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ny和andrew走得果断,宋辞也挥挥手告别得干脆利落,之后还笑眯眯跟格子衫队伍里的眼镜小哥聊了二十分钟sql代码。
简柔挨挨挤挤蹭到她身边:“小帅哥没留个联系方式?”
宋辞笑笑:“email算吗?”
“呵!很古早,但是——也有一点点浪漫,他那眼珠子可一直挂在你身上呢。”
宋辞不置可否:“国际友人的套路。”
她仍想着danny那一瞬间流露的复杂情绪,22岁的大男孩完全不应该拥有的,经年累月攒下来的情绪。只一瞬间,摧枯拉朽卷过她整个心脏,碾过血肉,扯出神经,不可名状的巨大的痛浸透她的整个身体。
但那无声的奇异交流也只在电光火石一瞬间,两个人都未流露出半分不自然,甚至称得上谈笑风生。宋辞归结为自己太久太久没有过脱离张随的生活,加上danny着实有一副好皮囊,加上昨夜舟车劳顿睡眠不足,清迈的高温天气又令她精神不振,才会有那一瞬间自作多情的自以为是。
反正他们已启程去拜县,偌大地球,七十亿人类,她和名叫“dannyfong”的茶色眼睛男孩也很难再见了。
那天下午的风是暖暖热热的,东南亚的高大树木浓翠爱人,grace领着一行人去做spa,按摩师都是监狱里的女囚,摁得她们筋酥骨软。晚上又如约去逛夜市,喝了路边的鲜榨果汁,也吃了香蕉煎饼。流浪艺人在路中央弹吉他,柔软多情的泰文唱腔从廉价音箱流淌进夜市充满烟火的嘈杂背景里。护城河边有人在放孔明灯,稀稀落落叁两只往天空升上去,高了远了便像是天幕里遥遥的星子。
宋辞看到路边摊上挂出来印花的裤子和花花绿绿的粗布发带,万国旗似的,她忍不住笑,脑海里是danny穿着花裤子系着发带,抱着滑板蹲在她身后的模样。
真是可爱的大男孩,她想,也仅仅是如此了。
一夜无梦,或是有梦又忘了。
总之众人醒得准时,赶得上去餐厅吃完一顿悠闲早餐,又等地陪派车来接,送她们去山里玩一趟刺激的丛林飞跃。路程极远,破旧的面包车塞了grace一行四人和另外两个散客女生,一问之下也是国内来的,便又热热闹闹聊上了。
宋辞缩在后排角落里,只感觉山路曲折不平,几个人像炒锅里的虾仁,被学艺不精的厨子来回颠腾。一时昏昏沉沉,又像晕车又像困顿,睡一程,醒一程。夏季山里多雨,说下就立刻要下。雷声一阵阵从天边滚到眼前,车窗外瓢泼的大雨淋下来,宋辞迷糊着更觉得像在浪头颠簸,颠出几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张随捧着花站在穿着学士服的她面前,来贺她毕业。
梦里张随拉开她缠上去的手臂,笑着说“好好盖着被子别感冒”。
梦里张随在卧室睡得鼻息沉沉,她在客厅里坐着听过整晚的座钟滴答。
梦里她穿着红色滚蓝边的长裙子,踩着冰凉金砖穿过古色盎然的抄手游廊,推开一间小花厅的门。眼前空无一人,而张随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mayisithere?”张随说,笑得两眼弯弯。分明是danny的声音和danny的表情。
宋辞猛地惊醒过来。
面包车正停在一处平房门口,众人鱼贯下车,一地大雨过后的泥泞。坐在前排的简柔一回头看她已经醒了,便径自跳下车去。
宋辞觉得额角突突地疼,并着手指一摁,摸到满头的汗水。她最后从车里钻出来,晒得黝黑的教练早已等在门口,领着一伙人去换安全装备。换毕出来,便见一角空地的两棵树之间牵了滑索,搭两方高台,供游客先熟悉安全扣的使用和正确的滑行姿势。
几个教练一溜的黝黑肤色,操一口略生硬的中文讲解,逗得客人大笑不已。待到了正式的出发点,女孩子们才觉得心慌起来。高山雨林里几十个高台倚树而立,星罗棋布,几十米到上百米不等的滑索连接其间,绿丛掩映里时而能听到前一队游客的尖叫笑闹。
第一段滑索不过十五米而已,对面的高台距地面也不过十来米。宋辞心思游离,反而不觉得如何可怕,其他几人退着退着,倒把她留到了头一个的位置。她也不恼,站定了等教练帮她扣好安全扣,深吸一口气,抓住绳索两腿一蹬。只听风声过耳,眼前绿油油的树影飞快倒退,几秒之后她已被对面接应的教练拉上第一座高台。
悬在空中的时间并不长,却令心神不宁的宋辞意外感到安稳。无法脚踏实地,好像靠一条绳结与这个世界产生一丁点的关联,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暂时地与她无关。
不用想几天后如何与张随相处,不用想danny那奇异的眼神,也不用想古古怪怪的梦魇。悬挂在一片虚空之中,反倒让她觉得妥帖踏实。
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滑到这座高台上,很快又向下一个点进发。
教练们专业而敬业,小心操作之余还使出浑身解数来逗女孩子们开心,缓解紧张情绪。没想到grace这支小队伍都是傻大胆,滑了两叁段之后都进入了兴奋状态,叽叽喳喳又笑又闹,唯有宋辞大反常态,脸上仍惯常笑着,但话明显少了许多,一副勉强提着兴致的模样。
“嘿,你没事吧你?”简柔悄悄怕她肩膀。
宋辞正略微松开一点安全帽的扣子,感觉胸口那团闷气仍旧散不开,又抬手擦擦额角的汗,才扭头对简柔一笑:“没事,昨天睡不太好,今天有点犯困。
”
“那就好,看你今天心情不好的样子,别是还在回味昨天的小帅哥吧。”
宋辞静了一静:“他很好啊,他还夸我来着。”
简柔大笑:“别这么可怜啊,我也夸夸你,我们小宋世上最美,最可爱,最最好啊!”
宋辞也跟着笑,言语间教练已经麻利地扣好她的安全绳,她驾轻就熟一蹬,耳边又起风声。阳光从枝叶间斑斑驳驳洒她一头一脸,她听着呼呼的风声,心想,张随好像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有夸过我了啊。
二十多个高台飞快地荡过去了。期间又有两段高空速降,笔笔直地从树顶往下坠落十来米,停在距离地面不足一米的位置。一行人都被那失重感吓得尖叫,宋辞伸展着四肢坠下去,心头突突地跳,咬死了不吭声。
“小宋威猛!”简柔和grace都对她竖大拇指。
宋辞心里渐渐明朗,做了太久安静温软的案头花,藏起了太多情绪,如鲠在喉,她失去了尖声叫喊的能力。
这一天甚至也失去了尖声叫喊的欲望。
她突然喜欢这样的过程。虚虚地悬挂在空气里,那个绳结只是确保她能安全活着,她熟悉的杭州的一切仿佛远在光年之外,远在上辈子或者下辈子。
真不错,宋辞想。
终于到了最后一段滑索,着名的九百米峡谷滑行。雨林的天气应景而变,顷刻间聚起几团如墨黑云,大雨倾盆直下。好在出发时备了一次性雨衣,众人见势不对都拿出来穿好。宋辞膝盖有伤怕水,单独撕了两片塑料膜缠在腿上,又将手机装进防水袋里。
屏幕上有新的消息推送,是danny发了一条ins。
宋辞将背包扣牢,脚踩在高台边缘,闭上眼跃进茫茫无尽的白色雨帘。九百米滑索荡过山谷,她的雨衣和帽子被风刮开,在长长的叁分钟里被亚热带温暖的雨水包裹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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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还有一个重要项目处理!然后就可以放心赶赶码码字了…偷摸来更个新。
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