵妃贴身心腹,很是得宠,宫中的人无不对她客客气气。
虽是看在她主子的面子上,但这宫娥也确实让人喜欢,好几次他遇见了,这姑娘都很规矩客气谦卑,奴才的本分做的不错,从不因为自己是曹贵妃的心腹到处肆意张扬。
“哟,大美女,劳烦你出来迎接我们几个呀。”玉非墨吊儿郎当的冲着出来的宫娥笑,那宫娥连一丝害羞也没有,只规规矩矩的行礼。
玉非墨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俊公子,这宫娥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也是奇了。
“奴婢恭请三位殿下、端王妃,请跟奴婢来,娘娘已经等很久了。”她躬身侧倒一边,为几人领路,那谦卑的姿态和挑不出丝毫毛病的笑容动作,实在让人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宫娥好奇。
顾云杳眼珠微微一转,低声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可否介意告诉我?”
那宫娥神情微微一顿,嘴角的笑意更加真实了几分,很和气的道,“端王妃客气了,奴婢名唤琉璃。”
“对啊,琉璃的名字挺好听的,当初我还送过她一个琉璃盏,结果被人给拒了,唉……”玉非墨又不失时机的插话,可惜没人理会他。
顾云杳心里想的是被的事情,她发现自从再次踏入黎京以来,她看到听到和发现的东西更加多,大量的信息在她脑中弯弯转转,但不可否认,她已经把一部分拼接在了一起。
“琉璃,好名字,人如其名。”顾云杳意味不明的眼神和温和的语气让琉璃心中一惊,连忙底下头恭敬带路。
永宁宫一共三殿十二阁楼,算是比皇后居住的凤仪殿稍微逊色,以曹贵妃的身份居住其中倒也相得益彰。
还未入门顾云杳已经被门内那柔媚的笑声吸引,这声音像极了婉转优雅的夜莺,清脆如风铃,却又带着一丝玫瑰的娇艳。
声音如此,曹贵妃其人更是如此,她还记得上次见到曹贵妃时,她人比花娇的美貌无双,虽然比不上她前一世,也比不上南宫筠,可她的美却仍是很吸引人,是那种你心中想得出来却说不出来的美,独一无二。
进入永宁宫大殿,上位的曹贵妃正掩嘴失笑,下首第一个位置坐着一个紫色衣衫的女子,正是永嘉公主玉非倾。
她微微侧首看向门口的他们,嘴角的笑意慢慢爬上了眉梢,玉非倾起身,第一个招呼的不是几位哥哥,而是站在端王一侧的顾云杳。
“云杳,咱们见过了,没想到我九哥真的能把你娶回家,当真是好福气。”她说的眉飞色舞,跟璇玑楼影子回来所述之人差别有些大。
但顾云杳能理解,毕竟她最真实的一面,除了那几个人外也无人知晓,旁人也都只知道傅云的高贵不可侵犯,顾云杳的温婉乖巧。
“非倾不可无礼,这是你皇嫂。”玉非寒没说话,倒是玉非萧皱眉说道,他们兄妹几个相处的十分融洽,往来之间并没有什么尊称,这也是顾云杳喜欢的。
当年她和哥哥也是这般,没人会叫封号,也不本宫本宫的称呼自己,除非是哥哥被她折腾惨了才会搬出皇子的架势来。
想着想着顾云杳嘴角常有的笑意就真实了几分,抬眼看向玉非寒,他宠溺的回了她一眼,意思这称呼随她心意。
“无妨,我的年纪还没公主大,她想称呼名字也行。”她话说的略显调皮,冲着玉非倾眨了眨眼睛,后者立刻高兴的一把保住了她。
就在这空档,顾云杳耳边传来玉非倾极为轻的声音,她说,“你母亲之死有诈,待会跟我出去。”
顾云杳心中咯噔一声,当日她亲眼看到许靖容的尸体,真实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她的死有诈,怎么可能?
不着痕迹的嗯了一声,极力控制住身体不出现异样,她慢慢的和玉非倾拉开距离,“公主身上的香料很好闻,可是来自西域?”
玉非倾抬了抬袖子,一股飘忽如同仙镜之花的味道徐徐荡漾开来,这味道和玉非寒身上的不同,却又有相同之处。
“既然我不叫你皇嫂,那你也别叫我公主了,我们就以名字互称可好?”她眼睛像是会说话,一眨一眨的很是讨人喜欢。
公主公主的叫着顾云杳是不习惯,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恭敬不如从命咯。
“非倾。”她声音温婉淡雅,如同春日的泉水细细流过心间,温柔的像是儿时母亲抚慰孩子的柔软长发。
这一声让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她身上,尤其是曹贵妃的目光,意味深长,笑意隐隐隐藏其中。
玉非寒和玉非萧一同先给曹贵妃行礼,玉非墨才反应过来还没行礼,连声道着自己罪过罪过,忘记给贵妃娘娘行礼了,求她原谅。
曹贵妃被他逗得笑声不停,那花枝乱颤的模样让人看了眼前一阵眩晕,仿佛整个春光都在她脸上的笑意里。
“昭王还是如此风趣,本宫怎么能怪罪于你,都坐吧。”
几人应了声是挨个坐下,顾云杳原本是要坐在玉非寒手边位置,却被玉非倾拉着坐在了一起,硬是把昭王给挤得坐到了玉非寒身边。
“我们女儿家坐在一起有话说,你们男子坐一起,反正你们关系不怎么和谐,多坐下聊聊也是好的。”
玉非倾的话像是提醒众人,面子上肃王和昭王还好,但与端王玉非寒关系则十分不顺遂,两人政见不合,平日里也时常互相讥讽。
玉非寒慢悠悠的拿起茶盏,放到嘴边呷了一口,玉非萧也拿起了茶盏,不过他是一饮而尽。
第153章 不是错觉
“劳烦小妹担心了,我和你九哥很好,你说是不是啊老九?”玉非萧微微眯着眼,侧着头睨了一眼玉非寒,那模样就像是威胁。
玉非寒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让人觉得尴尬。
曹贵妃微微摇头,张口道,“你们兄弟几人就你们几个还时常待在京都,互相之间若是不合,你父皇岂不是头疼。”
这话说的完全没问题,只是在座几人都是人精,曹贵妃亦不是普通女子,她能从路边家道中落的逃荒女成为如今后宫中说一不二的贵妃,若普通,怕是根本无法在吃人的后宫里活到现在。
玉非倾和顾云杳不着痕迹的互相看了一眼,另外三兄弟默不作声,最后还是玉非墨打着哈哈说不会,还说几人兄弟情深。
玉戎一共十一子,女儿却只有三个,可惜活到最后的就只有玉非倾一个,儿子中也夭折了不少,还有一个甚至是死的不明不白。
如今能在黎京常驻的只有四个,他、玉非萧、玉非寒和玉非尘,只是在黎京久待也不是好事,看看玉非尘,他们那位三哥,如今可是麻烦缠身呐。
“对了,你不是进宫有事要禀报,你那奏折怎么没见给父皇啊。”玉非墨一边拿起案几上的糕点吃的不亦乐乎,一边含糊不清的问。
玉非寒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收回,“你怎么知道我没上呈。”他那模样平淡的让玉非墨怀疑,难道在御书房里他眼花没看见,玉非寒真的上呈了?
狐疑的看了一眼玉非寒,玉非墨顺手拿了一块糕点,整一块往嘴里塞。
“三位哥哥,你们许久不来永宁宫,就多赔娘娘说说外面的新鲜事,我和云杳出去走走。”玉非倾拉起顾云杳,冲着曹贵妃行了礼,继而冲着几个哥哥挤眉弄眼的,逗得几人哭笑不得。
等两人出了宫门,玉非寒才起身对着曹贵妃行礼道,“多谢贵妃娘娘出手相助。”今日的事若非曹贵妃出手,玉戎岂会就提一个要求就罢休。
曹婷笑的似是而非,不应他这谢,也不拒绝,“端王客气了,自家人的事,何必弄的那般麻烦,你说是不是。”
这边永宁宫和乐融融,那边花园里玉非倾和顾云杳却神情严肃,“我的人在许夫人出事那地方查探过,我派去跟着的几个人无一生还,现场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
“也就是说你的人死了不见了,但我娘的尸体却在?”顾云杳一下子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皱着眉暗自想着什么。
玉非倾点头,听到消息的时候,她着实惊讶了一番,她派出去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谁能把这些人都铲除,还没留下丝毫破绽,简直匪夷所思。
“许夫人的尸体我也看过,没什么奇怪,但奇怪的是她不见了。”玉非倾犹豫了片刻道,许夫人的后事是顾家三兄妹操办的,简单不失礼,人就葬在城郊那片墓园之中。
他们三人很默契不愿意把母亲葬在顾家祖坟里,而许家那边因为当年是叛乱,根本没有人好好收尸,还是百姓们自发自觉的把许家人给葬在了墓园中,所以许靖容也只能随着先辈一起葬在了那里。
但玉非倾一直对此事持疑惑态度,所以他派人盯着许靖容的墓很久了,直到最近才发现,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座空墓。
“里面没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空的,或者从下葬那时就是空的,人根本不在里面。”玉非倾的猜测顾云杳没辩驳,她没有亲眼看着人下葬,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顾之曦派人来搅局,许靖容也正巧在那时候到了下葬的时辰。
所以匆忙之下,她根本买看到棺木之中是否真的有许靖容的尸体,只是如果没有,她的两个哥哥也不可能没注意到吧,还有抬棺木的人。
她细细的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把所有细节一遍一遍再想一次,她听到许靖容之死悲伤不已,亲自去看了尸体,那尸体冰冷无比。
“冰冷不已,冰冷不已……”她反复重复着这个词,忽然瞪大了眼睛,是她疏忽了,许靖容当时的身体确实冰冷不已,但,皮肤很柔软。
顾云杳猛地睁大眼睛看向玉非倾,“我娘遇害是什么时辰?”她记得自己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的。
“辰时,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是辰时。”玉非倾觉得顾云杳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所以她一问出来,立刻就给了答案。
这一瞬间,玉非倾沉默着,怕打扰了她的思路,顾云杳也沉默着,因为她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也猜到了为何会有此种误差。
她脚步虚乏,朝着花园中一处八角小亭走去,僵直的坐在亭子的椅子上,“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非倾,今日的事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几位哥哥。”
她忽然觉得身心极度疲惫,前一世为了云妃她舍弃了自己的自由,为了那个腐朽到极点的皇家尽心尽力。
这一世难道她还要走老路?
顾云杳的神色无比落寞,看的玉非倾心中有些担忧,她是无意触动了她什么伤心事?为何她的表情那般让人心疼。
从皇宫回到端王府,顾云杳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夜幕降临,玉非寒才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云杳。”玉非寒推门进去的一刹那,他有些不敢置信,顾云杳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满脸的泪痕,似乎刚刚才哭过。
他没有再说话,走上前一把抱住趴在桌子上窝成一团的人儿,她身躯娇小,抱在怀里让他格外小心珍惜,生怕就这么让她从怀里消失了。
“我没事,放心吧。”顾云杳把手贴在玉非寒的胸口,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忽然间那些糟心的事就渐渐的放淡了。
这一世说好要为了自己活着,她要自由,一切阻挡她的人和事,皆是障碍,她该有的性格和反应是一一铲除。
是啊,她曾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的谋士,可想想从再次睁眼开始,她所作所为,哪里是一个谋士该有的,更妄论第一。
闭了闭眼睛,顾云杳深深吸了口气,第一世那些东西不曾属于她,这一世这些东西背叛舍弃了她,那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安安稳稳在玉非寒怀中平复自己的心绪,她的心思动的少了,人就好欺负了多,以往总嘴上三番四次说自己该出手收拾收拾那些人,可一直都是不疼不痒的警告。
如今不必有任何忌讳了,大哥如今是尚书郎,二哥也已经是曹烈的左右副将,这两人如今可以相辅相成,就算顾之曦想动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今日奏折上呈了,最晚明日一早就会有消息传去,不如我们帮皇帝一把,让他尽早尽快下决心。”顾云杳语气淡淡。
玉非寒感觉到了什么,顾云杳似乎不一样了,语气或是感觉,还有周身的气势,像是第一次见到她那般模样。
“你想怎么做?”他心里有个想法,只是觉得顾云杳似乎是接受不了的,阴谋诡计不太适合她这样的姑娘,虽然她也挺聪明,一点就透。
顾云杳慢慢从玉非寒怀中爬起来,她伸手把脸上的泪痕轻轻拭去,原本也在玉非寒衣服上擦干了不少,这个动作只是下意识的。
“谣言,派人把山中寺的事最大化传出去,包括那座逍遥院里的情景。”百姓之所以是会被称为愚民,也有一定道理。
多数百姓不知真相,但会传出所谓的真相,三人成虎适当利用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此事关系百姓,又是从江南一路传过来。
玉非寒定定的看着顾云杳的眼睛,像是要看透一些什么,顾云杳也看着他,眼神中的锐利锋芒稍微收了收,但依旧没有隐匿的意思。
“好,按你说的做。”此事他早就派人安排,想来明日黎京就会有人传出当日婴孩尸骸遍地的场景,那一幕在逍遥院中对他的冲击丝毫不亚于顾云杳。
黎京的黎明总是来的比较早,天刚蒙蒙亮,街上已经有不少行人,有的是做生意的商贩,有的是赶早市的妇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顾云杳今日起的也比较早,玉非寒很君子,大婚以来都恪守礼数,她睡着他的床榻,他则夜夜宿在软榻上。
顾云杳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边觉得自己难道一点魅力也没有,根本吸引不了玉非寒,一边又大大松口气他的君子之礼。
在心中叹息一声,这便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简直是自虐啊。
出了寝室大门,李良政正候在一侧,他最近都快成了她的贴身护卫了,顾云杳看了一眼远处的游廊,问道“李侍卫,今日殿下怎么走的这般早?”
她平时起的较晚都还能看到玉非寒执着书卷斜倚在软榻上,今日起得早了反倒没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