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马回六公主府一探究竟,正好瞧见春盛巷驶过江府的马车,臣猜想是平宁郡主,便一路跟随,行至城门口,见那车帘被风卷起,正印证了臣的想法。”没了江皇后,张潜也没对庆帝隐瞒。
“是宁宁啊。”庆帝听罢,点了点头。
喜盛跟谁庆帝都不放心,但要是跟着保宁,保宁万不会让她有事。
张潜颔首:“正是平宁郡主,微臣已派人跟随,想必公主与平宁郡主是去了大佛寺。”
“好,你吩咐侍卫,明日六公主回宫赴宴不许有人阻拦。”知道了自家女儿身在何处,庆帝心里也安定了些。
只是看着张潜,庆帝抿了抿唇:“盛儿虽无事,可是你张潜,妄加揣测圣意,该当何罪啊?”
这事不论如何,张潜有职责,这会儿被庆帝追责,张潜垂目:“微臣失职,弄丢公主,自甘领罚。”
“你是该罚,但朕偏不此时罚你。”庆帝看着殿中低眉顺眼跪着的张潜,忽的沉声笑了笑:“罚你,须当着小六的面儿,这样她才知道,凡事有所得,必有所失。”
“做事不计后果只能连累身边之人。”
“是。”庆帝这是有意点拨张潜,也是有意点拨喜盛。
张潜叩首,应了声。
—
喜盛失踪,禁庭中闹得灯火未明,张潜再回六公主府也不太合适。
天边云月朦胧,张潜打算休在宫中,可迈出了乾清宫,便被一个影子拦在了宫门前。
“张潜。”那身影是个女子,身形高挑,着一身绯红襦裙,发髻高悬,上缀一只锒铛作响的金钗。
她妆发齐整,可那双眼哭的红肿不堪。
“七公主。”张潜朝着容珠拱了拱手,便要走。
“张潜你给本公主站住!”容珠见张潜要走,忙揽住了人。
“是不是你把陈喜盛藏起来了,她不想去和亲是不是?”容珠的声音沙哑,彼时带了怒火,有些炸耳朵。
张潜被吵得有些不适,伸手甩开了容珠:“六公主丢了。”
“你骗我,陈喜盛分明是跑了,你是怎么看着人的!”容珠被张潜甩开,冷笑一声,上前挡住了张潜:“是你帮她逃的,你们都偏着她陈喜盛是不是!”
“七公主想多了,六公主确实是失踪了。”张潜瞧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容珠,剑眉蹙了下。
他向来不擅应付这些女子。
瞧见了就是一个字,烦。
“我不信,你们便是为了让我去和亲!”容珠见张潜仍不承认,扯着张潜要去跟庆帝对峙。
“容珠!”庆帝也打算回宫歇了,出了乾清殿便见容珠拽着张潜,沉声呵斥道:“像什么样子,放开张潜!”
“父皇,您真的要我去和亲吗?”容珠见庆帝出来,放开张潜,跪在了庆帝身边。
“我也是您的女儿啊…”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庆帝没打算叫容珠去和亲,且喜盛先前早已向他请命和亲,容珠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谁知容珠这样沉不住气。
庆帝看她涕泪纵横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烦:“赶紧回宫去,张潜你也是。”
“微臣告退。”张潜巴不得赶紧走,有了庆帝允准,立马便消失在了乾清宫。
连个影儿都没留下。
“父皇,求您了,儿臣不要去和亲!”容珠却扔不肯走,拽着庆帝的手不肯撒手。
“来人,把七公主送到娴妃那处去!”庆帝捏了捏眉心,命身边的侍卫动手。
都是女儿,不比皇子,庆帝也没有偏心之说,但喜盛甘愿和亲,容珠却在这里哭闹,便衬得喜盛越发懂事。
第17章 赴宴
容珠最小,虽是庶出,□□宠,恩赐不比喜盛分的少。
可到头来这两个女儿的天差地别,却让庆帝不由得心寒。
容珠小一岁不懂事,庆帝也没打算责怪。
只好命人将容珠送了回去。
“父皇,儿臣到底何处得罪了喜盛?”
“她现在乾清宫外当着群臣公然掌掴儿臣,让儿臣脸面尽失,父皇难道瞧不见吗?”
容珠那肯走,推开了侍卫冲到了庆帝跟前。
“那难道不是你先打了小六身边的诗音?”庆帝对前几日那桩事有所耳闻。
两个人都动了手,谁也不吃亏,庆帝便没管,如今容珠又提起来,庆帝眉头一皱,垂目看着容珠。
“可她打的是儿臣的脸,她让儿臣沦为了众家娘子的笑柄!”容珠哭的有些喘不上气来,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你若是真在意这虚名,不如去和亲,全了你的忠义之名,叫大虞百姓人人称道也好。”庆帝被容珠的哭声消磨的没了耐心,甩袖呵斥了容珠便负气离去。
“父皇,您不要儿臣了吗!”容珠看着庆帝离开,那双美眸中闪过失落。
容珠望着庆帝的身影越走越远,苦笑了一声。
她不知哪里不如喜盛。
容珠闹了一通,仍旧没能改变明日替喜盛上殿的结果,第二日的宴会如期举行,容珠似乎也认了命,没有再闹。
——
禁庭里风起云涌,远在大佛寺的喜盛却一晚安枕,翌日太阳初升,静悄悄的禅房里,忽然就传出一声痛呼。
那声音压的低,好像极力在忍耐什么。
保宁在外头听到了这声音,忙就进了禅房。
这声音的来源不是别人,正是喜盛。
她此时正横在床榻上,纤柔的身子紧缩成了一团,双腿正以一种极其弯折的姿势绷起,好像牵着绳子的皮偶一般。
“宁表姐…”喜盛想摁着榻边起身,双膝那刺痛却让她半点使不上劲。
她两条纤细的胳膊撑着劲,微微发颤,额上细密的汗珠正顺着那张无暇的脸,滴落在檀香枕上。
“快起来!”保宁见她如此,忙就上前拉过她抽搐的双腿。
她的腿极疼,疼的浑身发麻,连腿都打不直,如今有保宁拉着她的双腿,喜盛也伸手攥着保宁的胳膊,等待着那腿慢慢恢复。
“怎么回事?”保宁也不知她的腿怎么忽然就坏了,拿着帕子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
刚才疼的厉害,喜盛都没细想,如今被保宁一提,她才记起昨夜跑之前好像忘了什么事…
她没喝药。
“抽筋了。”喜盛懊悔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实在不行,我替你进宫…”保宁看着她额上的冷汗,有些心疼。
喜盛这腿疾自从马上坠落之后便一直跟着她,治了许多年也没能治好。
每逢阴雨天便疼起来要命。
昨个儿倒是个意外,可要是因为这意外错过了柔然宴席,喜盛觉得不成。
保宁虽然对她好,可这事儿,终归还是得她自己来。
“没事,我还能站。”喜盛咬了咬唇,待自己的腿稍微好了些,便松开了保宁。
“你若是不好了,便告诉我。”保宁知道喜盛的决心,也明白劝不住她,只好由着喜盛。
因着这不得不做的事,喜盛也意志坚定,在大佛寺用了早饭后,便与保宁踏上了进宫的路途。
今日是大虞邀请柔然的宴会,内庭的侍者都忙着宴席之事,好像并无人注意到喜盛这个失踪的公主回了宫。
这会儿柔然的使者早已到了,厅中坐着大虞的文武百官,她在门外望了一眼,便见厅中站着一个绯色身影,容色绮丽,眉眼低垂。
正是容珠。
她就知道母后会这样做…
喜盛对容珠虽说不怎么亲近,上回还打了容珠。
但她心中到底是有愧疚的。
因为容珠并没有义务要为她去和亲。
“哟!六公主,您来了?”高内监受庆帝命令迎着喜盛,老远看见她,忙迎过来。
“嗯。”喜盛对高内监点了点头。
“公主与宁郡主要进去吗?”高内监与庆帝通了气,这会儿也不拦着喜盛与保宁。
“我…”
“我就不进了吧。”保宁从中见到了江大人,侧身往一边躲了躲。
保宁原本就是冒险带她离开公主府,带她入宫的。
喜盛清楚,自她重生后,保宁一直是支持她的那个人,但她总不能一直依靠着保宁:“宁表姐先走,晚些时候我去江府找你。”
“好。”保宁与喜盛点了点头,最后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怕。”
“我知道!”喜盛对着保宁坚定的点了点头,那双眼里不见分毫畏惧。
保宁见此,终于抬脚离开了乾清殿,喜盛却留在原地,目光追随了保宁那道身影许久。
保宁表姐恣意潇洒,是她一直想活成的模样,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有幸重生,这群柔然人想要作甚,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容珠被这样推出来,这群柔然人定不会买账。
而她必须要阻断这一切,哪怕嬢嬢反对。
大抵是一直把保宁当做榜样,保宁在无形之中给了喜盛许多勇气。
她看着殿里吵吵嚷嚷的一幕,沉了口气,迈进了大殿。
“六公主到——”高内监看她脚步,提高了声音。