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嬷嬷了。”
顾静研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将碗端至嘴边,在盖头下下口小口的喝了小半碗。
暖粥入腹,折腾了一天的疲惫也驱散了一些,想到刚刚的脚步声。
“嬷嬷,秋灵呢?怎没听到她的声音。”
“一直在外间候着。”
孙嬷嬷的话并没有让顾静研感到安心,反而愈发担心。
刚刚若是秋灵,她进来必然会说话,可刚刚脚步声的主人明显是不想她知道对方是谁。
心中苦笑不已,果然如祖母所说,这宫中住着魔鬼蛇神,若是一刻松了警惕,她都会被咬上一口。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漫长到顾静研坐在喜床把她的前半生都回忆了一遍,太子殿下还未回来。
等到瞌睡虫钻进了她的脑袋里,外面才有嘈杂的声音。
晃了晃她的小脑袋,努力把瞌睡虫摇出去,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声响落了,她从盖头下面看到一双喜靴站在她的面前,之前的所有的平静都被打乱,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语的紧张。
“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喜娘的声音落下许久,太子殿下都没有动作,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出声询问时,喜帕一点点被掀开,他的眉目一点点映入她的眼中。
陈玉礼把她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中,唇边的弧度抑制不住的向上扬。
“喧儿,该喝合卺酒了。”
顾静研盯着他手中的酒杯愣神,被他一声喧儿唤回了神儿,这才注意到,房内只余他们二人,心口突然一热。
站起身来,接过酒杯,回以一个温暖的笑,二人手臂相交,饮了这杯合卺酒。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那一刻顾静研脑中浮现了杜甫的这首《饮中八仙歌》。
“殿下…”
“先吃些东西,那半碗莲子粥可不顶饿。”
顾静研只觉心口更热了,女子嫁人要的无非就是安稳知心,前者还要日久鉴证,可这知心二字阿,看的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彼此相知的眼神。
桌案上早已放好了多种吃食,一圈看下来,一半儿多的菜色都是她喜爱的。
未曾相爱,我就已做了你的掌心宠。
只这份宠爱,不管日后是否新人换旧人,她都会偷偷的把它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饭后,顾静研只觉得自己心口那处火烧的更旺了,熟不知此刻的她,小脸红扑扑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勾的他心里烧起了火。
未等顾静研说话,就被陈玉礼一把公主抱,一步步迈向卧榻。
夜色正浓,月亮高高的挂在半空,似是听到了东宫的那处欢愉,偷偷的拉过旁边的薄云,遮住了那半张羞红的脸。
晨间顾静研是被外间的说话声唤醒的,脑子虽然还未清醒,可身体的记忆时刻提醒她,她已为人妇,坐在榻上低着头,长长的黑发顺着肩膀散落在被褥上。
陈玉礼交代完事情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睡醒图,心跳偷停了一拍,随即心情很好的大步向她而去。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是他的妻。
“喧儿可要起了洗漱?”
“啊!要的!”脑袋还没清明的顾静研双眼无辜,“新妇要早些去请安。”
说道请安,陈玉礼把所有言语都咽了下去,昨日婚宴已让长乐宫那位心生不满,再“不懂”规矩些,身为新妇的她怕是要受罚了。
“早些去,我们早些回。”
“殿下也去吗?”
“自然是要和喧儿一同去。”
顾静研就着陈玉礼的手从榻上下来,赤着脚站在他的鞋子上,心中有些感慨,她是侧妃,这等去敬茶的事太子本不用与她一同前往。
“看来殿下现下很欢喜臣妾。”
话里藏着的小心思让陈玉礼听了出来,笑着点了下她额头,“甚是欢喜。”
这般亲昵的小动作让顾静研楞住了神儿。
“殿下快些,去晚了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听喧儿的。”
赐婚后顾静研就知晓太子殿下对她好,什么好的吃穿用度都往她那里送,可她不知晓为何,就是如今她已经嫁入东宫,也不知这份好到底是为何,能够延续多久。
记忆中,她曾在启元十四年冬狩的时候远远的见过太子殿下一面。
余下,再无交集。
女子的洗漱梳妆总比旁人想象中的要慢许久。
许是新婚燕尔,陈玉礼手中拿着一本《诗经》,靠在落窗的坐床看顾静研梳妆,手中的《诗经》是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
待顾静研拿起那支海棠步摇,陈玉礼起身抽走了她手中的步摇,在她的首饰盒中随手拿了一支凤尾金钗。
顾静研看到,握住陈玉礼的手冲他摇头,“殿下,不妥。”
这句不妥,有识礼、有顾全、唯独没有委屈。
陈玉礼心中烦闷,转手又拿了那支被他嫌弃的海棠步摇,亲手把这支步摇戴入她的发间,从身后把她拥入怀中,呢喃了一句。
顾静研没听清什么,铜镜里的她,眼中装满了身后的男人。
“殿下,娘娘,时辰不早了。”
孙嬷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此刻的宁静,顾静研拽了下他的袖摆,二人并肩走出乐央宫。
坐上了轿撵向长乐宫而去。
第4章 长乐宫 磋磨
长乐宫位于后宫正西的位置,离东宫要走上半刻钟。
顾静研之前跟随祖母也曾到长乐宫拜访过皇后娘娘,如今她以另一种身份前来,心中忐忑不安。
下了轿撵,顾静研慢了陈玉礼半步走在他身侧,行至长乐宫门前,屋内传来女子的嬉笑声,那声音、
顾静研下意识看了看快她半步的陈玉礼,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恶。
就在她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刚巧被男人抓了包,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她懂。
“娘娘,太子殿下与顾侧妃来了。”
跨在冯慧臂弯的手渐渐收紧,冯慧轻轻拍在那双玉手上,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躁不安。
“传,本宫还未见过殿下的侧妃。”
“是。”
进入内殿,陈玉礼看到了殿内另外一个女子,“准”太子妃冯觅露。
二人进来,冯觅露的眼中只有陈玉礼一人,大方的从榻上起身,“殿下。”
“母后。”
“冯姑娘。”
“皇后娘娘。”
“冯姑娘。”
她是侧妃,不能同太子一样叫母后,这些都是进宫前孙嬷嬷特意交代的。
“赐座,顾侧妃坐近些,让本宫好生瞧瞧。”
“是。”
顾静研手心满是汗渍,皇后看似很平常的两句话,实则在警告她的身份。
侧妃、侧妃,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
尤为今日,“太子妃”冯觅露还在长乐宫。
入宫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想好的和现实,还是会有很大的出入。
“殿下今日空闲,这是怕本宫欺负你的人不成?”
“母后见笑了,侧妃不抵冯家姑娘,孤怕侧妃哪里做的不好,冲撞了母后。”
“做的不好慢慢教就是,殿下公务繁忙,本宫不好耽搁,倒是顾侧妃若是无事就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
顾静研呼吸一顿,余光略过陈玉礼的面庞,平静的回复道。
“是。”
陈玉礼走后,顾静研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冯家二女聊着她们的家常,提及冯太傅时,顾静研的小耳朵悄悄竖了起来,这才知道,在她待嫁的这些时日里,冯太傅身体欠安已许久不上朝。
二人聊了许久,聊到忘了这殿内还有其余的人,近到晌午,冯觅露适才的提醒冯慧,这殿中还有旁人。
“姑姑,顾侧妃还在。”
冯觅露收了脸上的笑意,那脸色就好似是顾静研赖在这里,故意要听她们的家常话似的。
“瞧我这记性,”冯慧这才转头看向顾静研,“冷落了侧妃。”
“娘娘与冯姑娘许久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讲,是臣妾搅扰了娘娘与家人团聚的时光。”
“今日辛苦侧妃了。”
顾静研微微一笑,知晓皇后这是要放她走了,起身行了礼,坐了一上午确实是辛苦了。
冯慧身边的春阳手捧着一尊玉观音过来。
“本宫这儿没什么好的,这送子观音是本宫的陪嫁,赐予侧妃多子多福。”
“多谢皇后娘娘。”
冯慧对顾静研的识相满意的点点头,唇边勾勒出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