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柔忽然松了口气,抬眼打量着喜盛:“六公主不在公主府休养,竟也有闲情来买糕点。”
那道声音很是轻柔,可暗里却含着些刺,喜盛闻声,唇上也挂了笑意:“多谢赵娘子关心,但本宫去哪,去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管。”
“不过赵娘子要是真想管这么多,我府里还缺一个掌院,赵娘子要是想来,我随时欢迎。”喜盛可不吃赵静柔阴阳怪气这一套。
“哦对了,给我看家护院,应当也不算亏待赵家娘子。”喜盛说罢,还觉得少了些什么,便又补上了一句。
她堂堂公主,威势不会不如赵静柔,永丰斋的小厮也分出了高低,连忙命人把糕点包好,送到了宋淮山手上。
“淮山哥哥,我们走吧。”瞧着那糕点包好了,喜盛懒得继续与赵静柔浪费时间,只想快点回府去吃点心。
宋淮山看着喜盛压了赵静柔一头,忽觉她的性子与先前似乎不同,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劳烦伙计拿一包饴糖。”
“好嘞!”那小厮哪还敢推脱,连忙包好了饴糖送喜盛这个小祖宗出永丰斋了。
永丰斋里独留下赵静柔主仆,赵静柔身边的侍女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人,忽然也老实了许多。
“咱们也走吧。”赵静柔被喜盛狠狠地压了一头,脸色凝滞,但也说不出什么。
“她不过是个要远嫁的公主,也不知神气什么劲。”赵静柔身边的侍女菡萏仍有些不忿。
“那也是公主。”赵静柔听着菡萏煽风点火,瞥了菡萏一眼:“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她陈喜盛。”
赵静柔有些无奈。
这边喜盛出了永丰斋,便接过了宋淮山手中的点心。
宋淮山瞧着喜盛这个只认吃的小丫头,点了点她额头:“你呀,下次可不要这么跟人起口角了。”
分明是赵静柔抢她的好吃的,宋淮山却说她,喜盛撇了撇嘴,有点委屈:“可是这是我想吃的。”
“那这一盒点心,盛儿自己吃的了吗?”宋淮山见她撇嘴,语气温柔了些。
“我给嬢嬢吃,给胖团吃,反正就是不给她。”喜盛鼓了鼓嘴,抱着自己的点心。
吃不了怎么了,吃不了也不给赵静柔。
“好,不给她。”宋淮山瞧着喜盛吹起小包子,无奈的笑了笑。
见宋淮山如此向着赵静柔,喜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捂着自己的点心坐回了马车里。
有些负气。
马车不一会就穿回了春盛巷,到了公主府。
诗音眼瞧着到了,先下车将喜盛扶了下来。
因着方才赵静柔的事情,喜盛是有些生气,下了马车便自己往公主府走了,连理宋淮山都没理。
宋淮山被喜盛这小脾气打了个措手不及,刚想追上她,诗音便把人拦了下来:“宋小郎君今日说错了话,公主应当不想理您了。”
宋淮山错愕,瞧着喜盛那气鼓鼓的背影,也不知自己哪儿出了问题,愣在了公主府门前。
诗音说完了这话,便跟上了喜盛去。
“他人呢?”喜盛原以为宋淮山会进来的,不过瞧着诗音自己来了,她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宋小郎君应当是没想明白的,过几日就好了。”诗音也觉得那赵家娘子不对,忙安慰着喜盛。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谁要理他?”喜盛才不会承认自己因为这事伤心,抱着点心回了寝殿。
反正她与宋淮山终归要分开的。
长痛不如短痛,以后都不要理会宋淮山便是了。
宋淮山被晾在了公主府门口,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上马离开,便见春盛巷口缓缓奔来一匹玄色的骏马。
这马上的男人一身暗蓝色的衣裳,大抵是常年风吹日晒使然,他的面色有些黑,但仍盖不住那一身肃杀之气。
宋淮山远远看到张潜驾马而来,有些疑惑:“指挥使怎么又到盛儿的公主府来了?”
刚才好容易把喜盛从张潜手里带回来,眼下张潜还追到了公主府,宋淮山也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直觉,他觉得张潜不能离喜盛太近。
“奉圣上皇后之命,护卫公主府。”张潜看着眼前的玉面郎君,掏出了自己怀里的玉牌,朝宋淮山冷冷的勾起唇。
江皇后因着喜盛之事,回去便与庆帝大闹了一场,今早庆帝便下令,叫张潜去六公主府看着喜盛,暂时不让她出公主府。
张潜原本打算先去大理寺办些事情,再回六公主府,可谁知先在乾清宫遇到了喜盛,带着喜盛一起去了大理寺。
但喜盛却被宋淮山截胡了。
张潜心里明白,比起他,喜盛更愿意与宋淮山在一处,所以方才没有点明,让宋淮山带着喜盛先走了。
算着时辰宋淮山该是走了,谁知到了六公主府两人正巧撞上了。
面对着宋淮山的质问,张潜也不想与宋淮山废话,直接掏出了自己的玉牌。
“既然如此,那便劳烦指挥使看顾好盛儿了。”宋淮山听张潜这样说,也不好置喙什么,不善的看了看张潜。
“皇命在上,不劳你挂怀了。”张潜看着宋淮山,朝他拱了拱手。
然而喜盛却还不知自己被禁足了,这会儿尚在暖阁中抱着胖团,吃着点心,昏昏欲睡。
“公主困了吗?”诗画一进门,便瞧见喜盛眯着杏眼,要去取毯子过来。
“诗画,嬢嬢先前的脾气与现在比如何?”喜盛见诗画进来,便又想起了嬢嬢的事。
“娘娘脾性还好,只是最近才暴躁了起来,不过女子孕期性情都会变一变,公主无须担心。”诗画虽然分给了喜盛,可先前还是在江皇后身边多一些,故而对江皇后的事很了解。
这会儿被喜盛这样问,诗画也瞧出来她的忧虑:“公主还小,这女人有孕的事,往后就知道了。”
“就是因为你们都这般认为,所以这事才显得神不知鬼不觉。”听着诗画的说辞,喜盛也不困了,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
她碰过嬢嬢,嬢嬢的身子非常虚弱。
但面上看着却精神气十足。
这事情越是看着没问题,才越有问题。
喜盛一这么想,更加放心不下了。
“公主怎么了。”诗音在边上陪着喜盛,见她起来,把绣鞋递给了她。
那双粉粉的绣鞋上是猫儿戏蝶图,猫儿像胖团,可爱极了。
可喜盛却踢了踢那双绣鞋:“不穿这个,你去给我找身跟宁表姐穿的袍子差不多的衣裳靴子,咱们去找家医馆。”
她是要去找个大夫探讨嬢嬢的病情,最好是能换身掩人耳目的装扮。
“公主可是身子又不舒坦?传唤御医便可。”绣靴喜盛倒是有,诗画找了双,帮着喜盛穿上。
“我没不舒坦。”喜盛摇了摇头。
她怀疑有人对嬢嬢的身子动手脚,但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明白嬢嬢的身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找宫外的御医问问,若是没事便罢了,若是有事,她这样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公主是怀疑?”诗画觉出了喜盛的心思。
“是,我得找个明白的医师问问,宫里那群御医,指不定哪个长舌的会走漏了什么风声。”
“若是真有人想暗害嬢嬢,此举倒也不会打草惊蛇。”喜盛见诗画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听着喜盛这一番解释,诗画眸色一顿,瞧着她的目光顿了下。
“怎么了...”喜盛看着宛如定住的诗画。
喜盛从前不爱说话,虽是不傻,但这样认真去想,去分析一件事的情况几乎没有。
头一回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些多,且将她要做的事规划的如此清晰,诗画还真是没想到:“没什么,只是觉着我们小公主懂事了不少,知道心疼嬢嬢了。”
“是,我长大了。”喜盛笑着回了句,可心里却是有些落寞。
若是再不懂事,上辈子那些人岂不白死了?
…
保宁素来爱穿圆领袍扮男儿,但是喜盛不一样,诗音翻箱倒柜,终于找出来件浅粉色的袍子,送到了喜盛面前。
“公主,您瞧这件行不行…”诗音将那粉色袍子抖开,摊开在喜盛面前。
这衣袍上绣着素白的远山,瞧着有股文雅的书生气儿,喜盛眼瞧着那上的山水,抿了抿唇。
这件袍子她可有印象了,是她阿兄陈庭玉小时候的衣裳。
说起来有年头了,那会儿阿兄嫌弃这颜色女孩子气,不肯穿,才给了她。
喜盛也嫌弃的很,就压箱底了。
不过眼下这情况,只好将就一下了。
“就这件罢。”喜盛歪了一眼那衣袍,极不情愿的穿了。
整好了行头,喜盛便吩咐诗音去叫马车,自己与诗画先出了梨园。
没了嬢嬢那浩浩荡荡的凤驾,公主府的门前便清净了许多,喜盛搭着诗画的手腕,刚欲踏出公主府的门,便迎上了一张冷脸。
这张脸才刚刚在大理寺与她作别,喜盛熟悉的很。
“张...张大人?”喜盛朝张潜笑了笑,声音软软的。
张潜闻声,也侧眸打量着一身男儿打扮的喜盛。
她的皮相在大虞仅有的几位公主中是顶好的,若不是身板太过单薄,还真像位面如冠玉,口若丹朱的小公子。
可一个公主,穿成这样出府,俨然不像是干正经事的。
张潜眯了眯眸,好似要将她看透:“公主这是要出府么?”
“张大人不回大营吗?”见张潜质问她,喜盛转了转眼珠,开始反问。
按理说,张潜这个指挥使出了宫中便要去大营,万不该在公主府。
所以喜盛也不怕,直接问了出来。
“是皇后娘娘命微臣在此。”张潜将她那狡黠的神色全看进眼中,云淡风轻道。
嬢嬢的命令...
想必是回宫以后嬢嬢便跟父皇发脾气了,想到这儿,喜盛悟了。
父皇和她串通一气,嬢嬢便要了父皇身边的张潜。
但她没往禁足那方面想,看了眼张潜:“既然是嬢嬢让大人在这儿站着,那劳烦大人就在这儿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